假期結束得很快，帶著一身黏黏膩膩的感覺又回到了學校。
    常睿提前兩天回來的，所以在我還辛辛苦苦整理床鋪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上翹著腿吹口哨了。我出了一身的汗，斜了一眼常睿說：“看著兄弟受苦受累也不知道下來幫一把！”常睿趴在商鋪對著我咧嘴笑了笑，說：“那我晚飯你負責。”兩個月下來他黑了點，露出一排白牙齒看起來挺滲人。
    兩個星期以後是和大一新生的籃球賽，安承說：“我那天會來。”
    莫名地感到開心。那些在陽光下蒸發的汗水，大家在一起的笑容，想陽光一樣傳遞著的溫暖，就是所有人都追隨的幸福吧。
    有那麼一瞬間，我是這麼想的。
    然，我忘記了，幸福本來就是主觀的東西。
    那天安承真的來了，坐在人群中是不起眼的一點，但是我看得很清楚。
    我衝著他比了個兄弟的手勢，然後繼續搶起球。我想，這球像是幸福一樣，大家都在辛苦地搶著。但是，又馬上覺得不妥。
    若真是幸福，哪會把它又拋開？
    結果當然是我們贏，結束的時候，那些大一的帶著從高中帶來的稚氣與活力的新生，站成一排對我們鞠了一躬，倒是讓我們這些大四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
    想起三年前自己也是這般進入大學，帶著輕盈的心，打了在這裏的第一場球賽，同樣是輸給了大四的學長。
    現在又是一群憧憬未來的新生，對象牙塔憧憬著的新生。
    象牙塔，也是主觀的東西吧。
    不知不覺想了很多，回過神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散去，我轉頭看見安承還在那裏。跑過去說：“很厲害吧？”
    安承拿起冰鎮的罐裝可樂放在我臉上，我被刺激得連退好幾步。
    安承說：“我不會打籃球。”
    我默然。笑著說：“那你還來？不無聊？”
    “不無聊。看著你打也挺有意思的。”
    氣氛第一次開始變得有些變質，溫暖得讓人開始窒息。
    我說：“沒事兒，有空教你。”
    我覺得，我在逃避。安承隻是點了點頭。常黎來了，我突然想到，她也來看比賽的。有那麼一秒，我突然對常黎感到抱歉。
    於是那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開始回想，從在小店裏第一次對他說：“兄弟，麻煩把門帶上行嗎？”到今天他不緊不慢地說：“不無聊。看著你打也挺有意思的。”
    我覺得有些頭痛，安承安承，這兩個字原來已經不緊不慢地蔓延在我的世界裏。像魔咒一樣，壓得我頭疼。心髒，開始被一種可怕的網包裹起來，越來越緊。
    我看著頭頂上的床板，大家都睡了吧。沉沉的呼吸，讓我不敢輾轉。那是一種詭異的平靜，我害怕身體翻動時讓床架發出的聲音會打破這片平靜。
    “郝諗。”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我應了一聲。
    “睡不著？”
    “恩，大概是贏了比賽太興奮了吧。”我盡量壓低聲音。
    “是嗎。”輕輕的一聲回應，讓人卻感覺隻是隨意的一聲輕歎而已。
    常睿，他不信的。我這樣想。
    好再他未繼續問。我這樣想。
    常睿常睿，果然是好兄弟。我這樣想。
    於是發現朋友真的是奇妙的存在，互相小心翼翼地站在自己的位置用心建立了美妙的平衡。不想也不會去打破直到迫不得已。
    我自己也覺得那個理由太可笑。記得大二的時候和X大的人打比賽，辛苦地贏了。那天才是興奮，因為討厭對手平時傲慢的挑釁，因為實力的確相當，因為大家都在一起拚命努力著。
    但就算是那天，我也一如既往得睡了好覺。常睿說：“和豬一樣。”
    我想，一種可怕的東西開始蔓延了，就像惡魔開始吞噬我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