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同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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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老三在墳邊談心到半夜,說起過去快樂的日子,說起我不在的時候內,光宗做了些什麼。有什麼人家上門提親,光宗是如何拒絕的,說到癡情的林老板,說了很多很多。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錯過了那麼多一個個很平淡卻很溫馨的小故事。
    如果當時我不是天天爬樹上嗑果子,如果當時我不是一門心思想壓倒不朽,如果我少當幾日神盜,如果我晚些再閉關,如果……
    如果兩字是沒有意義的,它表示不存在,表示珍貴的東西已逝去,表示後悔卻求不得藥。
    後半夜,老三先行下山,他答應替我去尋老二。我留到東方泛白才下去,打算去摘星崖看看。
    我沒去向慕景軒辭行,對他我隻能在心裏默默地說聲抱歉,本想娶他,現在卻是做不到。有些事已在不經意間與我們擦肩而過,會成為一種遺憾,一種回憶,一種思念,強求不得。
    更多的,是我怯弱,害怕再看到他,害怕他的吻,會令我沉溺。
    十多年前,那張高傲又脆弱的臉。十多年後,一張銀麵具,微微揚起的嘴角,漆黑明亮的眼。
    他已成了我腦中定格的一幅畫麵,我想我到死都無法忘記那一瞬間。
    很多很多年後,光宗會告訴我,有時,愛上一個人,僅僅隻需一個眼神的交替,刹那便成永恒。
    如果是瞎子,僅需一個輕微的觸摸,一聲輕柔的呼喚,愛就如此簡單。
    ……
    我帶著晨曦第一縷陽光和一顆迷茫的心,踏在青石鋪就的大街上。
    初秋的晨風襲來,帶了絲清爽和寒意,我深深吸了幾口,不由地緊了緊衣襟,一向不畏寒的我竟覺得有些冷。
    拐進一家鐵匠鋪,老板赤裸著上身在打著鐵器,爐裏的火光映得他結實的上身通紅。
    我閉上眼,紅色,已成為我心裏難以磨滅的陰影。
    “公子,想打點什麼?你是我今天開門第一個生意,價格會便宜些給你。”老板抹了把汗,笑盈盈地望著我。
    “給我打十個鐵麵具。”
    “要什麼表情的?下麵露口嗎?”
    “隨便,不露。”
    “好,傍晚來取貨。”
    點點頭離開,出了鋪深深地呼吸,平息火紅所帶來的壓抑。
    在城內的湖邊找了棵樹靠坐下來,望著水麵因魚兒吐泡而泛出的漣漪發呆。
    坐了一會,至少我感覺是一會,已是太陽當頭照,午時了麼。不遠處一棵大樹的樹枝輕微地動了動,我漫不經心地捏了塊小石子,在手中拋了拋,打過去。
    樹上落下一個人,閃到他身邊,扼住他的喉,“為何要跟蹤我?”
    他牙關一動,一抹鮮紅的血絲順著嘴角溢出。
    我慌亂地丟開他,別過臉,邊上是綠瑩瑩的湖水。
    咬舌自盡,十三年前跟蹤我的人,不也如此。
    是誰,為何要這麼做,目地是什麼,我懶得再去想,正如慕景軒助皇子奪位後卻不攻打南國,皇宮殿內誰布陣害我,我都不想再去想,想多了,會很累。
    隻要別再讓我看到那鮮紅的液體,他們做什麼都無所謂。
    傍晚時分,再次去了鐵匠鋪,老板將十個麵具送到我手心。翻看,全是笑臉,各式各樣的笑臉,沒露嘴卻有個小機關,可以掀開下部分進食,老板想得真是周到。
    出門時,老板在身後喚道,“公子,凡事看開點,沒有過不了的難關,平時多笑笑,笑笑憂煩少。”
    我摸了摸臉,回頭回了他一個笑。
    挑了個笑麵佛的扣臉上,牽著下午買來的馬,往城門走去。
    路上有大好風光,我不想再錯過什麼,所以我要步行去夜嵐宮。是的,我不會騎馬,買馬是不想一人上路,我暗笑自己很沒用,不想見任何熟識的人,又害怕孤獨。
    出了城門,不多遠的大石上站著一個人,熟人。
    他衝我點點頭,淡淡地笑,“宗主讓我把它交給你。”
    接過他拋來的毛球,又扔還給他,“送給你家宗主吧,它太弱,我不需要這種蠢貨。”
    書生接住小白,“那我先替宗主謝過你了。”
    不再理會他,忽略小白聽到我把它送人後,眼角帶的淚,徑自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別讓你家宗主把它練兵器,當隻小狗養著玩就行了。”
    書生微笑著點頭。
    我一直很無恥地向它尋求保護,它是那麼弱小的生命,跟著我,早晚有一天得死我手裏不可。慕景軒的話,應該不會像我那樣打它罵它,保護它更是不成問題。
    ……
    一人一馬走了一天兩夜,第三天午時,在一處小茶亭外停下,這是附近村民臨時架的木棚,擺在路邊供來往路人茶水,賺點小錢。
    係好馬,在一張木桌邊坐下,老板兼小二拎著茶壺跑過來,手腳利索地翻過一隻碗,將滾燙的茶水倒入其中。這種地方的茶,不是好茶,更不會用城裏茶樓或家裏用的精致茶器。
    青山腳下的小茶亭,一隻帶了缺口的飯碗,一碗帶著山野氣息,帶著淡淡樸實民風的解渴茶,真正是一個疲憊的過路人所渴望的。
    我不懂茶,以往再好的茶到了我嘴裏,也沒甚感覺,當白開水灌來著。
    端起碗吹了吹熱氣,這種氛圍若用冰術就煞風景了。
    小心地抿了口,再抬頭時,桌對麵已多了個人,嚇得我直接把茶水打翻,灑了一身,燙得跳起來。
    哆嗦著手,指著對麵戴了個鬥笠,邊沿還罩了一層黑紗的男人,景軒二字差點就脫口而出。
    鬥笠微動,他指了指桌前的凳子,似乎在詢問我,能否與我坐同一桌。
    我遲疑了下,點點頭,再次打量他,一襲幹淨的青衣,身形來看,和慕景軒確有七分相似,卻沒有慕景軒無形中散發的及其自信的霸氣。
    這個男人給人感覺是比較內斂,但慕景軒若把霸氣收一收,也應該就是這樣子吧……
    他把肩上的布包往桌上一擱,老板跑過來給我倆倒滿茶。
    我再次盯上他鬥笠上掛下的黑色麵紗,他絲毫不受我影響,舉止隨意,一手伸到碗邊,另一手慢慢伸向鬥笠邊沿。
    我的心髒隨著他的動作慢慢縮緊,眼睛瞪得老大,生怕眨個眼,他就將鬥笠取下,喝光茶,再戴上。
    神秘的麵紗終於被揭開,嚇得我差點跌坐在地。
    那是一張平凡又特別的臉,所謂平凡,就是在人群中隨便一抓就能抓一大把。
    而特別之處就是他臉上那個可怖的刀疤,從他的左眉一路爬到他嘴角,歪歪扭扭,就像臉上爬了條蜈蚣。
    他向我笑笑,蜈蚣像活了般在扭動,我有些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將視線移到他另半邊臉。
    因為刀傷,他隻有一隻左眼是睜著的,左眼倒是漆黑明亮,炯炯有神,這是他臉上唯一的亮點,普通人的眼珠子跟他一比,簡直就是暗淡無光。
    可惜了這隻眼生錯了地方,平庸的臉不說,還給弄出這麼大的疤,還把另一隻給弄瞎了。
    他再次向我微笑,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上寫,嚇著你了吧。
    這種情況不是說實話的時候,我搖搖頭,也衝他笑,“沒有,隻是有些吃驚。”
    他又寫,一般人見了都會害怕。
    原來他不僅是個單眼蜈蚣男,還是個啞巴,我端起茶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掩飾心裏那種毛毛的感覺。
    他輕輕地叩了叩桌麵,我抬頭,他又在桌上寫,小兄弟,你這是往哪去。
    可能是剛剛被他嚇著,我脫口而出,“摘星崖”
    他又寫,真巧,我有事也正要去那,你是學藝去?
    我想了想,點頭。
    他寫,那一會我們一起上路吧,好作個伴。
    他長著這付尊容,又向我提出這個請求,還真不好拒絕他,不要覺得我嫌他醜,傷了他自尊似乎就不大好了。
    他沾了沾水寫,李湖隹,冒昧問下小兄弟姓名。
    我撓了撓頭,此去並不想當那夜嵐宮宮主,所以夜嵐用不得,日不落也用不得,十五年前我犯過案,還真怕官府會追過來。
    想了半天,才回,“湖隹大哥,我叫木錦。”
    他含笑點頭,我心裏毛毛的,真想叫他別笑了,一整條蜈蚣都活了,像在我喉嚨裏爬似的。
    喝完茶,我牽過馬,走了幾步,發現湖隹立在原地,回頭不解地望著他,他指了指馬。
    我往上推了推麵具,清了清喉嚨道,“我不會騎馬!”
    他輕笑一聲,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我詫異地盯著他,往回縮,這人也太不見外了吧,男男授受不親沒聽過?
    他尷尬地縮回手,在地上撿了個小石子兒,寫,我來騎。
    喔,原來是這樣,也不早說,還以為他想占我便宜。
    將韁繩遞給他,他走到馬前,將馬鞍,馬轡頭一股腦的全撤掉。
    我疑惑地望著他,他弄好後回過頭,罩著麵紗,但我知道他又在衝我笑。
    撿起地上的石子兒,寫,它是自由的,不應該被束縛。
    我木然地點點頭,心想,你又不是它,怎麼知道它的想法。
    他輕快地躍上馬背,並向我伸出手,動作灑脫無比,實在令人無法想像這種人會長著那樣一張臉。
    我在陣陣惋惜中向他伸出手,他輕輕一提,將我帶上馬背,坐在他懷裏。
    這個姿勢似乎有點曖昧,我回過頭,卻不料隔了層麵紗,他的唇在我鼻尖擦過。
    心跳莫名加速,鐵麵具下的臉隱隱發燙,抵著他的胸往前傾,“隹大哥,我坐後麵。”
    他搖搖頭,抓著我的手,寫,你不會騎馬,後麵危險。
    我抽回手,“那我們走去。”
    他再抓過我的手,寫,那得走上一個月。
    我抽,“沒關係,我們慢慢走,正好沿途看風景。”
    他點點頭,我們下馬。
    之後我們二人外帶一匹沒有被束縛的馬,慢悠悠地往摘星崖方向走去,途中我送了個麵具給他,那層遮羞的薄紗經不得風吹,時不時那條蜈蚣就會爬上我視線,挺煞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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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隹——這裏念zhu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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