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林外的上空，浮著一隻葉舟。
    我趴在葉子上望著前方流動的五彩雲霧，心裏感慨不已，外麵的世界真漂亮，可惜不能再往前，一出妖宗的地界，體內的法陣便會開啟，全身無力。我可不想像條死狐似地被抬回去。
    既然來了，空手而回似乎不太好，心想，要不要學白雪他們，留下個某某到此一遊，還是學學緋雲，看有沒有奇特的生物，順手抓回去虐虐。
    很快，我便選擇了後者。
    視線內，出現了一個彩色小球，就在迷霧林外的地上，那個位置應該不算出了妖宗界線，按奈著內心的興奮，悄悄跳下葉子。
    靠近它後，才發現是隻小熊，體型比我還小，毛色泛出半透明的五彩光芒。
    它把肥P股對著我，一拱一拱，不知道在地上刨什麼。
    “你在刨地瓜嗎？”我湊過去看了看。
    “不是的，我在找姐……”
    說到這，它身子震了下，繼而噌地竄出十幾步開外，回過頭來。
    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裏有著驚恐和不解，它看著我，沒有動。漸漸，眼中的情緒散去，被一種純淨所取代。
    “你在找姐姐？你姐姐在土裏？”我問，並刨了刨它先前刨的坑。
    它搖搖頭，似乎看到它的嘴角咧了下，那算是在笑嗎？
    下一刻，我確定了他是在笑……
    “不朽？不對，你是為什麼要變成不朽的樣子？！”望著眼前這個笑得有些俏皮的‘不朽’，語氣不悅地問。
    他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你分辨得出來？你心裏明明是這個模樣……”
    “哼，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他誠實地點點頭，明亮的眼睛帶著詢問直直看著我。
    “不朽臉上是絕對不會出現你剛剛那種神情的！你笑的孩子氣，他的笑是幽雅如蘭，他若站在山水林間，便是一幅畫，換你，則是背後拉了張畫幕。最關鍵是的，你左邊耳朵戴了個翠玉耳環……”
    雖然這個靈動俏皮的‘不朽’也很讓人賞心悅目，但他這種擅自的窺探他人心理，隨意冒充別人的行為讓我不能接受。
    他摸摸耳朵，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沒注意到……”
    “我已解了你的疑問，現在請你告訴我，你的目地何在？”才不信他隻是玩玩的，要是先前我分辨不出，那下一步他會對我做什麼？
    直直盯著他，卻見他目光閃爍，有意回避著我的視線，我確定了一件事，有詐！
    理由一，我與他是初次相見，他能看到並幻成我心裏最喜歡的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地。古怪的是，他身上沒有任何妖魔鬼之氣，甚至查覺不到惡意，這是先前敢接近他的原因，也是現在最不明白的地方。（呃，不朽是樹，暫且稱為人吧，因為人形的他很漂亮。）
    理由二，黑熊白熊我倒是見過，五彩的卻是第一次，修真界的宗係裏，從未聽說過有這種生物，且這世上的生命之體，修成人形都是有各自的形態，能隨心所欲改變相貌的寥寥可數。
    除了傳說中的幻熊……
    幻熊是天地間一種很奇特的靈獸，隻有成人巴掌那麼大，毛色半透明，帶有五靈色彩，沒人知道它們的出生地，隻知它們生性單純善良，喜歡待在人間，找一個它們看中的人或物，變成對方心中喜歡事物的長伴左右。
    它們可以用來打造各種上品仙器和丹藥，是修真界絕大部分修真者夢寐以求的寶貝。但此靈獸極其稀有，可遇不可求，它們若幻化成一株花，一般人是很難識得出來的。
    緋雲那根火靈鞭，聽說就是在人間尋得幻熊，用其身上的筋打造而成。
    以前總覺得緋雲在吹牛，能成為傳說的東西，真實性又有幾分？
    芸芸眾生，有大部分去信那些傳說，神話，因為那是完美的，一般人辦不到的。孟婆湯下肚，又是一番輪回，短暫的生命總得有點寄托和憧憬。
    而我們這些逆天行者，卻是有絕大部分會去真信那些，因為知道了這世上有超然的存在。當一個生命體邁進這個門檻修得元嬰時，就已成為了眾生口中的傳說，他日升仙的同時，也便成了眾生口中的神話。
    人間眾生，隻會在心裏想像，而修真界眾生，則會付諸行動。
    而我，一直是不信的，一直覺得隻有擺在眼前的，才是事實。
    今天，當這個傳說擺在我麵前，我信了，不止信，還得抓住它。
    換了緋雲，抓它應該不難，可我……
    正在我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逮住他時，一個身影快速掠過來，撈起我。
    抬頭，是那個有一大半機率是幻熊的家夥，我被他拎著尾巴一路狂奔。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夾雜著句，對不起。
    對不起？為何要和我說對不起？等等，他這是要帶我去哪……
    莫非他愛上我了，要帶我私奔？
    扭過頭，奔去的方向是，迷霧林……
    “喂！你快放手，不然我招個天雷霹死你！”進了林也就等於出了妖宗的地界，現在是反抗的力氣也沒有。
    貪心想抓寶，卻被寶抓了，這就是人間流傳的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嗎……
    一路上，回應我的隻有那句對不起。這好像與私奔的情節不符吧。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
    “你要帶我去哪啊？”
    “對不起……”
    “不管去哪，你能不能把我換個姿勢？這樣很累。”
    扯進懷裏，“喔，對不起……”
    “能不能告訴我，這是去哪？”
    “對不起……”
    “……”
    “對不起……”
    他像念經似的，我不說話，還一直在念叨那三字。
    在白霧中跑了好久，來到一個路口，前麵有四條路，分為赤，青，黃，黑四色。沒有絲毫猶豫，他抱著我跑進那條彌漫著黑霧的路，
    向四周看去，一棵棵模糊的樹影從眼前晃過，如同鬼魅。
    林中靜得詭異，隻聽見他的衣擺在草間摩擦的嗦嗦聲，以及我倆的呼吸聲和他那句是自進了黑霧林後，越來越小聲的對不起。
    除草木外，沒有任何生命跡像，視線內黑霧蒙蒙，太過異常的安靜，令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壓迫感。
    試著找他說話，卻發現發出來的聲音及其沉悶，就像被棉花吸幹的水，找不到一點點回音。
    而他回應我的，還是那句微不可聞的對不起。
    出了黑霧，眼前又是四條路，同樣沒有絲毫猶豫，他拐進那片青霧中。
    可能顏色的關係，心裏稍微輕鬆了些，開始猜測下一個路口，他會選擇走哪邊。
    我選的是紅，他也如我所料，進了紅霧林間。下一個，應該是黃，再來，是白。
    我很聰明，全都猜中了，因為這是個五行法陣，他剛剛走的是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用顏色代替，白金，黑水，青木，赤火，黃土。
    在我以為將走完的時候，他又開始了新一輪。這一輪與上相反，走的是克五行，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在我又一次以為將走完時，他又來了……
    走完第四輪，以為他還會再走一輪，正好湊足五輪時，他卻走到一棵樹下，拉了拉纏繞在樹杆上的藤蔓。
    瞬間，不知是他移了位，還是周邊的景物來了個突變，我們到了一片紫霧林。從這一刻起，他的神情從內疚衍生到內疚加緊張，連那句對不起也不說了，隻是微微張合著嘴，從唇型來看，依然還是那三字。真是敗給他了。
    霧氣茫茫，越往裏走，漸濃。我的心情卻越來越輕鬆，那股壓迫感逐漸離我遠去。
    霧的顏色也在起變化，到了深紫那一段路時，身心越漸舒暢，這種感覺，即便是在妖宗妖氣最盛之地，或是靈氣充沛的翠玉山，都不曾有過。
    不知不覺，周遭的霧氣變成了黑紫色，抬頭看向前方，隱約有個白影。
    “那是什麼？”我抬爪問，話出口間，他渾身猛顫了一下，同時一隻發抖的手迅速捂住我的嘴。
    “別說話！”可能是被我嚇著了，他毫無設防地驚呼。
    按理說，這種保持沉默的情況下，我不能說話，他也同樣不能說話的。
    是的，我估計的沒錯，那隻白影正以閃電的速度狂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