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新的起點
    折騰了幾天終於返回總部，蘇希直接去了室長辦公室。推開那扇厚重的大門，裏麵那因各種書籍資料堆滿而顯得極具壓迫感的布置還是亂糟糟的一片，她要找的人正趴在辦公桌上大睡特睡。
    “室長。”蘇希湊上前，輕輕推了推，“考姆伊室長。”對方紋絲不動，依舊酣睡正香。
    蘇希在這時站直了身子，眯起眼望了一下周圍，最終忍不住彎起嘴角再次低下頭來，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在當事人耳朵說了一句：“利娜莉要結婚了。”
    “利娜莉——！！！”如同猛然上了發條的機械，一直趴在辦公桌上呼呼大睡的考姆伊彈簧一樣跳起驚聲慘叫，“你怎麼可以拋下哥哥！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結婚！哥哥絕不原諒！”
    蘇希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那副等著看笑話的欠抽樣讓回過神來的考姆伊尷尬不已。
    “不愧是超級妹控，以前看別人這麼做時我就想這麼幹了，終於讓我逮到機會，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考姆伊有些鬱悶，動動嘴皮想說點什麼但一想到蘇希那口才隻好捂鼻子作罷。
    “回來啦？怎麼樣，首次任務還算順利麼？”男性正了正因為瞌睡而歪掉的扁帽，一本正經地轉移話題開始例行詢問。
    “挺好的，旅途比較愉快。”找到冰山酷哥的新樂子，能不愉快麼，“神田已經去赫布那裏交還聖潔了，所以是我來向你打招呼呀。”想起某人之前那怒極硬忍的表情，就像一條幹死的臭魚一樣硬邦邦得有趣。
    一提到赫布拉斯卡，考姆伊的表情微微沉了下來，頓了頓他開口道：“你的情況，如何？”
    “很好，現在初步發動是沒有問題的，隻是因為上一次強行發動第二形態，修整狀態後發現同步率降低，隻有60%。”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右肩，蘇希微帶著點苦笑，“看來為了能夠更容易控製聖潔從而采用寄生型的方式對身體的損害相當不小呢，我都不太樂意發動了。”
    考姆伊沉默，那個地方，隻有他和蘇希還有梅露知曉，被包裹在改造物質中的聖潔被強行植入了少女的右肩處，脫下衣服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道猙獰的巨大疤痕顏色猩紅地嵌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為了能夠更好的與神經融合，更多的是防止產生排斥，手術那一天，連麻醉劑都是不敢用的。
    “何必呢……”忍不住輕聲歎息，明明可以一直安全地留在總部，為什麼非逼著自己做到這樣的地步，為什麼一定要渴求這份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讓自己吃盡苦頭。
    “嗯？室長你剛剛說什麼？”正在想事的蘇希並沒有聽到考姆伊的自語，還以為是跟她說話。
    “沒什麼。”對方幹脆地否認，“還有事了麼？”
    “應該沒了。”蘇希搖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哦，對了，有人問起我的話你就告訴他們我要失蹤一個星期，有關同步率的問題我會在這段時間裏慢慢想辦法解決的，比起之前的問題，這條明顯難度不大，七天足夠用了。”
    考姆伊一愣，才剛回來不休息一下又繼續，看來她對聖潔的上心度可不是一點半點，無奈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對方笑嘻嘻地轉身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男人坐回了原位陷入了沉思。
    ※※※※※※
    利娜莉一直心神不寧，自從蘇希和哥哥開始那個秘密項目之後，這種憂心忡忡的感覺一直跟著她。再一次見到她時，她已經穿著驅魔師的黑色團服跟在神田的身後出了任務，動作快得連叫住她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容易得到她回來的消息，盡管利娜莉已經算是行動迅速結果還是錯過了，隻能對著告訴自己蘇希要悶在自己的實驗室裏一個星期的哥哥幹瞪眼。
    “利娜莉，不要急，室長已經說了沒事的，這種事蘇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身旁的白發少年溫言勸道，這些日子利娜莉總是心不在焉的，連帶艾倫也跟著不知所措，以為那個瘋狂科學家又不知在搞什麼驚天動地的危險發明。
    “呃，說到危險的發明……也怎麼也該是考姆伊先生的考姆林號比較危險呐……”每每想想自己遭受到考姆林2號、3號、4號的襲擊情景時，艾倫總忍不住歎息，“幸虧還有利娜莉和梅露在……”
    看著身旁少年一無所知的模樣，墨綠長發的少女隻能暗自歎一口氣，艾倫，你不懂的，你根本不知道……聖潔的可怕。
    於是乎，七天過去，當蘇希換好太極服拿著新換的兵器雙刀走出大門時，被利娜莉為首的艾倫拉比三人圍堵住。
    “哇，嚇我一跳。一大早的就趕過來是有急事嗎？”蘇希還沒意識到什麼問題。
    原本氣勢洶洶的三人也被蘇希嚇了一跳，原本心急如焚想問她有關聖潔的事的拉比抬手指向她的頭頂：“蘇，你的頭發是怎麼回事？”
    少女那一頭人人稱羨的黑色長發此刻烏亮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雪花一樣的銀白，一根根被梳理得整齊寬寬鬆鬆地綁了根帶子，就這麼斜搭在左胸前，配上那一身白色太極服，顯得悠閑瀟灑，如果不是她的眉眼還是黑色，這一身白恐怕真能被人叫一聲“白子”。
    “哦，你說這個啊。”拈了一下發梢，蘇希笑了笑毫不在意地答道，“在裏麵做測試的時候一不小心出了點小問題，沒事，過兩天就變回來了。”
    三人集體無語，為她的沒心沒肺。
    見他們都沒動靜，蘇希打算抬腿走人：“你們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去晨練了哦。”
    “蘇。”見她要走，利娜莉連忙上前，明明有一肚子話要跟她講，結果臨到開口卻又變了另一番，“哥哥讓我來告訴你，吃過早餐就來他的辦公室。”
    “又有任務了？”蘇希一愣，隨即笑道，“我知道了，謝謝小娜莉你特地來通知我。不過真是有點傷心啊，這麼長時間不見了，你都沒有想我的嗎？太無情了。”
    主動鬧失蹤的人是你好不好？一直都在神神秘秘地搞東搞西！一眾人在心中腹誹。
    “那個，蘇的對惡魔武器就是雙刀嗎？”一直沒出聲的艾倫在盯了蘇希手裏的雙刀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因為平時都看你拿劍的呢。”
    “艾倫，你最近變聰明了。”蘇希的話讓少年後腦勺滴汗，“沒錯，我還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武器，所以打算磨合磨合再使用。好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再下去時間就不夠用了，我先走一步。”並不想在原地浪費時間，無意交談的蘇希擺擺手就要走人。
    她已經意識到再和這三人呆久一點自己就走不了，幹脆一提氣運起輕功直接躍過欄杆從看不到底的高空中跳了下去，這種自殺般的行徑把另外三人嚇得不輕又不輕，待看到黑暗中那個白影如棉絮一樣輕飄飄地緩緩降落時這才鬆了口氣。
    ※※※※※※
    出現在考姆伊的辦公室裏時，換好團服的蘇希就看到屋子裏站著艾倫和拉比兩人，不由輕咦出聲，這次的任務居然是需要三人搭檔麼。
    整個黑教團總部裏唯一穿著白色團服的男性正坐在辦公桌後方，考姆伊下下正做著《EVA》男主角他爹的招牌動作，似是思考了一會兒他這才第一個開口：“蘇，假如上層再發下什麼通知，這些命令可能會限製你做什麼事，你會妥協麼？”
    一票人被他這麼一句問得集體一征，然後下意識地將目光集向當事人，蘇希隻是很輕鬆地聳聳肩：“那要視情況而定，不打緊的話自然是乖乖聽話。”
    意即關鍵時刻你還是選擇我行我素是吧？在場所有人內心同時暗道。考姆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不過想想也是，既然當初她下定決心進入教團並且能靠自己走到現在這一步，怎麼可能不了解自己對教團的作用，她知曉自己的價值，所以毫不保留地展示，為的，不就是能在這個圈子裏得到相對的絕對自由麼？隻要不是背叛教團，他和她都清楚，無論自己想做什麼，上層都不會故意為難和阻撓的。
    “那麼看來這紙通知對你來說是沒什麼效果了。”從手邊的文件堆裏抽出一份，考姆伊把它推到桌前示意蘇希自己看，“上層要求你重新轉回科學班，繼續非適合者與異能感結合的研究，而不是作為驅魔師到處奔走，一不小心就會失去性命。”
    聽到他的話，蘇希原本想伸過去的手立馬縮了回來，朝對方秀氣一笑：“室長，我現在要出任務，沒什麼時間擬個回執給中央上層，可以勞煩您代一下筆麼？”
    拒絕的意思十分明確，這樣的態度倒是讓一旁的艾倫和拉比嚇一跳，更可怕的是室長居然還點頭答應了。但也很明顯這事輪不到他們置喙，一個個乖乖閉嘴，至於心裏麵想什麼那是別人自己的問題了。
    “好了，現在我要告訴你們有關這次任務的情報，你們三個一起，將要前往……”咳嗽一聲，考姆伊將話題轉正，一本正經地給三人講述著任務細節。
    總的來說，還是一個回收聖潔的任務，不同的是任務完成後，艾倫會繼續出發尋找他的師傅庫洛斯？馬利安元帥，而蘇希和拉比二人則返回總部。蘇希不由再次同情起艾倫，回想起這位五大元帥之一的強者級人物在傳言裏的“豐功偉績”，她就覺得艾倫成了那人的徒弟簡直倒了十八輩子血黴，好不容易擺脫了，結果還要自投羅網去找他，真是太可憐了。
    不由想起某個賣身給三千院家的欠債管家，真像啊這兩個，都是父母（師父）留下一屁股巨債結果年幼的兒子（徒弟）被逼償還，從小就被生活的重擔給死死壓著，一直到現在都沒能翻身。
    “對了！”三人正打算走人時，考姆伊的一驚一詐又拉回了眾人的注意力，“蘇來到教團也快半年了吧？”
    “是啊，怎麼了？”蘇希不明所以。
    “下個月就是五月了。”男人在這時笑了起來，“蘇，你不會連你的生日也忘記了吧？”
    一屋子的齊齊“啊”出聲，皆是恍然大悟。當事人一臉汗顏，最近忙得太厲害，她還真的忘記了。
    ※※※※※※
    火車一路快速前行，蘇希和艾倫各自拿著自己的行李箱走進列車的特等包廂內，拉比總是一副無事一身輕的樣子，兩手空空地和艾倫一起與蘇希麵對麵坐著。把行李置在一旁，蘇希摸了摸身下柔軟的沙發，不由感歎驅魔師雖然沒有工資，但一切吃穿用度全是公費報銷，連大型的交通工具都是用的最好的那一塊。不過，就如同在教團裏隨便想吃什麼都有人做給你吃是一樣的道理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的人們，一直在拚命努力的人們，教團並不能為他們做什麼，但至少，在生活需要上麵能夠最大程度的滿足他們。
    頭一次任務外出遇上的對象是神田那個冷麵男，早把蘇希當時的興奮勁磨去了大半。這次換了能夠互侃的艾倫拉比兩人，她總算找到了該有的心態和氣氛，不由把上一次做任務的一些事講出來給他們聽，作為交換另外兩人也要把他們的所見所聞說出來，這個話題讓三個人說說笑笑一路不停。
    “話又回來，考姆伊說過等你過生日時，會把食堂布置得漂漂亮亮的，讓總部的人都給你唱歌慶祝，到時候一定很熱鬧啊。”拉比突然將話題扯到了蘇希的生日上，臉上的笑容似乎是在打什麼主意。
    “離生日還早得很呢。”提到這個蘇希嘟起嘴，笑容也收斂了些，“不過，過生日時真有那樣的排場也挺讓人向往的，可惜眼前的戰況可緊，隻怕到了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記不起當天是我過生日吧。”
    拉比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不會有人忘記的。如果那天真沒有宴會的話，還有生日禮物不是？總部有那麼多人，一人一件禮物拆也拆到你手軟了。”
    “那樣也不錯哦。”蘇希聽後不由笑了，然後伸手向對麵做出討要的動作，“來來來，就先從你們倆開始吧，反正少了誰的你們和小娜莉的那份是跑不了的，早點準備哈，我可是會提前問你們要的。”
    對麵的兩人先是一愣，然後皆是忍不住笑起來，十分爽快地點頭應承，拉比更是嘻笑著說到八月份他也等她的那份禮物。
    “嘿嘿，要是考姆伊的提議到時可行，蘇你一定要把阿優給拉上，肯定很有趣的。”
    “咦？”拉比的話讓艾倫怎麼聽怎麼奇怪，“神田會來？他不是最討厭人多麼。”
    “好啊好啊。”蘇希在一邊很興奮地讚成，“他要是不來我們就把他綁過來，讓冰山的臉上出現裂痕從來都很有成就感哩。”
    “沒錯沒錯，每次叫他阿優時都會拿眼睛瞪人。”
    “上一趟出任務時，我找到新的法子……”
    望著已經開始交換心得的蘇希和拉比，艾倫十分無語，這兩人還是臭味相投。突然間有點可憐起神田來，雖然他確實就像蘇希說的那樣傲慢冷酷又毒舌，但被兩隻給惦記上也夠他喝一壺了。蘇以前好像說過一句中國俗語，叫什麼來著？惡人自有惡人磨，應該就是現在這個意思吧。
    還在和拉比合計著到時候怎麼“欺負”神田的蘇希，如果此時能聽到艾倫的心聲的話，一定會吐血大喊這個句子不是這麼用的。
    笑鬧了好一陣，整間包廂又一次安靜下來，艾倫低著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開始點頭，不用說已經開始進入瞌睡狀態，拉比端坐著身子也開始閉目養神，如果忽略他神情裏一略而過的狡詐的話確實給人很穩重的印象。蘇希靠窗坐著，兩手托著腮，視線緊鎖著窗外疾奔的風景，心裏一堆雜七雜八的舊事正在腦海中浮光掠影著。
    力量是什麼？力量是保護自己和他人的工具。所以因為橫禍慘死而重生之後，她學武，學劍，得到玲瓏玉以後她更是學到了常人得不到的力量。可卻也因此招來各種事端，如果不是因為力量，她也許永遠隻是個普通人，永遠不清楚弟弟阿光會下圍棋是因為他的身邊有一隻叫藤原佐為的鬼魂，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其實是個妖怪，更加不會為了羽毛的問題逃避來到這裏尋找答案。
    可是，如果沒有力量呢？不學武不學劍，她不會認識她的師傅們，雖然一個個都是麻煩禍精，但對自己都是極好的。看不見佐為也許對自己更好，但是自己和光仔的姐弟關係怕是也不會像現在一樣依然如此親密。不知道秀一是妖狐的秘密，也許這輩子他就會以十分突兀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的記憶裏。沒有羽毛，她又如何在得知自己擁有靈力而被妖怪纏身的情況自保？
    一切因果如此巧合地穿插與其中，冥冥中仿佛真有那麼一條線，讓自己走上那麼一條路，使得自己原本就不怎麼清晰的未來越發得迷霧重重。
    忍不住眯了眯眼，那麼現在呢，拚盡全力付出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她終於如願以償獲得力量。得到了以後呢？又該做什麼？
    蘇希的潛意識裏在告訴自己，繼續往下走，她就會得到答案。畢竟玲瓏玉不會騙她，哪怕以前不完整的狀態時，它都忠實地實現了她的願望，這一次也一定會教她失望。
    暗自歎了口氣，思考未果的蘇希隻得轉過頭，將視線移回了包廂內，立馬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艾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徹底睡著，歪著頭靠在一側酣眠著。他的身旁，拉比正拿著一支黑色麥筆在少年的臉上大肆塗鴉，那一張白白淨淨的臉被各種可笑的線條遮掩得一幹二淨，畢加索式的臉譜畫新鮮出爐。
    “你……”
    “噓……”
    蘇希剛想說話，那紅發的少年已經回過頭來，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安靜，眉眼間滿是惡作劇得逞後的笑意。蘇希憋著一口氣，想笑卻隻能忍著不笑。心裏麵卻是打足了十二分的警惕，以後絕對不能在拉比麵前睡著！
    作者有話要說：
    找這張圖也是覺得比較適合，武器的形式啊，衣服啊，除了模特的臉不符合以外，都挺好，哈哈。因為原圖有點太嫵媚化，所以改正式一點，就醬子。再次聲明，模特不是蘇希哈，我們隻是談的衣服，不要對號入座。
    要抱走，就抱這張吧，這張才是正主。
    第六十四章、務農記
    作者有話要說：
    原圖如下
    頗為輕鬆自在的旅程在到達目的地之後愉快結束，蘇希的銀發也如她所說那般恢複了原來的黑亮色澤，這讓艾倫和拉比兩人驚奇了好一陣子。
    蘇希被這兩人盯得難受，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都別看了，我的頭發隻是變黑，沒長出一朵花來！”兩個男生訕訕地笑。
    空氣裏難得的清新氣味聞起來很舒服，眼前的這片陌生土地頗有些鄉村氣息。時值四月下旬，小鎮外的田地裏的麥子綠黃一片，在湛藍的蒼穹下，像一塊塊方方正正的油彩塗抹在大地上。
    “真是個不錯的地方。”拉比如此感歎，其餘二人亦深以為然。
    三人步行了一陣，終於到達城鎮門口，有一名搜索班的成員背著無線電話座機站在原地等著他們。彙合之後四人一陣寒喧，該待命偵察員名字叫盧森，看起來也有四十來歲的樣子，蘇希看著覺得有點眼熟，但也並未多想，大夥兒一起入了城。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歐美鄉村小鎮，雖說不及大城市那般繁華，但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平靜而友善的笑容也能知道當地人對自己現下的生活十分滿足。黑教團一行人的出現引起了小鎮人們的注意，因為他們的團服打扮實在是太顯眼了，那樣紮眼炫目的黑色在還普通鎮民的襯托下是如此突兀。
    蘇希的團服是一件豎圓領貌似裙裝的黑色長衣，薔薇十字架一如既往地鑲嵌在胸前左側，兩排白色小紐扣分別從身側兩邊一直延伸到下擺衣角，膝蓋處的下擺前方被刨空，露出裏麵的黑色長靴，這樣方便於跑跳和戰鬥。她站在拉比的左側走在前排，後麵是盧森和把自己從頭到腳捂得嚴實的艾倫。
    每次走到人多的地方，白發的少年總會將團服的兜帽罩起來，用以遮掩他顯眼又怪異的發色。早已經習慣各種發色的蘇希有些不理解，不過白頭發而已，需要這麼自卑麼？難道這個世界也有少白頭的說法？
    一路行走，有許多人的視線尾隨，相比後麵沉默的兩人，前方的兩個就不怎麼安分了，二人的皮相不俗又不喜遮掩，自然是受不了不少注目禮，非但沒有大窘，反而皆是招牌笑容全開，向當地人往死裏傳遞著“我們是好人，我們很友善”這一信息。
    在煞到了一路當地居民後，三位驅魔師在盧森的引領下來到了一棟民宅前。
    “就是這裏了，那個叫亞伯的老人家知道聖潔的具體位置。”盧森有些無奈地介紹，“雖然蘇希閣下您製造出了聖潔探測器，我們也知道它在哪裏，但是根據堪測聖潔的所在地竟是一座山穀，可山勢複雜而且也許因為聖潔的關係終日迷霧籠罩，根本從來沒人能進去過。這位老人，據說在兩年前，曾進去過一次，也是唯一進去的，所以……”
    蘇希點點頭，算是明白為什麼他會領他們來這裏了。拉比這時已經開腔：“這麼說，你也試著進去過了？”
    “是的。可是也失敗了，如果沒有人帶領，恐怕真的找不到進穀的路。”盧森誠實地答道，“我也曾試著讓這位老人帶我進去，但是……請三位閣下做好心理準備，這位老人有那麼點……愛剝削人。”
    他對麵的三人互相對視一眼，拉比說了聲“走吧”，四個人便開始行動。
    蘇希握著手中的水杯，杯中的茶水還冒著熱氣，她與同伴三人一並坐著，四雙眼睛全盯著正前方的老者看。
    老人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精神看起來很不錯，這家中似乎隻有他一人，屋子有些空蕩蕩。隻見他端坐著捧杯喝著熱茶，老神在在了好一陣直差沒把人逼急之前終於開了口。
    “領你們進穀也不是不行，隻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就行。”
    三人不由想起盧森之前的話，看來這老頭的確有點這個傾向，依然是拉比率先開口：“什麼事啊？”
    “其實也很簡單，”老者說得輕鬆，“這幾天我兒子有事出去了，田裏的麥子和瓜果都沒人來照料，我一個老人也幹不了這麼多活已經好些天不去看看了，隻要你們願意幫我下地幹活照料完我所有的莊稼，我就帶你們進入山穀。”
    隻聽見“噗”的一聲，正在喝茶的盧森和蘇希把嘴裏的茶水全數噴掉。狼狽地抹去嘴邊的水漬，蘇希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一行四人全部睜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向老者。
    讓他們去幹農活？這也太驚悚了吧？
    ※※※※※※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麵朝黃土背朝天。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農田裏麥穗兒正長得紮手，雖說是春日，但這午時的太陽一刻不停地曬在人身上還是極難受的，一望無垠的麥浪裏，從中伸出一隻顫顫巍巍的手。
    “我，我不行了……”
    驅魔師是戰鬥人員，是神明選中的最高使徒，是拚盡全力也要保護整個世界的重要戰士，是十分珍貴的特殊群體，是……總之，在黑教團的認知下他們是珍稀品，是稀少而貴重的戰力，如果讓總部的那些人知道蘇希這一行人包括盧森全部陷在某個偏僻山村給麥田鋤草、給菜園施肥的話，不知他們會有什麼感想。
    從答應幫忙幹活開始，四個人從上午一直忙碌到午後，最終，當第一個人忍無可忍地喊出不行了時，其他三人立馬相繼陣亡。
    眼前是一條不足一米寬的小溪，身後是幾棵比較粗壯的大樹，不遠處就是亞伯的菜園，裏麵種滿了各種瓜果。
    “唉喲喲，累死了累死了。”毫無淑女形象的一屁股靠著樹幹坐下，蘇希疲累地給自己捶肩捶腰，“彎腰時間太長了，到現在都很痛啊。”
    沒有人去指責她現在的不雅，事實上其他三位男士已經是大字形躺在樹蔭底下大口喘息了，大家都忙著恢複體力，一時間倒是全部安靜下來。
    亞伯擁有的田地麵積超乎他們想象的大，饒是忙活了大半天，效率依舊差得要死。蘇希是學過農業，但也隻是研究和測試，最多也不過是弄一塊試驗田來，麵積自然不會很大，對於農業真正的大規模操作可是完全不在行。比起她來，拉比和盧森更是不濟，若不是靠有些種田經驗的艾倫手把手教，這兩人根本就是不知所措。
    流水孱孱，樹林蔭鬱，四人落坐於樹下的草地上，享受著休息時光的清涼微風。
    伸手從剛拿出溪水的籃子裏取出一個番茄，蘇希不客氣地一口咬下去，脆脆甜甜的冰涼口感似乎一下子將疲憊一掃而光似的。
    “活過來了……”某人一聲長歎，也在幹同樣事情的其餘三人深有同感地點頭。
    “艾倫很厲害啊，一個人做完的活都快趕上我們三個人的了。”蘇希邊吃邊佩服地說道。
    “也不是……以前跟著師傅時，我曾經替別人做過農活掙錢，所以比較清楚。”白發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但笑容裏更多的是無奈，顯然又想起了他不幸的學徒時代。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艾倫的童年生活是不是也算這層意思呢？心中胡思亂想著，蘇希有些慚愧，想她在艾倫那個年紀時還在父母的懷抱裏撒嬌，平時連洗個碗擦個桌子的活都懶得幹的，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如此。再回望少年臉上無奈卻豁達的笑容時，心中不是惋惜還是佩服。
    艾倫的身世，在蘇希聽來是悲傷甚至淒涼的。直到遇到他的師傅庫洛斯？瑪麗安之前，他的童年甚至可以說充滿了諷刺。都說驅魔師是被神選中的人，聖潔就是最好的證明，艾倫卻因為這個證明從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所幸被一個名叫瑪納？沃克的流浪藝人給撿了回去，但也不過享受了短短幾年的父愛，這個養父就因為車禍突然死去。在瑪納的墳頭前感到迷茫的艾倫受到千年伯爵的誘惑，將養父變成了惡魔，又在瑪納要襲擊他時左手的聖潔自主發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親手毀去最重要的東西，心靈近乎於崩潰時被庫洛斯遇上，從此開始了修行時代。
    開心的人不一定總是笑著，同樣，悲傷的人也不一定總在哭。有很多很多的人，都習慣將傷口埋在心底，用笑容來掩飾一切。在蘇希的印象中，艾倫是一個處處替別人著想儼然一個活雷鋒的溫柔老好人。聖潔是神明選中他的證明，那頭白發和受了詛咒的左眼是軾父的罪孽印記，可盡管經曆了這麼多的事，他依然一往無前，哪怕承受再多的悲傷與苦難，也不會回頭。
    他的身上，有她沒有的東西，恰恰也是她希望有的東西。但她沒有辦法像他這般，如此坦然地麵對人生。對她來說，這樣子成長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唔？盧森，這照片上的是你的家人嗎？”耳邊傳來拉比吃著東西時嘴裏含糊不清的話語，蘇希不由轉移了注意力。
    男子的手上正拿著一張五寸照片，有些泛黃但保存得極好，上麵的圖像清晰可辨，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裏麵的盧森比起真人要年輕不少。
    “是的。”這位中年男子此時正流露著溫柔的笑意，“這是我的妻子和兩個孩子，這照片還是我加入教團前拍的，已經跟著我五年了。”
    “五年？好厲害！”頓時，蘇希等人看向盧森的眼神不一樣了，在搜索班呆了五年？不光是老人，還是個優秀的戰士，無論如何，能在危險的前線上活下來這麼久，都是值得敬佩的。
    盧森的表情卻在這時變得黯然：“我並不是自願加入黑教團的，可是那時妻子得了病，需要一大筆錢做手術，兩個孩子也需要撫養……剛巧有一個朋友告訴我加入教團的搜索班可以讓自己的家人生活無憂，我才進來的這裏。”看幾個人有些意外卻並不驚訝的模樣，倒也解去了他心裏多多少少的尷尬，“教團裏像我這樣的人其實也有不少，你們驅魔師裏不也是有一個叫做斯曼？達克的人，好像也是因為女兒得了重病才不得不入了團。”
    不用解釋得這麼清楚，這種事根本不會有人嘲笑你的。其餘三個人真的很想對他說這麼一句，可就是一個也沒說出口。
    “其實我還能活到現在也多虧了蘇希閣下呢。”男人在這時笑了起來，看蘇希不解的神情便指了指胸前的別針，“還記得這個微型防護裝置才拿出來測試的那天麼？那十個測試偵察員裏剛好我就是一個，那次去收集情報時多虧了這個我才沒有像同伴那樣死去。不得不說真的很感謝您，做出這麼一件東西可以讓我繼續活著，還能讓我繼續見到我的家人……”
    男人絮絮叨叨地說著感激的話，言辭裏有著滿滿的對生命的渴望和對家人的想念，這讓蘇希頗有些不知所措，當初製作的本意就是為了不死人，蘇希也隻想過它會讓很多人活下來，也收到了許許多多的感激，卻沒有想過更遠的一層，今天聽了盧森這一番話，當真覺得自己考慮得太少太少了。
    “是啊，活著真好。”最終，蘇希也隻是點點頭笑著說道。
    就在人們陷入感歎於生命的價值和美好這一崇高的思想境界時，一道聲音十分現實且無情地打破眾人的哲理思考。
    “那個我說啊，如果我們再不快點抓緊幹活的話，這些田地就是一直做到明天也對付不了啊。”拉比的話讓眾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蘇希剛剛才好過些的腰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
    “拉比，那些活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沒有四五天是絕對完不成的。”經驗豐富的艾倫很好心地糾正道。
    盧森第一個反對：“那怎麼可以？怎麼能把時間全浪費在這裏啊！”
    “可惡！早知道會這樣就把梅露給帶出來了。”蘇希如此抱怨。她的說辭招來了拉比的白眼：“梅露也不過是個生化人偶，那麼點大的機器又能幫上多大的忙。”
    “你太小看梅露了！”有人誹謗自己的作品，蘇希自然第一個跳腳，“我的梅露的無所不能的！像這種農活交給她，半天時間不到就能……”
    叫喊聲在突然間嘎然而止，在幾個男士不由投以狐疑的目光後，那聲音又突然大笑起來。
    “對啊，機器，我怎麼就把這個給忘記了！”在拉比等人的眼裏，少女此時的臉色是滿麵紅光雙目發亮的，這表情很眼熟，或者該說已經見過多次，不意外地就見她立馬下達指令，“你們繼續休息，我先村裏買些東西去！”
    說起來艾倫自從考姆林2號大鬧教團之後，算是第二次見識蘇希使用這個名叫“煉金術”的神奇方術了，他看她弄了一堆在他眼裏是亂七八糟的材料把它們放在被稱作是“煉成陣”的圖案之上，又是那樣輕鬆地雙手一按，模樣古怪的機器人先後被她如法炮製地做了三台。
    “這是什麼東西啊？”好奇寶寶拉比問出了男士們的集體心聲。
    “能在今天日落前替我們幹完活的東西。”那位科學班的首席技術人員在使用了與科技完全無關的技能後，回答得通俗又易懂。
    看著蘇希領著那些機器人出門的模樣，不知為何，艾倫忽然想起那半個月的可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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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驅魔人真的在日落之前幹完了全部的農活，確切的說，是蘇希用煉金術造出來的鐵疙瘩們出色地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事實上它們在那之後就被製造者“狡兔死，走狗烹”了。
    這片田地的主人在檢閱完他們的工作成果後，雖然有些吃驚於他們的效率，但也不得不為他們的出色成果表示滿意。
    “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作為交換，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們進那山穀。”亞伯還算有人性，在眼前四人幫了這麼大忙後還知道留他們下來過一夜，也好免去旅館費節省一下教團開支。盡管比起這裏蘇希更想睡旅館，但是心頭另有打算的她出乎意料地準備住下。唯一的女性都同意了，幾位男士就更加無所謂了，折騰了大半天他們也都累了。
    夜闌人靜，窗外無月，蘇希在大半夜裏悄悄起床。伸手，在左耳側輕輕敲打一下，一道熒綠的光幕便蒙住了蘇希的雙眼，將光幕調節成掩人耳目的黑色，透過這層薄膜，蘇希在這片黑暗中視物有如白天。
    這別在耳邊的如同通訊器一般的小玩意兒，其實是一台微型電腦，功能極為強大。蘇希眼前的一切被一層淺淺的網格籠罩，一旦出現可疑物品便會立馬選中自動分析。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前行，蘇希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個破舊的八音盒，它就像個垃圾一樣被扔在角落裏，所以蘇希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它拿到了手。再次小心地潛回自己的臥鋪上，蘇希很不放心地又給自己加了一道隔音的結界，終於對著手中物動起粗來。
    小小地利用了一下煉成陣，本就不結實的八音盒瞬間毀在蘇希的手裏，拂去一堆殘渣，她毫不意外地從中找到了一塊熒綠色的物體，黑暗之中它的光芒更是耀眼奪目。
    “山穀上的那個還沒開始找，這裏就發現了一個。”上下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東西，蘇希不由微笑，“真不可思議，這塊土地莫非真的被神偏愛，居然擁有兩個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