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7-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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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群魔亂舞的年代
女孩很可愛,略微嬰兒肥的臉上一雙紫色的瞳仁剔透,棕黃色的長發被綁成雙馬尾分別垂至腳裸,那上麵綁著很漂亮的紅色蝴蝶結,尾端細長的穗子隨著頭部的擺動而晃動不停。
身上的衣服頗有些不倫不類,但是整體看上去還挺順眼。
蘇希坐在池塘邊,望著水裏映出的麵孔第十三次歎息。
她又做夢了,這次是來到了一千年前的平安時代。
理所當然地,又再次奪了別人的舍,繼承了別人的記憶。老實說這種事經曆好幾次她也習慣了,做夢就做夢吧,替代就替代吧,反正到最後一定會醒來。
不過這次來的地方,和奪舍的對象似乎特殊得有些過了頭。
這裏是日本平安時代的京都,群魔亂舞的年代裏赫赫有名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府上。
而她這次的附身對象,卻沒有像以前那般是個人類,而是……
“太陰,你一個人坐在那裏幹嘛呢?”黑發黑衣的少年從遠處走來,他的衣服樣式在蘇希眼裏同樣奇怪,但這孩子和她一樣是赤腳行走的。
此時正值夏日,蟬鳴聲隨著炎熱的陽光一起灑入院落,池塘裏的荷花正娉娉婷婷,那嫣紅嫻雅的色澤竟讓人有種極安靜的錯覺。
“是你啊,玄武。”少女站起身,那一身的粉白與池中荷花相互輝映,她朝他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真難得你會主動找我,還以為你已經躲在哪棵樹上睡著了。”
“今天可沒這機會。”少年似是無奈,右手提在腰側歪頭苦笑:“陰陽寮給晴明派下任務,作為神將的我們自然也得跟著一起呀。”
是了,她的宿體是被寫在各類雜記上的十二神將之一,名為太陰,也可以說是安倍晴明的式神,非人類一隻。
內心哀怨得長歎,蘇希記得自己睡著前最後想了一次有關佐為和虎次郎的事而已,怎麼就跑來了這個百鬼夜行的年代啊!
跑來也就算了,居然還是神將,那就意味著要經常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啊,一想到這裏她就毛骨悚然,睡前她還為看不見鬼而感到慶幸,想不到報應這麼快就來了。
“太陰?”見她一副呆呆的樣子,玄武不由叫道。
“啊?哦,這就來!”像是補救自己的發呆行為,蘇希小跑著跟上,從太陰的記憶裏得知,這個玄武在眾神將裏和她的關係算是最好的。
搖搖頭,不要讓自己再想東想西,也許她該慶幸了,至少這次不用再當幼女了不是。
從宅子的後院跑到前院,各處景色的風格出奇地一致,其實後院已經夠亂,但前院更是一片駁雜。這若大的宅子隨處都是叢生的雜草,各路花花草草憑自己的本事爭相自由地在這塊大地盤上你爭我奪,沒有章法得連路都看不清,朝前看去那兩扇破爛的大門更是造就了蘇希置身於某荒宅的錯覺——如果不是太陰的記憶一再提醒自己,這裏就是絕代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居所的話。
真不愧是還沒結婚的男人,蘇希如此感歎,大概要娶了老婆以後這種情況才會有點改變吧。
身為風之神將,太陰的身體一直是最輕盈的,蘇希隻要腳尖一點向前一踏,身形便能如同羽毛般飄在半空——真不甘心哪,想她學了十一年的武,輕功雖說不是最上心的,但托了那三個烏龍師傅外加一堆烏龍閑雜人等的福卻是練就了一身絕頂飄功,以前她還為此洋洋得意,現在,和人家一比,真是立馬掉下一個檔次。
“太陰,不要再玩了,快下來!”望著身邊的某隻不斷地上飛下跳,玄武皺起眉頭,“晴明還在前廳等著我們。”蘇希立馬老實下來,一時得意忘形表現得太出格了。
專心一點腳程就快了,來到前廳時卻隻見一白衣男子獨坐於室內,他低著頭,光線問題蘇希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可以確定很年輕,隻是僅僅是那樣動也不動的輪廓也讓人看著覺得說不出的風流優雅。
“晴明。”黑發的少年踏前一步,輕聲喚道。
男人總算抬頭,一直在觀察他的蘇希冷不防對上一雙慧黠的眼,心下猛得一跳,下意識地避開那人的目光。
穿邦了?不會吧?蘇希的預感十分不妙。
這邊還存著僥幸心理,那邊已經徹底粉碎了她的小算盤。
男人笑看著她緩緩開口:“閣下若想來訪,晴明自是歡迎,但為何非要借太陰的形體托付呢?”
這話一出口,原本還站在她旁邊的黑發少年立刻一個側身擋在男子身前,他擺開防備架式的同時,原本空空如也的前廳“刷刷刷”地冒出了一大群人,就像放特效電影一樣滿滿占據了整個屋子。
這樣的情勢讓蘇希的後腦勺滑下巨汗,好、好重的殺氣,感覺自己會被群毆……
“那個……”走上前一步欲解釋,然後這些太陰的同伴們個個都亮出自己的武器,蘇希狂汗著高舉雙手做投降狀:“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那一副警匪片裏人人都懂的動作是用錯了時代,那些明晃晃的冷兵器霎時又換了一個動作,看得蘇希是冷汗直冒。
乖乖,那些東西的能耐她可都有概念,要真是玩起群毆她可擔當不起啊。
“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操縱神將,你到底是誰?”直到方才還對她有說有笑的玄武,此時正一臉憤怒地質問自己,“太陰呢?你把太陰怎麼樣了?”
蘇希有理說不清,這種複雜的事你要她怎麼解釋?被她附身之後的人的會怎麼樣她一個也不知道啊。
就在蘇希糾結的時候,那位偉大的陰陽師終於發話了:“大家都冷靜一點,我想這位宿主並沒有惡意,別把人家嚇壞了。”
“可是,晴明……”一個有著一頭火紅頭發的男人很不讚同地轉頭,蘇希知道,這人是火之神將——滕蛇。
“這家夥來曆不明,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占用了太陰的身體,實在太危險了!”又一位淺綠色長發的高大男子打斷滕蛇的話,很是激動地反駁,果然和記憶裏一樣很是衝動直接的家夥,木之神將——青龍。
“那個……”蘇希弱弱地插話,“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來這個身體裏呀。你們能不能先體諒下我,我隻是個莫明其妙就變成別人的普通人……”
“普通人會奪舍奪到神將的身體嗎?”話音未落,那邊廂已經有好幾隻集體同時吼道。
“我怎麼知道嘛!”想起自己現在是非人類蘇希也跟著抓狂,“當我想要這個身體啊!天曉得我最討厭看恐怖片了!還死把我送來這裏!本來還想不讓你們擔心,繼續扮演這個角色,然後找機會悄悄回去。現在這個狀況擺明不歡迎我,你們都不爽我,大不了我走好了!”
她這一番暴發反而讓原本咄咄逼人的神將一眾全體愣住,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
而就是這樣的氛圍下,傳來一陣男子的低低淺笑,蘇希半是疑惑半是不爽地瞪著那捧腹不停的白袍男子,心裏沒來由的覺得尷尬。
“青龍,玄武,你們全都退下吧。”笑夠之後,這位大陰陽師這才緩緩發話。
“晴明!”仍有人不讚同。
男人的表情依然不鹹不淡:“我想和太陰單獨談談。”
此言一出,眾神將再無異議,蘇希隻看到眼前又是一陣電影特效,滿滿的屋子一下子又空下來。
若大的室內,二人一個坐一個站著,蘇希有些焦灼,天知道她有多少年都沒體驗過像小學生一樣站在辦公室裏等待挨批的心情了。簡而言之,她現在很不安很忐忑很無措……
男人似乎並不急著說話,微笑著抬手邀請對方入座,某人咽咽口水依言坐下,神色小心翼翼。
“那個……”結果卻是蘇希先開口打破沉默,“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男人的唇角弧度再次上彎:“我自己召喚的式神,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
蘇希無語,陰陽術什麼東西的,她可一竅不通,太陰這妮子也活了幾百年對此也是一知半解,自然專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次該我問了。”專家再次發話,雖然在笑眼中卻盡是嚴肅,“你是誰?從哪裏來?”
第三十八章、那混亂的處女戰
安倍晴明,出生於日本平安朝中期,是著名的遣唐使安倍仲麻呂的第八世孫,根據可靠資料顯示,他是右大臣安培家第九代大膳大夫益材的子嗣。師從賀茂忠行,是平安時代極富盛名的陰陽師。
蘇希望著眼前的男人,長相是不負眾望,放在現代絕對能成明星的那種;最令她折服的還是此人身上的那股宛若閑雲野鶴般的氣質,帶著四分慵懶三分優雅,兩分淡漠和一分貴氣,倒是自成一股風流。
“我……是蘇希,大唐金陵人士,今年……雙七。”
現在的時代剛好是中國相當繁榮中唐時期,安倍晴明的這個問題本就很簡單,但到要回答的時候,蘇希還是頓了一下,現在的她並沒有頂著進藤曦的軀殼,雖然還是在日本,可卻是一千多年前的日本,這裏沒有令她為難的家人,她也隻是一抹單純的意識,沒有任何思想包袱的她選擇了心底一直被塵封了十四年都不曾被人承認過的名字。
她是蘇希,來自一千年後的大唐,是……中國人。
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蘇希並沒有發現室內的氣氛因為她臉上的哀傷變得沉靜起來,無論她對外說自己叫哪個名字,心底總會閃過一絲說不清的負罪感,哪怕那種感覺再細微也好。
就算他安倍晴明再如何神通廣大,在聽到這樣的答案時亦是忍不住征了一下,但也恢複得快,臉上很快又是那副淡淡微笑的樣子。
“真是讓人想不到的答案哪,蘇希小姐,還記得自己是怎麼來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蘇希倒也沒多想:“應該說是自己倒黴,買了不該買的東西吧,事實上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發生這種情況了,每次都發生在我入睡時,醒來後又會沒事,就像做夢一樣。”
晴明不再多問,而是低頭思索。
“那個,晴明…大人啊,我們還需要再談了嗎?”這個稱呼後綴加得挺不爽,記得以前自己在墨華盒也沒對那幫神仙這麼客氣過,不過現在想來也十分好笑,那時的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晴明聽得懂她的弦外之音,抬頭望向她時眼裏頗有些戲謔:“我可以擔保,在這個宅子裏你不用再擔心自身的安全了。”
換言之,就是那十二…不對,是十一神將不會想起來再拿把刀啊槍的之類的朝她身上招呼了對吧?
蘇希一鬆口氣,整個人又精神起來:“那麼,在我夢醒之前,可要叨擾府上了。”
“歡迎之至。”晴明也跟著笑,因為這丫頭的單純脾性倒真是和太陰十分相像。
很快,二人就熱絡起來,印象分不錯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自然是心裏頭各有想法的二人,一個是單純得想和“未來房東”打好關係,另一個是單純對這位“奪舍者”的神遊之事十分好奇。
“晴明。”就在二人談得正歡時,黑發黑衣的少年又是突然出現,麵色冷淡,“時間快要到了,您忘記還要去左大臣家一趟的嗎?”
“哦!”男人一拍額頭一副才想起的樣子,“差點就忘記了,玄武,多謝你的提醒啊。”
少年點點頭,再次消失。
“左大臣?”蘇希總算想起一件事來,“請問,左大臣是不是姓藤原?”
“是的。”晴明點頭,不露聲色。
“那請問一下,有沒有一個叫做藤原佐為的……就是在皇宮負責教導天皇下棋的棋士?”蘇希很急切地詢問。
“藤原佐為?”男子低頭想了想,然後搖頭,“我入宮的次數雖不多,卻不曾聽說過有這樣一位宮廷棋士。”
“沒有嗎?”聲音弱下去,“竟然沒有……”
“據我所知,藤原家並沒有擅弈之人,倒是菅原家……”晴明繼續慢來條斯理地說道,目光裏再次多了一抹別有深意,“為何蘇希小姐會知道這些呢?”
“為什麼呢?”蘇希也跟著苦笑,“因為我碰上了這麼一個人,也因為這個人我才做了這場夢……這一切都是那個死了一千年的人害的啦。”
男子暗自歎息,有因才有果,隻是到底哪個是因哪個是果,這個小姑娘已經分不清了吧,倒是反讓他覺得她越發得謎團重重了。
“如果不介意,蘇希小姐可願與我同去看看?”晴明起身邀請,依然笑得雲淡風清,“說不定能碰上你所說的那個人。”
“不用這麼客氣,我現在隻是一個神遊者罷了,晴明大人直喚我蘇希就好。”蘇希勉強笑笑,“既然大人如此提議,自是再好不過。”雖然她本人已經對這趟平安朝之旅徹底失去信心就是。
藤原的府上很是奢華,宅子大房子多,蘇希按照太陰的記憶來試,一陣電影特效之後成功隱身,就那樣隨著晴明的腳步大搖大擺到處亂晃。
一路被人恭敬地引入正廳,就看見一老頭十分焦急地迎了上來,無視二人間的客套,蘇希四處打量,到底是同一時期同一個廠家出產的式神,雖然大夥兒全都隱身了,蘇希卻清楚地感覺到那些同伴的氣息和位置,這種新奇感令她頗有興趣。
晴明很聰明地撥回正題,很快正主就把事情講出來,蘇希站在一邊迷迷糊糊聽著也明白了幾分:原來是他兒媳婦遇上了麻煩,晚上總是受到惡鬼騷擾,直到昨晚家裏居然還死了人,這下子可沒人坐得住了,強壓下死人這件事後趕緊把晴明給請了過來。
兩人接著絮叨了一會兒,蘇希又跟著晴明一起彎彎又繞繞走到一間房門前,裏頭睡著一位臉色極差並陷入重度昏迷的女人。
啊咧,看麵相感覺這是一個精神極度萎靡兼且長期營養不良的病患哪,如果不是看到這女子全身被籠罩在一層朦朧的黑氣裏的話,蘇希的確會如此下定論。
這股普通人看不見的黑霧,就是傳說中的汙穢瘴氣嗎?
正詫異時,卻見身旁的男子皺起了眉頭,雖說麵色依然輕鬆,但憑著太陰的經驗蘇希還是覺察到了不妙。
“晴明,玉子她怎麼樣了?”左大臣焦急地詢問。
“稍微有些棘手呢,藤原大人。”晴明轉頭,連虛的都不帶的直接交待,“是般若喲。”
“般若?”此話一出,一屋子的臉都跟著變了臉色。
般若,因為女人強烈的怨念、妒忌和憤怒累積而成的凶靈,由妒怨的生魂所化的凶惡妖魔。她居住在深山中,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笑聲,每到半夜就去吃人,是一種專門搶奪小孩的女鬼。
腦海裏跳出那些雜記的資料,蘇希也跟著皺起眉頭,難怪說麻煩,這次要對付的鬼不是死靈是活靈,這就表示還得靠外界的力量,是挺煩瑣。另一方麵,自然是為麵前這位女性以及化身為般若的女性感到同情,還能是什麼,會出現般若一定又是因為女人間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的關係,因愛故生恨,亦因恨而做了鬼,害人又害己。
藤原老頭顯然也明白家中會出現鬼的原因了,臉色頗有些變幻不定。晴明直直站在一邊,不卑不亢,宛若事事不在心中,靜待著左大臣的表態。
老者招招手召來一位仆人詢問他兒子的下落,聽到回答說是還在哪個夫人那裏未歸時,臉上終於出現了代表憤怒的豬肝色。
“自己已經懷孕的妻子都變成這樣了,他還有心思在外麵尋歡作樂,馬上給我找回來!”氣憤地下達命令,左大臣轉身望向晴明時又換了一副表情,“晴明,你看……”
男子含笑點頭:“大人請放心,我先為玉子殿下驅除瘴氣,今晚子時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老頭就像是在醫院裏收到重病可治愈的消息一樣,鬆口氣的同時欣慰地笑起來。這樣的一幕讓蘇希連連搖頭,不愧是安倍晴明哪,這裏的人對他的信服已經到達宗教信徒的盲從了。
※※※※※※
趁著晴明被左大臣慢悠著送出門外的那點時間,蘇希就這樣保持著隱身狀態在藤原氏的宅子裏實行尋人計劃——神將的身體十分好用,想穿牆就穿牆,想飛就飛,想隱身就沒人看得見你,這給了她極大的便利同時也節省了不少時間。蘇希很快就把整個宅第翻了一遍,可惜,記憶裏那有著一頭紫色長發的男子並沒有在她的期盼中出現。
這回她完全信了自己的直覺,藤原佐為不在,他不在這裏。
盡管之前就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有些失落。神情懨懨地回了安倍府上,推開那雙破敗大門穿過大唐建築式樣的圍牆,抬眼再看時,男子已經臥於廊下,白衣高冠,式神美女環伺為其準備著糕點和清酒,青年手執酒盞抬眼朝她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帶著令蘇希說不上來的情緒,好像什麼都知道又好像在臆測,卻並不會惹她厭惡,說明對方並沒有惡意。
“找到了麼?”遠遠的,他朗聲詢問。
蘇希搖搖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前行,待走近男子時,就在他身旁悠然坐下。院落裏依然是一片亂糟糟,不遠處種著一棵參天的樟樹,枝繁葉茂,從那裏滲出陣陣蟬鳴,再放眼看那些不經打理的野花野草時,竟突然覺得順眼許多。
“在等人麼?”索性轉移話題,從太陰的記憶裏得知,晴明經常會擺上一些小酒菜在這些時候等著同一個人到來,看他低低淺啄的模樣悠閑得好似事事無憂,連帶她的焦躁都跟著平息了不少。
晴明聞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蘇希知道?”
“太陰知道的,蘇希都知道。”不客氣地伸手拿起眼前一塊糕點,改不了饞嘴毛病的某人等不及地想嚐鮮……然後被人攔住。
“神將是不需要進食的,蘇希你應該也知道。”奪下她手裏的點心,晴明朝她笑笑,然後直接丟進自己的嘴裏。
可惡,蘇希鬱悶地盯著某人,吃一口又不會怎樣……
正用看階級敵人的目光仇視晴明時,門外又闖進一位客人:“晴明!我聽說左大臣今天請你去他府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身披水幹足登鹿靴,總是一身武士打扮的男子一如記憶中的那般冒冒然地直直闖入,待看清今日坐等他的並不止晴明一人時他閉緊嘴巴,十分詫異地望向蘇希。
晴明向他舉杯,眼角嘴角都含著笑意:“博雅,今日來得挺早嘛。”
麵貌俊秀平和的男子不由回道:“無論我來早來遲,每次都隻會看你坐在這裏等我。”
源博雅,克明親王的第一皇子、醍醐天皇之孫,17歲放棄皇室身份入臣籍,被賜姓“源”,為醍醐源氏始祖之一,擅樂,是管弦的名手。
蘇希十分詫異,按她熟爛於心的曆史來看,這兩位似乎並沒有什麼交集,為什麼會看到二人和和美美一塊喝酒聊天的樣子?
“對了,太陰今天怎麼會在這裏呢?”對於晴明的十二神將,博雅還是認識的,每次他一來這些式神都會自覺地回避,這回如此突兀得出現倒讓他不得不在意起來。
然後,就見他對麵的二人朝著他頗為詭異地笑了起來。
博雅是個單純且有些遲頓的人,從太陰的記憶裏蘇希知道晴明的所有式神對他的印象都是不錯的,世人因為晴明的神秘強大而心存敬畏,卻不知曉晴明亦是凡人一個,也會孤獨也會需要親朋陪伴,所以,能遇上博雅與之成為知己,是他安倍晴明的一大幸事。
“博雅大人的話好生奇怪,身為晴明大人的式神,我不該在這裏嗎?”少女眨巴著眼睛,歪頭望向青年。
年輕的武士連忙搖頭:“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隻是……”說到這裏卻不知如何接下,男子尷尬不已。
旁邊再次傳來晴明的笑聲,蘇希已經萬分肯定這位大陰陽師有喜歡在一旁看戲的惡劣心態,忍不住朝白衣男子翻翻白眼,這一舉動讓剛巧看到的博雅目瞪口呆。
他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式神膽敢對晴明做出這般不敬的神態。
“晴明,這……”將疑惑不解的目光轉移對象。
“博雅發現今天太陰的不同之處了?”端起食案上的清酒,晴明不緊不慢,見對方點頭不由再次笑出聲來,望向身旁人緩緩介紹,“這位是暫時借用太陰軀體的生魂,名叫蘇希,是來自大唐的嬌客。”
果不其然又見武士張大嘴巴的吃驚模樣,這次卻沒人再笑了,蘇希明白,自己該給別人一個能證明自己是唐人的證據了。
“早聞博雅大人是位擅樂之人,蘇某不才,亦學過幾樣,不知晴明大人家中可有什麼樂器,我也好求教求教。”
蘇希這邊話剛說完,晴明就喊了一聲“蜜蟲”,隻聽一陣細碎的腳步從拐角處傳來,隨後一身著狩衣加直貫的年輕女子懷抱著一方古穩緩緩朝這裏走來,蘇希不由勾起唇角。
擺好琴,安坐好,少女試撥了幾下,這才進入正題。
十指舞動,一曲《陽關三疊》便流瀉開來,這是由唐代詩人王維《送元二使安西》改編譜寫的一首琴歌,蘇希會挑這一首,隻因它在唐時廣為流傳。
曲終時,沒有任何意外的征服了對麵那二人,博雅那張從不知掩飾的臉上更是寫滿了讚歎,連連要求下次有機會定要與她合奏一曲,少女微笑著應允。
博得一個人的好感有時其實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蘇希隻靠一首曲子就換得源博雅的真心相待,這也的確是他的作風。武士纏著少女不停地問著大唐的風土人情,大唐的樂器與舞蹈,她一一耐心回答,一邊的晴明卻再不提有關她的任何問題,隻拉著博雅拉扯著風月之事,依舊是一派悠閑作風,令蘇希看不懂。
酒過三荀,曲終人散;瀟灑過後,便是正事了。
“晴明,我也要去嗎?”蘇希鐵青著一張臉,不甘心地望向身邊的男子。
某人像哄小孩一樣拍拍她的頭,俊臉笑得溫和:“今天晚上,需要太陰出力的地方還有許多呢。”
這話一說,蘇希閉嘴,該慶幸自己呆過D的寵物店嗎,那種狐狸一樣的笑臉實在是再明白不過了,一定得去。
乘著牛車自亥時出發,晴明到達藤原氏府上後離子時還有很充欲的準備時間,隱身狀態的蘇希就這樣看著他在裏頭用陰陽術忙碌頗覺得無聊和鬱悶。
左大臣的兒子她這下子總算看到了,長得確實不錯,有誘惑良家少女的資本,但發白的臉色看著就腎虧,這令蘇希對其十分鄙視,這個花心大蘿卜,外麵勾三搭四不說,居然還把禍事引到老婆那裏,幹脆精盡人亡算了。
想到此,她不由轉頭望了一下屋外的夜色,陰森森的,星星月亮全沒有。蘇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以往這種鬼天氣下她早就去睡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得陪著別人幫忙捉鬼除魔,一想到那之後晴明交待她的事,蘇希更是麵露痛苦之色。
搞定結界時,離子時已經不遠,屋子裏的活人除了晴明和藤原夫婦就誰都不剩下了,望了望那男人興奮的臉色蘇希十分無語,是他的心理素質太好,還是覺得有女人為他爭風吃醋他很高興?
“晴明……”當男子從屋內走出時,蘇希再也忍不住顯出身形抓住他的衣袖,咧著嘴聲音發抖,“我害怕……”
晴明還沒說話,隻見欄杆處又出現一青衣男子:“虧你還繼承了太陰的記憶,就這麼點大的膽子。”
“有記憶歸記憶,我本人可是頭一次經驗!”憤怒地頂回去,吵架她可從來不認輸,“青龍,你厲害,你厲害你就去打頭陣嘛!我和太陰可不是同一個!”
對方回了她一個極度鄙視的眼神,在她暴跳之際,又消失化了。
“你的手下可真是好修養呐……”攻擊對象消失,火氣隻好轉移矛頭,蘇希對著晴明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
男子很是無奈地笑:“你也要體諒一下他們嘛,畢竟是你……”占了太陰的軀體。
後半句沒說出來,但兩人全都明白,周圍一下子安靜起來。伴隨著一陣女性淒厲的慘笑聲,四周便刮起了陰冷的大風,蘇希摟著某陰陽師的胳膊害怕得牙齒打顫。
“你這樣我可沒辦法行動哪。”晴明苦笑。
“我管不了這麼多!你快把那東西弄走啊!”某人臉色慘白,已經語無倫次。
陰陽師無奈,叫了聲“天一”,下一秒就見一絲帶飄飄的宮裝金發美人便出現在空氣裏。
“您有什麼吩咐?”貴人上神天一是位性格溫柔的美女,擅長治療法術,此時她正頷首恭敬地詢問。
“太陰就先交給你了。”硬是掙開某蘇抓得死緊的手臂,這等纏功晴明可從不曾試過,丟下這個小麻煩連忙扔給了溫柔神將。
蘇希本想和人家打個招呼,結果又是一陣恐怖的笑聲她幹脆尖叫著把頭埋進了人家的懷裏,這讓被抱的人不由額頭滲汗,就這等膽子,想來要加害晴明或者他們也不太可能呀。
蘇希不敢看,她真的不敢看,身為神將,她現在的體質對於邪氣這類東西十分得敏感,而那種討厭的氣息現下就在她的身後不遠處,兼且越來越近,頂不住那種壓力,她忍不住把眼睛張開一條縫悄悄看,結果卻是把一雙眼睛全都瞪大了。
那哪裏是想象中惡鬼的模樣,分別是一位長發披散在背,體型婀娜的氣質高貴的和服女子,隻是這丫垂著頭看不清長什麼樣。
晴明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到處看不到他。難道也隱身了?某人不由如此想。
那位氣質美女終於抬頭了,蘇希不由集中了注意力,不是那種秀氣的緩緩抬頭,而是“刷”的一昂頭,一張頂著牛角的猙獰鬼臉猛得暴露在視線裏,蘇希再次不受控製地尖叫起來。
牛角獠牙猙獰麵,這是一隻赤般若,某人繼續窩在美人神將的懷裏當駝鳥,一邊在內心瘋狂啜泣。不帶這樣騙人的!明明看背影漂亮得讓人想犯罪,想不到瞧見正麵隻想自衛!
“有鬼!有鬼呀!”某個隻知道害怕尖叫的家夥仍舊扯著嗓子大喊著,這一舉動令在一旁隱身伺機而動的神將們不約而同地遠離她三丈之外,而被她死死抱著的金發神將更是一張臉漲得通紅。
真是太、太丟人了!
“你夠了吧,女人!”火將滕蛇忍無可忍地現形,朝當事人大吼道,“隻是一隻般若罷了!安靜點,晴明自會收拾她!”
真該慶幸晴明把她丟給了天一,貴人在她第一次開口尖叫前就放出了結界隔住了氣息和聲音,要不然之後的計劃可全都毀在她手裏。
眾神將對蘇希的態度,由一開始的敵視戒備發展到現在儼然就隻剩下歎息和輕視了。
托滕蛇那一吼的福,蘇希再沒尖叫,那隻般若早就不在她身後而是進了屋內,她靠著天一將視線移向不遠處的屋子,裏頭淡淡的光亮正透過窗子朦朧模糊著。這才發現,那種淒慘笑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解決了嗎?”蘇希不由問道,“晴明呢?他在哪兒?”
話剛說到此,隻感覺一股陰冷的氣息突然襲來,蘇希和其他兩位神將同時皺起眉頭望向屋子的方向,屋內的燈火突然熄滅,從裏頭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一女鬼從裏麵被扔了出來。
隻覺得耳邊刮過一陣微風,那個古銅色皮膚的紅發男人已經越過自己那朝般若衝去。還沒看清怎麼回事,那隻鬼已經化作一道陰風便要離開。
“太陰,帶著大家追上她!”不知蒸發在哪裏的晴明從屋內走出朝她嚴肅地下達指令。
很明顯,風之神將太陰平日裏這種事並沒少幹,蘇希在得到指令後身體已經條件反射地打起了響指,再回過神時四周已經刮起了幾陣旋風將眾人裹在裏頭,風馳電掣地緊隨那陰風之後朝這隻生魂的所在地追去。
速度雖然很快,但卻是相當粗暴的風啊。在“乘坐”期間蘇希對這個法術如此評價,有機會應該可以改良吧。
正如此想著目的地已經到達,止住旋風降落時,又有幾位神將沒保持住平衡很沒麵子地跌倒在地,玄武就是其中一員,這位黑發少年瞪了她一眼,令得蘇希一陣憋屈,又不是她故意的。
不過接下來的事,應該輪不到她出場了吧?看到晴明拿著符咒很勤快地東奔西走時,蘇希心中鬆了口氣道。
結果卻與蘇希心中所盼完全相反,晴明不但沒能結束此事,反而在這間大宅子內引出一大堆妖魔鬼怪。
一隻隻外形醜陋的妖魔們陰陽怪氣地浮現在眾神將周圍,再襯著這份無月的夜色,熱鬧一如百鬼夜行。
“想不到竟有這麼多。”玄武忍不住感歎。
“哼!晴明說得沒錯,那隻般若果然有問題。”青龍幻化出他的武器,冷笑一聲,預備大幹一場。
“那個,晴明……”天一那略帶傷腦筋的語氣在大夥兒戰意昂揚時突然響起,“太陰,怎麼辦?”
眾人被這話問得一征,回望過去時,那個棕發粉衣的小女孩已經因這強烈的視覺刺激而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