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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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北京之行(下)
從天安門回來後,蘇希就一直昏昏沉沉。自淩晨起便在昏睡,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下午。
蘇希做了一個夢,夢裏麵蘇父蘇母與進藤夫婦的臉一直交替著出現。
她看到遠在南京的父母看著她的遺像總是食不下咽,媽媽不止一次背著家人偷偷抹眼淚,向來不愛吸煙的爸爸也開始頻繁地抽起煙來,她看到一向活潑的蘇遠同樣變得陰沉消瘦的臉龐,似乎每一次回頭,都是無言的控訴,那張麵無表情的憔悴麵龐根本無法掩飾其中的悲戚。
「爸媽,小遠子,對不起,對不起……」終究忍不住哭出來,蘇希不管不顧地想要衝過去,「我活著,我真的還活著啊!」她不要他們這樣悲傷,那隻會令她更難受。
眼看就要觸碰到蘇遠,手腕卻被人緊緊抓住,回頭,卻是進藤和子哭泣的臉。
「阿曦,不要走!」一把將蘇希扯進懷裏,她激動地哭喊著,「你是我的女兒,你是我女兒啊!」
利用眼角的餘光,蘇希看到了站在進藤和子身後的進藤正夫和進藤光,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裏帶著同樣的熱切。
「你走了我怎麼辦?我們這一家又該怎麼辦?」進藤和子如同大海裏抓到浮木一般緊抱著蘇希,哭得撕心裂肺,「你不能這麼拋下我們!你不能這麼自私!」
蘇希愣住,呼吸仿佛被人硬生生撕成兩半,困難得幾乎難以維持。
她不想這樣,一點也不。
“媽媽,我是你女兒……不對,我是中國人……不,我是進藤曦……蘇遠,蘇遠,別再讓爸媽傷心了,姐姐對不起你……”蘇希夢囈著,渾身如同火燒一般滾燙滾燙。
一不留神,又一串淚珠落下。
站在床邊的進藤和子正拿著冷毛巾不停地給女兒擦拭著,阿曦回來後不久便發了高燒,睡在床上一直到現在都在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囈語不停。
“燒怎麼還不退,這個樣子得馬上送醫院啊。”忙活了好幾個小時的進藤和子終於下了決定,轉身準備打電話找客服時,衣角被一隻細小的手抓住。
“媽……媽……”蘇希現下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任何東西,她現在渾身燙得難受,感覺連腦子都燒得有些糊,“對……不……起……”聲音無力,氣若遊絲。
“你在說什麼呀,可憐的孩子,腦袋都快被燒壞了。”又拿了一份冰袋敷上女兒額頭,進藤和子都快擔心死,“別怕,媽媽這就打電話把你送醫院去,媽媽一直在你身邊。”
蘇希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她咬住唇下意識地不想讓自己像天安門前那樣哭出聲來。
“鬆口,嘴唇會被咬壞的。”拍拍女兒的臉頰,和子溫柔地哄著,“睡吧,什麼也不用擔心,我會和鬆野先生說今天的公演你不參加了,阿曦你隻要好好睡一覺就行了,一切有媽媽在。”
母親的話給了她很大的寬慰,蘇希再不堅持,本來就已經疲累的精神現下稍一放鬆,整個人再次迷糊睡去。
「蘇丫頭,蘇丫頭你醒醒……」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蘇希眨眨眼,又是一片熟悉的茫茫白色,她看到了久違的墨華仙翁。
「喜爺爺?」疑惑地喊出一聲。
對方肯定地點點頭,微笑著:「丫頭,想我了?」
看著熟悉的人笑著站在眼前,蘇希再也無法克製,幾個箭步衝上前擁住他,語無倫次地嗚咽:「喜爺爺!我想回家,可我又不想回家!我現在好難過,都快喘不過氣來,可我又不知道怎麼辦!我後悔了,我後悔帶著記憶重生了,我不想再這麼難過下去,我難受,難受得心都揪起來……」
如果說,在天安門前的那一場大哭,是蘇希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命運感到不公的話。這一次擁住喜文多發出的哭喊,就是完完全全發泄自己的茫然和無助了。
她的未來在哪?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心疼地拍著蘇希的背,仙翁輕聲安慰,「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隻要是你想的,在那裏沒有什麼是不能實現的。」
「包括再也不隱瞞我這段離奇的際遇?」蘇希抽咽著,但還算流利地發問。
「……」仙翁沉默一陣,「可以,但是你得做好被全世界盯上的準備。」
蘇希再次大哭。
「吵死了,學了一億年都找不回優雅的蠢女人!」一抹紅衣突然出現在一老一少麵前,像是再也受不了一般的口氣,劍仙美男黑著一張臉不屑地望著蘇希。
「當著女士的麵挑剔的混蛋神仙也沒資格數落我。」大腦幾乎不經反射地脫口而出,本還大哭的蘇希在看到“仇人”後立馬換了凶神惡煞的表情,「論起紳士風度,你和尚華大哥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紅色沙文豬!」
「你!」
「好了好了,我的少爺小姐們,就請都少說兩句吧。」眼看二人立馬吵起來,喜文多馬上站出來調停,他轉過身看向蘇希,「這次我能來看你還是托羽址劍仙的幫忙,蘇丫頭,切莫再這麼任性。」
蘇希不服氣地張口想要辯駁,但看到老仙翁拜托的神色,還是沒有發作
「喜爺爺,你這次來找我是要幫我的忙的嗎?」索性轉移話題,蘇希決定像以前一樣無視某個人。
「沒什麼,隻是來看看你。」墨華仙翁一臉慈祥地笑眯眯,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你上回不是說可能不會再來的嘛?」
「呃,那不是說是可能了嘛。」老者語噻,「好了好了,別那麼多其它廢話了,我隻是感覺到你的情緒波動比較大,不放心來看看罷了。」
「那,那我……」為什麼會出生在日本啊?焦急的神色在看到老者的表情後,蘇希一下子垂下頭,「那我不問了。」
「嗯,這才乖嘛。」知道蘇希會這麼問,墨華仙翁還是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那我現在的情況怎麼辦啊?」蘇希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痛苦地哀歎,「我想念中國的家,又不能隨便拋棄現在日本的家庭,我好為難啊。」
也隻有在喜爺爺麵前,她才會這般坦率地交待自己的苦惱了。這樣單純的苦臉讓喜文多一陣懷念,都幾千萬年沒看到了,讓她把前世的記憶找回來果然是對的,要不然以那幫老怪物的態度出現在世人麵前,指不定鬧出的事更多。
「給你四個字。」在看到某孩子疑惑的神情後,老者微笑,「順其自然。」
「啊?」有人懵了,說了不就等於沒說嘛。
「嗬嗬,到時,你就會知道了。」墨華仙翁轉身,開始往白霧的前方走去,他的身形正漸漸變淡,「丫頭,要記住,順其自然,你才會幸福。」
紅衣劍仙見喜文多已經離去,知道自己再留下也是自討沒趣,轉身正打算離開時,被人給拽住了。
「做什麼?」他問。
「我一直想問你,當初進墨華盒時,你使詐讓我選了一億年,幾乎學會了所有東西,是不是別有所圖?」喜文多爺爺蘇希她是不會惹了,但是對眼前這個嘛,哼哼~
眼見蘇希眼含敵意,瀲風挑釁地笑了起來:「你說呢?」
「惡毒的沙文豬!」蘇希還是開口臭罵起來,「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我說嘛你好死不死非讓我挑一億年,原來是打算讓我轉世後無聊死,你這卑鄙小人,黑白郎君!」
某神仙徹底無語,一臉被她打敗的表情。瀟灑地轉過身,揮揮袖不帶走一片汙言穢語地關閉了蘇希的睡夢空間。
※※※※※※
迷迷糊糊睡醒時,蘇希聞到了很重的消毒水味,這味道她太熟了,除了醫院以外她不做第二想法。
口幹舌燥,這是她的第一印象;第二感覺就是渾身綿軟無力;腹中的饑餓感很準確地告訴蘇希,她昏睡了不止一天。
果真是人生若夢,才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再醒來時就已經過了這麼久。
“媽……”剛一開口,喉嚨裏便發出沉沉的沙啞聲
歹勢,這可不行。
掙紮著想從床鋪上坐起,剛想抬手,發現自己正打著點滴,於是老實地不再去動。
老媽不在這裏,不知幹什麼去了。她現下也隻能好好回憶一下夢裏的一切了。
回想起喜爺爺對她講的那最後一句,蘇希陷入沉思。
順其自然?是讓自己隨遇而安,稍安毋躁的意思麼?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又是這樣的一個身份,你讓她如何不去胡思亂想?如何處理胸口那揮之不去的賭心感?
不對,喜爺爺最終要告訴她的,似乎是想讓她忍耐
忍耐?意思就是要她等嘍?
等什麼?不知在哪裏的幸福?虛無飄渺的希望?還是自己的期望?
她不知道啊,命運女神為她而寫的劇本,下一頁到底有什麼她一概不清楚。
想蘇希存在這麼久,上一世父母的教導是讓她考個名牌大學找個工作嫁了算了,自己就有個當明星的願望,可是屢戰屢敗的麵試成績再加上清華大學這張誘惑力不小的錄取通知書讓蘇希的確動了最後的念頭,否則死前的最後一個夏天她也不會這麼賣力地去推銷自己,可惜最後什麼也沒撈到的就掛了。
死後因為是某個豬頭神仙的失誤讓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差點連轉世投胎的權利都被剝奪,在這些神仙的指引下自己又被安排進了墨華盒,在那個相當於另一個地球的空間裏隻居住著幾百位死後的偉大英靈,她如同扯線木偶一般被人安排著學完一樣又一樣東西。
直到自己再一次重生,重新獲得的自由的確令她欣喜。但更多的是對她所麵對的這片新世界感到陌生,已經習慣被人安排一切的她一下子找不到生活的目標,這裏不是她熟悉的國家也不是她喜歡的環境,再加上這樣一個不討喜的國籍的新身份,讓本就別扭的蘇希更加不知所措。
自己到底……還隻是個孩子嗎?
察覺到這個事實,蘇希有些沮喪。連決定自己未來的能力都沒有,不是小孩是什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懊惱地如此想著時,進藤和子已經推門而入,看到女兒醒了,她連忙跑上前查看。
“阿曦,醒了?肚子一定餓了吧?媽媽這裏有剛煮好的粥。”母親很體貼地噓寒問暖。
蘇希張張嘴,終於還是說了一個字:“茶……”幹澀的嗓音。
玻璃杯裏裝著細心調好的溫水,喝下去後蘇希明顯好過不少。
“現在幾點了?”聲音清脆不少。
“你睡了一整天了。”母親笑笑,“現在是第二天上午九點,來,把粥吃了。”說完便把一勺吹溫的粥送到蘇希嘴邊。
蘇希再不作聲,乖乖配合著把粥全部吃完。
看著進藤和子收拾著碗筷,她頓頓才開口:“點滴打完,我們立刻出院吧,這種小病還要住院很丟人的。”
母親很想說不行,但看蘇希明顯變好的臉色和堅決的神色,隻好點點頭:“那好,呆會兒我讓醫生再來看看,沒事了我們就回酒店。
蘇希笑了,怎麼說自己來這裏也是參加公演的,今天要是再翹掉實在說不過去。還好是上午,估計這點滴還有半小時就能完,她還得把那件拆得零碎的禮服重新設計縫製出來呢。
※※※※※※
生活就如同一堆被壓碎的玻璃,每個家庭每個人就是其中的一塊,一層又一層,一片又一片,各自或光輝或黯淡著相互映射,看似無關,卻又緊密相聯。
畢竟人小手小,剛出院身體還不算太好的蘇希就這樣躺在床上花了整整五個小時,終於成功趕製出了新禮服。
“總算搞定了……”疲累地鬆了口氣,疊好新裙子後蘇希扔下手裏的物件便將自己埋進了薄毯裏。若是還在墨華盒內,以她那時的水準,這件小衣服才不會花去這麼久的時間。
可是,今天太累了啦,要睡……
這麼想著入夢後,蘇希便一直到下午五點才睜開眼睛
還好,離公演還有兩小時……確認了時間蘇希暗自慶幸,但馬上又一驚。
不好,她連一次彩排都沒參加,要是公演時出岔子可不妙。
想及此,蘇希飛快地套好衣衫鞋襪,人剛跑到房門處,進藤和子已經開門進來。
“阿曦,已經睡醒了嗎?感覺還累不累?”當媽的又開始詢問。
蘇希搖搖頭:“我沒事,對了,媽媽,鬆野先生呢?”
“鬆野先生他們已經去交通大學有好一段時間了,哦,臨走前他有交待,如果你身體還不好的話今天的公演一樣算了。”
話一說完,母親便發現女兒的臉色難看起來。
“媽媽,帶好我的禮服和小提琴,我們這就去交大體育館。”沉聲說完,蘇希十分鬱悶地朝前走去,看來自己這兩天的表現已經讓大家失望得厲害了呢。
進藤和子自然是沒意見,作為直接接觸人,她從對方那裏感覺到的不良情緒可比蘇希的猜測要強烈得多。不過,在那之前……
“阿曦,先跟我下樓吃點東西,到了那裏說不定不會有東西給你吃哦。”
找到鬆野先生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蘇希在經過鄭重其事的道歉後便立刻加進了因時間關係而變得緊張的彩排當中。日本人向來是勤勞和勤奮的,若不是托這些品質精神的福,日本的經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也不會有現在這般成就,遲到這種事自是不被容忍,不過對蘇希這樣的例外自然不能多苛刻,畢竟隻是個8歲小孩,還是生病一好就過來的,而且對方的道歉態度相當端正誠懇。
到底還是給她安排了一場獨奏,畢竟做為唯一被邀請而來的外人,雖然隻是個小孩,但也要給予最起碼的尊重,蘇希同學也不客氣,指明自己要拉奏馬思聰的《思鄉曲》,還現場小小秀了一下,把還有意見的其他人所有的疑慮全數打消。
“好吧,就這樣決定了。”彩排完畢,鬆野先生很滿意地點頭表示散場,看向蘇希的眼神更是硬生生多出了幾分愛憐,“小曦,你的琴藝比起來中國前更有進步了呢。身體如何?要是吃不消可以先休息一下。”
“我很好,謝謝鬆野桑的關心。”放下手中的小提琴,蘇希朝對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沒問題的,隻是風吹多了的小感冒,早好了。”
“好吧,你這麼自信我就放心了。”鬆野微笑著點頭,然後看了一下手表,“還有二十分鍾就要公演了,小曦,快去換衣服吧。”
蘇希點點頭,抱著小提琴便朝著舞台後方的休息室小跑過去。
——中國棋院,1號食堂
宋娟手裏拿著兩張票,上麵隱約能看到鬆野和北京交通大學的字樣,坐在桌上看著發呆。
“宋娟,你手裏拿的什麼?”一旁端著飯菜過來的王星看到她這副樣子,不由出聲詢問。
宋娟懶洋洋地看了對方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今天他來了北京,我想和他一起就弄來了這音樂會的票,結果他居然又因為工作的事突然跑掉了。”
語氣裏的落寞和鬱鬱寡歡,外加臉上那副陰沉的表情,傻子也知道這姑娘在幹嘛了。
“那你現在要怎麼辦?”既然預定的計劃泡湯,那就去下棋吧,王星在心中想著時嘴上已經開口,“樓上訓練室裏可有一排人讓你消火降溫……”
“不用了,我今天是去定了!”王星的調侃還沒完就被惡狠狠地打斷,宋娟的怒氣顯然比想象中的要厲害得多,“不就是一個破工作嘛,等我參加比賽多拿幾個冠軍回來,用對局費養著你又怎麼樣?居然還要我退出棋院跟你混,門都沒有!對了,王星老師,你今天有沒有空,就陪我一起吧。”
“不了,我今晚還有應酬,實在騰不出空。”王星想也沒想就拒絕,開玩笑,就她現在這個狀態自己才不去冒這個險。
剛巧李教練從旁邊走過,被怨婦臉的宋娟給拉住:“李教練,要不您陪我一起。”
老李忙不迭抽開被握住的手,滿頭大汗:“小宋啊,這我可幫不了你,我今天還得給新來的幾個孩子安排住處,你自己去吧。”說著便跑了。
宋娟此時的臉陰得如同暴風雨一觸及發,任何察覺到不對勁的都自動對其退避三舍,可也總有沒有眼頭見識的,就比如端著飯盤屁顛屁顛從宋娟身後跑過的小楊海。
楊海到現在都還在想著昨天那個叫蘇希的小姑娘,原以為隻是個普通的孩子,在經過老院長的一番解釋下,那個可愛的孩子似乎就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陰影,謎樣的棋譜,黑子的棋力高深得如同海洋般深不可測,在這個孩子的身邊究竟存在著怎樣一位厲害的圍棋大師啊。
正默默回憶著,襯衫的後領被人冷不防拉住,楊海忍不住發出驚叫聲。
“小楊海,大人果然都是不可靠的。”宋娟一把奪過楊海手裏的東西放在了桌上,拉起楊海的手就往外走去,“走,跟娟姐我一起去交大去看演奏會吧,我們今晚一定要痛快一回。”
“哎?演奏會?”楊海一愣,隨即奮力掙紮,“放手啦!我不要去,我飯還沒吃,等會兒還要下棋呢!娟兒姐你自己去啦!”
“放心啦,棋一晚上不下死不了,偶爾也要放鬆一下你說對不對?”一直向前走的女人滿不在乎地說著,再轉過頭時楊海看到了一張猙獰的笑臉,“小楊海,難道說陪娟兒姐出去一下你都不樂意了,嗯~~?”
會,會被殺。腦海裏閃現出這樣一條信息後,楊海撥浪鼓似的搖頭,連忙狗腿地小跑跟上。
他們的身後,王星和李教練等人同時抹了把汗,楊海,你安心的去吧,這裏我們一定會給你頂著。
※※※※※※
楊海很無聊。
這種感覺從他陪宋娟與一群老古董們坐在一起時就有了,在持續聽了半個小時的小提琴獨奏合奏之後,這種感覺更甚。可礙於宋娟在旁,他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隻能漸漸昏昏欲睡。
那位從日本遠道而來的小提琴家技術不錯,他手裏的那把琴不用麥克風聲音也能傳遍整個大廳,此時他正賣力地為聽眾拉奏著。
連楊海都說不上來,按理說下圍棋也稱得上一件雅事,為什麼身為棋手的他就愣是聽不明白這個同樣名為高雅的音樂會有什麼令人驚奇的地方。他覺得那些或溫柔或激昂的曲子此時就像一陣陣催眠曲,一波一波牽引著他的神經前往周公的住處。
在楊海不可克製地打了哈欠時,周圍又響起了一陣掌聲。啊?又結束了?
耳邊又傳來主持人的報目聲,此時,楊海的眼睛已經半眯上,隱約聽見了進藤曦和8歲天才這些字樣,但他已經管不了這些。
這樣子偷偷睡著,應該不會被罵吧?完全合上眼時,楊海在心中如此想到。
日出東山,有牛馬的鳴叫聲,花草萋萋,美麗又溫柔的景色中,年輕人站在山的那一端遙遙相望著眼前的一切,神情哀傷而眷戀,仿佛麵前有一道過不去的鴻溝,無論他如何地伸手,無論那看起來如何的近在咫尺,卻永遠都不是年輕人觸手可及的地方。
那人很痛,痛到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覺得他很痛,那種直直穿透進靈魂的心酸和無奈令楊海突然一個激靈,睡意全消。
他猛然坐起,轉頭,宋娟那張擦不淨的淚臉就在身旁。
“那是什麼?”楊海摸住胸口,耳邊那琴聲竟令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說起來,自來到棋院後他離開他們也有很長時間了。
宋娟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依然一個勁地盯著看台,一個勁的給自己擦著眼淚。
楊海無奈,轉頭看向奏出這神奇音樂的主人,一時間竟呆愣住。
思鄉曲,那是一首飽含對祖國,對家鄉的深情的小提琴曲。它采用了內蒙古民歌的曲調作素材,用小提琴寧靜延綿的音樂聲演述出遊子的鄉愁。那如泣如訴的曲調,令聞者特別是遠在海外的遊子聽後,無不動容落淚。
最重要的是,譜出這首曲子的音樂大師因文革的關係逃逸海外,一直到死前,都沒能回到自己深愛的祖國。
蘇希一身冰藍短裙簡約而大方,全然不複全國大賽時的華麗,一把長發被束成馬尾高高綁起,這樣的打扮令她模樣多了幾分莊重,少了幾分孩子氣。做工精巧的小提琴被她架在頸間,握著弓子的右手輕緩而有力地拉動著,那嫻熟優雅的動作幾乎令所有人都忽視了她的年齡,她的琴聲令人沉醉。
思鄉曲,代表著她解不開的鄉愁,掩藏著她無法說出口的秘密,把一切一切縈繞在她胸口的哀愁與憂鬱全都隨著音樂聲發散出來,使得這首曲子在此地此刻顯得格外動人心弦。
台上專心地演奏,台下仔細地聆聽。
一曲完畢時,竟無人鼓掌,隻有幾聲抽泣真真切切。
蘇希優雅地彎腰行禮,淡漠著一張臉從台上退下,自始至終都不曾看過觀眾席一眼。
楊海緊抓著宋娟的胳膊,疼得宋娟終於回神。
“你幹什麼?”宋娟怒瞪著他。
“剛剛那個……是不是蘇希?”指著那藍衣小女孩離去的方向,楊海納納問出來。
楊海並沒有得到答案,因為他的聲音被後來的巨大而熱烈的安可掌聲全數淹沒,坐在這裏聽曲的大多是離鄉在外生存發展的知名學者和當代大學生,沒人比他們更加清楚這曲子裏飽含著多少真切的思鄉之情,很多人因為想到自己多年不曾回去看過一眼的故鄉,再回首自己出來後經曆的酸甜苦辣,有些人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樣一首有著深刻感情的曲子,居然被一個年僅8歲的小女孩完美地演繹出來,這位年輕的小提琴家該是擁有多麼驚人的音樂天賦啊。
人們議論紛紛,打聽著這小姑娘的背景資料,嘴裏是止不住的讚歎。
看著四周騷動的人群,再看看已經和別人愉快交流起來的宋娟,楊海暗下了決心,從座位上站起來仗著自己的個子小便偷偷摸摸混進了舞台後的休息室中。
蘇希此時正被同行的叔叔阿姨們包圍著,一陣陣讚美之辭從她的左耳傳進右耳,什麼“未來的音樂之星”“日本最出色的小提琴天才”“長大後一定能進維也納金色大廳”搞得她頭都快大了。
人群的縫隙裏,蘇希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他和自己一樣正張大嘴巴看著對方。
“蘇希,你是蘇希吧?”指著和昨天看起來感覺完全不一樣的小姑娘,楊海不確定地發問。
“楊海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裏?”話一出口,蘇希先在心裏給自己一嘴巴,這不就是承認了嘛。
“我還想問你呢,我……”楊海現在有種被人欺騙的憤怒,但一想什麼後就馬上錯愕起來,“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進藤曦?這麼說你是日本人?”
這問話,聽起來真不是滋味。暗暗握了握拳,蘇希最終還是泄氣地點點頭,小聲地說了句“是。”
麵前那張平凡的臉又由錯愕變回了極度憤怒,楊海朝蘇希甩了句“騙子!”之後就憤憤地轉身離去,留下了不明所以的日本音樂人們,以及麵色有些發白的蘇希。
那一晚上,蘇希特別難捱。每每一想到楊海轉身前的那個眼神,就坐如針氈般的難受。那句“騙子”更是讓她委屈得想哭。
她本來就叫蘇希嘛,難道她連在故國叫回自己原名的資格也都失去了嗎?又不是她願意當日本人,又不是她願意……
最終還是忍不住,蘇希把頭埋進薄毯內,低聲地抽泣起來。
全然不知道,另一張床上的人正盯著她的背影,同樣難以安眠。
※※※※※※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蓬著一頭亂發的蘇希兩眼無神地起了床。
“媽,你怎麼了?”蘇希叫喚著坐在她床邊的進藤和子。
正看著女兒發呆的母親連忙回神:“沒,沒什麼。對了,阿曦,要不要媽媽給你梳頭?”
好奇怪?以前不都是她自己梳頭嗎,怎麼今天老媽這麼殷勤?
雖然心裏這般想著,但蘇希還是乖巧地點點頭:“好啊。”
母親聞言,竟有些欣喜的微笑起來,親手給蘇希穿好衣裙後便開始細心地打理起女兒的頭發。
老媽今天不對勁啊,是不是水土不服?要不然平時神經那麼大條的她怎麼會想起來給自己梳頭?感受著頭皮上的輕柔,蘇希在心中狐疑著,要知道這個當媽的在阿光還不懂事時就染了發的事上沒有發出任何反對之聲啊,其反應的遲鈍度可見一斑。
不吭聲地任母親打理完,蘇希被領著下了樓去吃早餐,她個人對大餅豆漿還算很有愛,嗯,配上剛出鍋的油條更加Perfect了。
下樓時也碰到了幾個後援團成員,經過昨晚的那次公演,大家對她的態度要比原先好上太多了。客氣地和他們打了招呼,坐上餐桌,蘇希拿過母親遞給她的早餐便開始她愉快的進食。
很顯然,壞運氣或者說意外並沒有就此放過她,這早餐才吃到一半,蘇希就看到了目前為止她在中國最不想見到的一個人。
“早上好啊,小姑娘。”一隻手提著還在鬧別扭的楊海,另一手向蘇希輕鬆地打著招呼,中國棋院的最終BOSS正站在她麵前,一張老臉如同菊花一般燦爛地笑著。
“叭嗒”一聲,蘇希手裏的筷子和大餅同時掉在了桌上。
※※※※※※
這是意外,絕對的意外。
蘇希閉上眼在心中自我催眠著,可是睜開眼,老院長的笑臉依然安生生地出現在她對麵。
這裏是中國棋院的院長辦公室,裏頭有四個人:蘇希,院長,楊海,進藤和子。
好好的一頓早餐被破壞得一幹二淨,還被帶來這裏,這可真夠讓她慪的了。幸好她老媽這次跟過來,要不然她可沒轍了。
不過,這下麵,該怎麼辦啊?
小姑娘端坐在椅子上,一雙手緊張地緊握成拳,她神情戒備地盯著對麵的一臉慈祥笑意的老人家,兩者之間隔了一副棋盤,卻能阻斷這緊繃的氣氛。
“小姑娘,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棋譜的由來嗎?”老人家嗬嗬一笑,解了這難耐的氣氛後便開始又一次詢問。
“……”蘇希無語,有種想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無力感。
“看來昨天楊海把你氣得不輕,楊海,到現在你還沒和人家道歉哦。”院長再次轉移話題,聽得說楊海又要倒黴了。
少年抬眼瞄了一下蘇希便迅速別過頭,嘴裏不甘不願地嘟囔了一句“對不起”。
本來還沒覺得怎麼不舒服的蘇希忽然一下子覺得堵心起來,她垂下頭,沒說話。
“胡鬧!這就是你向人道歉的態度!”老院長有些發怒,頗有些嚴厲地喝斥,“大聲點!”
“對不起!對不起!”楊海立馬拔高嗓音,用標準的中文大聲道,他也紅了眼眶,“這樣你滿意了?進藤曦小姐?”
楊海太氣憤,他一直以為的單純小女孩居然一而再再而地騙了他,她不叫蘇希,她叫進藤曦;她不是中國人,隻是會說中文的日本人;虧他的心裏還在想著讓院長爺爺找到她後邀請她進入圍棋界,小小年紀便能輕鬆地記下兩百多手的棋譜怎樣也是擁有天賦的,可她根本不是中國人,不但不是,還是現下揚名日本來華公演的音樂家。
這種心境的落差變化太大,同時也快到讓他無法反應和糾正,令他再不能克製自己的怒意和莫名其妙的敵意。
“楊海!”院長低喝,“就你這樣的態度也算是國少隊的一員?還有兩天就開展的朝陽杯大賽我看這次你不用去了,這樣的心神去下棋也是白搭。”
“院長,我……”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對不起,楊海哥哥,我不該騙你的。”一直不曾發話的蘇希終於開口,所有人都驚訝地發現她語氣裏的哽咽,“我不該對你說我叫蘇希,我不該接受你的邀請進來棋院,更加不該沒跟你說其實我是日本人……都是我不好,好好的非得叫什麼蘇希呀,這旁邊中日友好圍棋會館也不遠啊,我幹嘛不敢告訴你我是日本人,我幹嘛要騙你,我……嗚……嗚呃……嗚……”
蘇希發誓,她這輩子在日本哭的次數加起來也沒有在中國的這兩天多。
可是,她難受啊,她控製不了地想要哭,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減輕那種壓抑堵心感。
麵對這樣一個意外的局麵,對麵的一老一少愣住了。而從一開始就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的進藤和子在看到女兒又開始哭起來時,原本還打算在中國人麵前為祖國留下點日本淑女印象的母親露出了凶相。
“阿曦,別哭,有媽媽在。告訴媽媽,他們剛剛是不是欺負你了?”一邊心疼地給女兒擦眼淚,抬起頭看向院長等人時進藤和子朝他們厲聲喝道,“徐院長,如果你帶我們來這裏隻是想弄哭我女兒的話,我想我們母女倆也沒什麼興趣來參觀貴棋院了。你們最好都給我放聰明一點,我們可不是普通的外國觀光客,不是你們隨隨便便就能欺壓的!真不知道阿曦你喜歡中國哪一點,這裏的人總是這麼不友好,公演結束後我們立刻回日本。中國這地方以後別再來了,才來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媽媽,我……”
“阿曦,別呆在這兒了。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地方。”進藤和子彎腰就要抱起蘇希,這個地方她真是受夠了,女兒要是再多留這裏幾天沒準就能瘋掉,“走,我們回酒店,哪裏也不去了。”
原本還被訓得一愣愣的老院長聽到她們要走,立馬就起身攔人,嘴裏一個勁的用日語說著抱歉抱歉。不過,很明顯,做母親的並沒有給他麵子,這些天她的擔憂和焦慮差點讓她歇斯底裏,於是,中國棋院的院長,便很不湊巧地成了這個平時完全沒啥脾氣的家庭主婦的發泄口。
二人正拉據戰中,蘇希卻是掙脫了母親的懷抱跳下地麵,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楊海很驚訝地看到,小女孩紅著一雙未幹的淚眼,神情卻不似原先那般緊繃而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阿曦,你這是?”母親進藤和子第一個表示不解。
“對不起,媽媽,請等我半個小時,隻要半個小時就好。”蘇希向她笑著,抹了抹沒擦淨的眼淚,她又將頭轉向院長,“院長爺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棋譜的來曆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老院長大喜,忙坐了回去:“你終於肯說了,我可是很想知道那位執黑棋的大師到底是誰呢。”
對於一位棋師的執著,蘇希怎樣也是了解的,理解地笑了笑,她終於開口:“因為執白棋的人就是我呀。”
兩個正宗的中國人如遭雷擊般地被定格住,良久,比院長先找回聲音的楊海失聲大叫:“你說什麼??”
這反應還算正常,除了耳朵有點不舒服。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蘇希根本沒廢話,直接打開裝有棋子的棋盒,裏麵的白子潔淨得如同才出鍋的米粒。
“院長爺爺,我們互先,蘇希請您賜教了。”朝老院長低頭一行禮,此後的半小時內,蘇希再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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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大學的體育館從下午五點開始出現人流,六點有已經滿座,到了演出開始前十分鍾,已經不是擁擠可以來形容的了。
“這個小禮堂似乎勉強了些呀。”看著觀眾席上滿座的嘈雜和喧華,後援團裏有人低聲說道。
“沒辦法,誰讓昨天晚上進藤曦那麼超水準發揮呢。我估計如果昨天是場大型的音樂會的話,進藤一定能聞名全中國。”又一人接著道,“說真的,她昨天的表現有大師級的水準了耶,不知道今天會如何呢。”
“人家是天才嘛。”前者不以為外,“你不知道嗎?我聽我也去參加過全國樂器大賽的侄子說過,進藤曦可是一次性考出的七級證書呀。”
“這個我知道啊。說起來,關於那次的考級,我看過一個有趣的報道,進藤曦當著所有人的麵對鳴海清隆說她擁有樂神之手耶,隻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鳴海清隆?”前者一愣,然後立馬擴大音量,“你是說那個17歲的天才世界級鋼琴家!?真的嗎?你給我說說看,具體是……”
這二人談得火熱時,他們的後背被人拍了拍,轉過頭,鬆野迅正保持著他親切的笑臉:“演出快要開始了,你們倆還打算聊多久?”
二人慌忙散開。
樂神之手?鬆野迅望了一眼坐在休息室閉目養神的進藤曦,她現在的水準似乎還並沒有配得上這個稱號啊。
如果說昨天前來的那些人是給鬆野迅麵子,前來給他捧場的話,今天的場麵可就是呼朋喚友真心實意地想來見識一番了。這禮堂地方是小了點,可裏頭也裝進了好幾尊大神級別的人物,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來看看這個被好友傳得神乎其技的天才兒童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蘇希這次有了兩場獨奏的機會,方才那兩人的對話她也依稀聽到了些,一想到鳴海清隆蘇希久違的怒火再次竄上,這幾天一直被各種各樣的事環繞,她差點忘記自己還打算成為世界名小提琴家的目標——中國是她的第一個目標。
在所有人驚訝的神色裏,蘇希選擇了帕格尼尼的《女妖舞》和根據中國古代琵琶曲改編創作的《十麵埋伏》。然後在眾人驚呼“老天爺,她居然要拉女妖舞,她行不行啊”的低語裏,淡漠著一張臉出了場。
鬆野迅的小提琴公演在最後一天完美收場,也許說是轟動收場比較合適。
每個人都在誇讚那個小女孩,每個人都認為她是天才,最好的,也最有才華的天才小提琴家。人們向她發出了各種各樣的邀請信,對於這些搞藝術的人來說,音樂是不分國界的,這樣一個稀世兒童怎樣都會受到應有的關注的。
有了在日本的經驗,蘇希和母親輕車熟路地推了所有不合理的請求,隻保留了一些蘇希認為有用的東西。那時候的蘇希並不清楚進藤曦這個名字已經在音樂界小有了名氣,直到,站在飛機場上要回日本的那一天清晨。
“恭喜你,進曦桑,你已經算是音樂界裏一顆閃耀的新星了。”鬆野先生一大早就神經兮兮地站在她麵前,伸出手做出邀請握手的動作,“你昨晚的表現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謝……謝……”蘇希有些不習慣地伸過手和他握在一起,她馬上露出笑容,“我該感謝鬆野先生您,是您成全了我。”
眼前的這位小提琴大師聞言和藹地笑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嗯。”她點點頭,抓住老媽進藤和子的手,剛抬起步子就聽到身後有人喊“等一等”。
楊海扶著老院長兩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小跑著過來,蘇希一見忙跑過去幫楊海一起扶著老人。
“院長爺爺,您怎麼來了,棋院這些天不是忙著組織比賽嗎?也不當心身體做這麼劇烈的跑動。”蘇希一邊扶著他坐上一邊的座椅上一邊輕聲埋怨著。
“你別管這些了蘇丫頭。”擺擺手,老人對蘇希的稱呼變化直接由“小姑娘”變成“蘇丫頭”,這也是蘇希對這位滑頭的老爺爺很有好感的原因之一,他從未叫過她“進藤小姐”,“我問你,你的那位老師,他現在真的還在德國開寵物店嗎?”
“是啊。”蘇希點頭。心裏卻在一百零一次向D道歉,她又把他拿出來當借口用了。
“你們還聯係了不?我在德國也有個老朋友,說不定能找到他,你如果知道他在哪裏的話可以告訴我地址嗎?”老院長緊抓著蘇希的手,十分認真地問,眼神裏帶著誠懇和執著。
蘇希的額頭心虛地冒起汗來:“這個……我沒問過耶,我隻知道他喜歡住唐人街,店名叫D伯爵的寵物店,其餘的就……”
“是嗎?”老人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但馬上又亮起來,“沒關係的,能找到的,唐人街,D伯爵寵物店嗎……能找到的……”
一回日本,我就立刻打電話讓D搬家。蘇希在心中如此暗想。
“那爺爺,我就先……”指了指還在等自己的老媽,蘇希迫不及待地想轉身離去,手又被人突然抓住。
老院長很“慈祥”地對蘇希笑:“雖然你輸了我五子,可是我看得出,你還是隱藏實力了。蘇丫頭,如果你有朝一日投靠中國,我棋院的大門會第一個向你敞開的。”
蘇希這次的冷汗是馬力全開。
“那個……我,我先走了!!”猛一抽開手,蘇希撒腿就跑。
看來早點回中國的這個念頭,回去後她還得好好合計合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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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德國的某家寵物店
“哈啾!”外貌秀美的唐裝麗人突然打了個噴嚏,“哎呀呀,最近的天氣變冷了嗎?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妙的事了呢。”
小胖擔憂地望向伯爵:“幾個月前你就有過一次了,今天又來了嗎?伯爵,你從來不生病的呀。”
阿天在沙發翻了個滾:“也許你們該好好想想某個還在日本呆著的麻煩家夥。”
此話一出,一幹人獸皆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