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寒封到了位於自己隔壁的房間，離辰也會自己的房間躺下歇息了。但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對於剛剛激起寒封的憤怒，離辰的愧疚感已經小了些。
    但是在兩人並肩上樓的過程中，寒封說的話，卻給他帶來極大的震撼。
    他雖然聽芙拉導師講過人類在世紀之戰後對其他種族的迫害，但是，他不曾想過會有如此嚴重。
    即使不提那罪惡的布羅陀帝國裏的奴隸交易之類的。
    就算在比較光明磊落的格魯帝國，那些醜陋的手段也令人震悚。
    據寒封說，皇族的墮落是眾所周知的，但是近些年來，可能是由於世紀之戰的迫近，人們變本加厲地虐待著其他種族。
    寒封是聖騎士，就是騎士工會位於宮廷裏的守護者。雖然隸屬騎士工會，但是和皇族關係更密切些。
    他們在早朝上，會大肆講述自己是如何將精靈、獸人等等奴隸虐待致死。
    不但不會受人譴責，講的好的還會得到皇帝的嘉獎，並要求其他人也照樣去做。
    他們幾乎不到一個月就要舉行宴會，而宴會中，每個人都要帶好幾位調教好的奴隸來。
    因為寒封見不慣這些淩虐人的手法，所以從沒參加過聚會。
    但是，寒封說到這兒時眼中有著痛惜之情。次日淩晨，宮牆的護城河必定是變了顏色的。精靈翠綠的血液，各種族獸人不同顏色的血液，還有很久以前海族人魚們蔚藍的血液，把整條河都染的不再透明。
    皇族的王子公主們從小就在這種聚會下長大的，有些大臣們的兒女也經常去。
    你不敢想象，一個隻有七八歲的，身穿華麗的公主裙的小女孩，是怎樣一麵殘忍地笑著，一麵用手中的皮鞭熟練地抽打著幾位比她父母都要年長的獸人。
    你也不敢想象，幾個還不經人事的王子，是怎樣用刑具淩辱著幾個精靈族少女，還比試著誰的手法好。完全不顧他們的哀求，一直到死才將那些赤裸著的屍體隨意丟在道路邊上，讓那些騎著魔獸的貴族或是平民隨意踐踏。
    這塊大陸上幾乎沒有純潔的人了。
    就連幾歲的農場小姑娘都知道人與魔獸是不同的，那些自己擠奶的魔獸就算死掉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或許，北方的提利亞帝國會好一些。
    寒封對那個幾乎人人都會魔法的國家很有好感，畢竟他們是唯一打擊自己國家境內的奴隸販賣場所，並且不允許虐待其他種族的國家。
    有個數據，精靈族、獸人族、矮人族、魔獸、有一半族人已經淪陷在人類國家中。並且他們的致死率相當高。
    海族和龍族，已經可以用滅族來形容。
    但是，還是有善良的人存在的。我們不能保證他們會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但是他們肯定是像寒封一樣，拚命地盡可能保護著其他種族的人。
    隻是，這樣的人，總是失敗。
    寒封大概地講了講他的故事。他可能正是因為家中保護著的精靈族人被其他貴族看中，但是他不願意交出來，才會像這樣被陷害。而皇族眾人早對他家中安置著的幾百名精靈族人思慕已久，那些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一個英雄比他們的迫害會更加有用，就用計陷害了寒封，甚至將他逼迫得不得不穿過提利雅帝國來到魔獸森林，也正是這樣，才遇到了離辰他們。
    腐朽又愚蠢的人類啊，你們就這樣葬送了自己的未來嗎？
    人類中，強者的數量越來越少。似乎大家都陷入了這樣一個誤區：隻要其他種族的實力越差，世紀之戰人類獲勝的可能性就越大。
    誠然，這不算錯誤。
    但是，他們不知道，人類這樣做選擇的是最後的滅亡。
    離辰突然明白了塔羅大帝他選派繼承者的目的，不但是要統一塔羅大陸，結束這混亂征戰的局麵。
    同時要阻止人類的行為，使塔羅大陸不會一直走向滅亡。
    極北方的強大實力即將蘇醒……人來的未來還是一片混沌……
    想得頭都有些大了。
    離辰起身，看看桌上的沙漏，按照塔羅大陸的計時規則，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了。
    抬頭看看窗外，依舊是漆黑一片。
    離辰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既然已經醒了，就出去走走吧。
    輕輕推開房門，發現隔壁寒封的燈依然亮著。
    他輕輕地收斂起呼吸，把身子貼在門上。提起精神，心隨意動，探聽裏麵有什麼聲音。
    寒封似乎正在和阿力說著什麼。
    “力量大人，我們一定要回去嗎？我怕……”
    “寒封，你是我的繼承者。我知道，你擔心你的實力，但是在你隻是一個六階武士時我就選中了你，為什麼？因為你是這個大陸上唯一一名堅守騎士守則的人。經過力量繼承，你現在的實力在騎士工會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你還怕什麼？”
    “可是大人……並不隻有騎士工會要置我於死地。還有格魯帝國的貴族們，如果不是魯娜公主的幫助，我可能……就在那個夜晚死在皇宮中了。而且……而且魯娜公主現在有危險，我是她的騎士，我應該去保護她不是麼？”
    “我知道身為騎士你必須要遵守使命，但是你同樣有身為繼承者的使命，哪個重要你分不出嗎？現在遇到了統領，你就應該跟在他的身邊。力量，就是統領的騎士。這是無法改變的。”
    “可是我……”
    “寒封，你是不是愛上魯娜公主了？”
    “……”
    “不可以，快點忘了吧。你們是永遠不可能的。”
    “我……，是。”寒風的聲音弱了下去。
    離辰正在想著魯娜公主是什麼人時，門突然開了。他踉蹌地差點跌倒地上，好容易站穩，卻聽見身後寒封的聲音有些冰冷：“統領大人什麼時候也有偷聽的嗜好了？”
    “沒有。”離辰反射性地抬起兩隻手在胸前擺動，“我隻是路過，去看星星。”雖然知道叫他不懷疑不太可能，但是也比承認了好吧。
    寒封冷哼了一聲，扭頭就走。看樣子是通往天台，難道他也去看星星？
    離辰跟了上去。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是寒封給他帶來的刺激太大了嗎？為什麼舉手投足都不像是我一貫的舉動呢？
    “喂，寒封。”離辰見寒封趴在天台的欄杆上，茫然地看著星空，心裏有點痛，“你還好吧？”
    寒封不語，離辰又接著問：“那個魯娜公主，和你是戀人嗎？”
    寒封看了他一眼，又看著星空，苦笑道：“如果是戀人就好了。我們是沒可能的，她是皇族，我是平民，哦不，現在是欽犯。你覺得，我們會在一起嗎？”
    “別這樣想，等級地位的差異的沒有關係的。其實，我也一樣的。我是魔族，還是人魔混血這種低賤的存在。但是，我最愛的人，是天族的女祭司。而且，她現在被比我還要強大的人囚禁著。但是我並不會因此而氣餒或是選擇放棄。我相信，我終有一天會將小伊救出來，我們肯定會在一起的。”
    離辰說到這兒的時候，堅定地握住了拳頭。他好像看到了小伊正在等著自己，等著他去牽起她的手，等著他們將來會有更美好的生活。
    或許是離辰的話很有感染力，抑或是相同的經曆將他們的命運聯係在了一起。寒封突然覺得，自己也受到離辰的影響，對未來抱有了希望。
    是啊，他仔細回想，魯娜或許也像他一樣，喜歡著自己。要不然為什麼要拚著性命危險幫自己逃出格裏維拉呢？
    “統領，”寒封屈膝跪在離辰腳下，將自己佩戴的寶劍遞給他。“請用劍指著在我的右胸。”
    幹嘛啊？離辰有些不太明白，不過還是照做了。
    冰涼的劍尖閃著寒光，正對著一刻怦怦跳動的紅心。而這種讓身體和精神同時振奮的感覺，才是真正的騎士宣誓。
    “您的仆人，騎士寒封，現在，將吾之命交於汝，”寒封將身體前傾，用胸口的鎧甲抵在劍尖上，“如有人對主上好，那必是寒封的恩人；如有人意圖傷害主上，那必先從寒封的屍體上跨過。誓成之日起，您的騎士，吾將永遠用生命守護您，以鮮血為證。”寒封說著，舉起使劍的右手，重重地按在寶劍上，鮮血滴在地上，昭示這一切有多麼神聖。
    “主上，請您用劍擊打我的臉頰和脖子。”寒封抬起頭，“這是您對誓言的回應。”
    “那個，不用了吧……”讓我打你？你都出了這麼多血了，再打……
    “請主上成全。”寒封說著就要跪拜，離辰連忙道：“別別，我打。”
    真的是很奇怪的儀式……還有人求別人打他的。
    離辰象征性地用劍輕輕碰觸了下，說：“這下好了吧，你快點起來。”
    “遵命，主上。”寒封直起身來，“主上，您還有什麼吩咐？”
    “能不能別叫我主上……叫我離辰好啦。”離辰笑眯眯地說。
    “不行，主上，這是違背騎士守則的行為。”寒封依舊堅定地要叫“主上”。
    “那……”離辰一想，又說道：“我讓你叫我離辰，你這不是違背了我的意願麼？”
    “請主上懲罰！”寒封又是一跪，還是不改口。
    “這……”離辰突然想起霸天，那家夥也是老叫自己統領的，聽起來特別扭。
    “有了，寒封，你等我一下。”離辰說著，盡量施展開自己的魔識，叫霸天起床。
    “統領，”霸天好一會兒才從樓下上來，他打著哈欠，“什麼事啊？這麼晚叫我上來。”
    離辰笑而不答，又問寒封：“讓你準備的東西齊了麼？”
    寒封看看手中的小刀、三個酒杯、一杯酒，完全不知道離辰要幹什麼。
    “咳咳，今天呢，我們幾個在這裏結拜成兄弟。”離辰說到，並接過寒封手中的東西。
    “兄弟？主上，這是不合乎邏輯的。您不可能跟您的騎士成為附屬以外的關係。”寒封先質疑。
    霸天倒是沒有說什麼，隻是好奇地看著離辰。
    “霸天，你年紀最大，就由你當老大好了。”離辰接著說。
    “不行！”霸天也開始反駁，“你是統領，就算要當老大也是你當。再說了，維特那小子也叫你老大呢。”
    “呃……”把維特給忘了。但是，結拜的話，的確時年長為尊啊。離辰仔細回憶起小時候，爸爸和其他幾位叔叔結拜的情境。是按年紀來排的。不過反正這裏是塔羅大陸，就這樣吧。
    “那也行，我當老大。霸天你是老二。寒封你當老三，還有維特，就帶他一起好了，讓他當老四。”
    “主上，我不能和你以兄弟相稱！”寒封執拗地不答應。
    “老三啊，你用不用這麼古板，快點，我的命令！”離辰見他不答應，幹脆用拖得來。自己是十階武士，製服寒封的力氣還是有的。就是沒想到他這麼強，累的離辰出了一身汗才把他安置到位置上。
    “霸天，按著他。別讓他跑了！”離辰氣喘籲籲地說，“好，接下來是歃血立盟。”
    離辰拿著小刀，在自己的中指上劃了一道，分別將血擠在三個杯子中。
    “你們照樣子來”離辰一邊用鬥氣將傷口愈合，一邊把酒杯遞給霸天。
    霸天似乎很感興趣，不但自己很快將血滴好，還幫不斷掙紮的寒封也完成了。
    “接下來……”離辰將酒倒在酒杯中，端起一個酒杯，對著天上的月亮跪了下來，“你們照做。”
    “好，”霸天也舉酒杯，在用鬥氣壓製著寒封的動作。
    也虧得他是次神階的，不然還真沒有人可以辦得到。
    “跟著我念，”離辰看著月亮，這裏沒有什麼宗祠，也沒有結拜用的金蘭譜，連碗都得用酒杯來代替。隻希望，這對月亮宣的誓可以永遠不變了。
    月色如水，隻聽見三人小聲念著：
    “離辰、霸天、寒封、維特四人，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誓將在完成使命的路途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明月在上，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說罷，離辰帶頭，將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
    血酒下肚，誓言即成。
    幾個人，按照另一個世界的方式，成為最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