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深深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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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莫斯科郊外。
莫斯科西郊離大環公路15公裏處的盧布廖夫,是一片坐落於森林中的別墅區。這裏聚居著眾多俄羅斯政界要人和寡頭富豪,就連現任總統普京的郊外官邸也在其中。因為戒備森嚴、閑人免進,這個別墅區一直保持著神秘色彩。
從廣義上講,盧布廖夫區是指從莫斯科大環公路向西行3公裏至30公裏處的一片區域。這裏風景秀麗,森林茂密,野生動物繁多,自古以來俄羅斯沙皇、達官貴人、作家、將軍們都首選盧布廖夫區居住。當地有16位公爵的莊園,4位伯爵的莊園,2處帝王行宮。亞曆山大二世的遺孀在盧布廖夫區住過很久,後來列寧在此也小住過一段時間。作家高爾基、契訶夫、畫家列維坦也都在當地有過自己的房子。1664年,彼得大帝的父親頒布命令,禁止在西區興建任何“冒煙的工廠”,直到今天,這裏一直沒有大型的工業企業。
聯邦安全委員會主席沙馬連科的別墅在進入森林的那條小路的盡頭處,是棟以灰褐色為主的小型房舍,不怎麼容易看到,但也非常幽靜。
沙馬連科的習慣是午後去森林深處的小徑散散步,剛下過一點小雨的林子裏,空氣更為舒服,成片欲滴的草地上偶爾可見星星點點白色或黃色的小蘑菇冒出頭來,而野花則微微合上了嬌嫩的花瓣,隻讓幽幽的清香味道更加濃鬱。
通常的這個時候,他都讓保安人員站在離他較遠的地方,他看不見人影,隻要保安能看見他就好。但這時,卻有皮鞋沉沉的腳步聲朝他走過來,稍稍破壞了他的好心情。
謝爾曼是他的保安隊長,這腳步聲正是他發出的,隻見他快步來到自己麵前,遞上一隻行動電話,他麵對的是沙馬連科那張毫無表情的臉,這位不苟言笑的上司一向是這樣表達自己的不悅,但,謝爾曼的臉上也沒有表情,雖然沒有人在周圍,他還是湊攏到沙馬連科的耳朵邊,低聲耳語道:
“主席先生,是中國的M先生親自打來的。”
沙馬連科立時把電話接了過來,於是謝爾曼便自覺地退了開去,並稍稍轉頭警戒周圍。大約過去了三分鍾時間,謝爾曼再次看到主席那張從自己麵前一掠而過的臉時,不禁為那極度難看的灰白色所大吃一驚了,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當他來到自己的家門前時,甚至等不及傭人為他開門,然後幾步就跨上樓去,當謝爾曼等人都在愕然於六十五歲高齡的主席居然還有這樣的敏捷時,書房的被怦地一聲打開,再以更大的聲音又關上了。隻剩聞聲而出來的傭人們和保安人員在樓下軒敞的會客廳裏麵麵相覷。
反鎖上房門,沙馬連科麵著自己的書桌,盯住了桌後牆上交叉而掛的一對佩劍,光亮的劍身上清晰地映出他一雙灰褐色的眼睛,那裏仿佛是一泓沸騰的水麵。他合上眼睛片刻,終年風雲莫測的職業生涯所磨練出來的鐵石意誌控製住了自己繃緊的嘴角,他再張開眼睛時,終於看到了那劍身上反射出來的一片冷光,於是緩緩張開口:
“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準上樓。”他知道謝爾曼一定會在門外站著傾聽自己的動靜,沒有他的命令,他是不敢離開他寸步的。然後,他就聽到謝爾曼一個利落的立正動作,隨後步步遠離的腳步聲。
傾聽著下樓的腳步聲終於消失,他慢慢走向書桌,並沒有坐下,隻是打開了桌上的電腦。很快,打包的圖片文字和視頻就一一傳送了過來。
半小時後,一個視頻會議在電腦上召開。
三個人分別在三個視頻裏坐了下來,直到這時,沙馬連科才也坐了下來,然後,他在說出自己妻子狄安娜的死訊時,一張瘦削褶皺的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表情,和視頻會議上的另外三人一臉的驚詫形成對比。
“沉船,鐐銬,赤身露體,遍布全身的傷痕……哎,對不起,沙馬連科,這是明顯的虐殺現場啊,還有,那件東西被帶走了嗎?”
“所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包括那個。”沙馬連科回答其中問話的人道。
“那個……她是怎麼收藏的呢,你知道嗎?”
“我知道,她藏在一塊我送給她做訂婚禮物的藍鑽石項鏈裏。”
“藍鑽?看上去是能值錢的。那麼也許凶手並不是衝著它真正的價值而把它收藏起來的。”
“不……別的物件都被發現焚燒丟棄在垃圾處理站裏,包括現金,也包括其他一些值錢的東西。隻是沒有那個。”沙馬連科道。
視頻裏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片刻,有個人低著頭道:
“沙馬連科,也許你並不介意你老婆在外麵蓄養‘寵物’,當然的,我們當中沒多少人會介意這種事,但,你怎麼能允許那婊子打公司裏那些職業殺手的主意?!”
沙馬連科的臉上掠過一陣憤怒的蒼白,但他沒有動,冷冷地沉默著,甚至也沒有去看那個視頻上衝他低喊出來的模糊人影。
“你怎麼能確定凶手是公司裏的人?”另一個人問道。
“……這技術方麵的事你問沙馬連科吧,他也是特工出身的,幹‘濕活’的時間比我還長。”他似乎也能很快地抑製住自己的怒氣,語聲低了下來,卻更顯得陰沉。
沙馬連科在看過一遍中國工作的M先生傳送過來的刺殺資料後,就已經看出公司訓練出來的殺手所難以消除的顯著特征,那是包括對地點,時間,致命方式和逃跑步驟的選擇,盡管對方也刻意隱藏了,但身為原始訓練方案的起草人的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所以,我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各位是嗎?我們是來和沙馬連科商量一下怎麼對付眼前的問題的對嗎?”說這話的人還是第一次在這個會議上開口,於是,大家都重又靜默下來。片刻,沙馬連科抬起了頭,望住了大家,緩緩道:
“那隻項鏈的金屬鏈子是我親自製作的,你們知道的,在很多年前,衛星信號發射裝置就可以微縮到不可思議的底部,所以,找到那件東西,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困難。困難從來不是任何東西,而是人……”
“那麼馬上做點什麼事吧,也為了那死得那麼慘的一代美人。我也得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麼和中國人交涉了。”
“是啊,我想總統辦公室的電話很快就會響起了。”
“我比較關心我的這次的大選不會為了這件事而受影響,沙馬連科,你最好是寶刀未老,因為這件事隻能你親自到公司裏處理。”
電腦屏幕徹底熄滅時,午後的陽光從白色的窗格灑了進來,剛剛照在書桌一角上的一個精美的銅雕相框上,狄安娜一身寶紫色的晚裝,在照片裏露出使她的丈夫怔怔出神的微笑。
飛機從海南的文昌機場起飛,直接飛往北方的哈爾濱。
飛機鑽入雲層的時候,窗外正式黑暗了下來。韓瑜靠窗坐在鬆軟的沙發,指尖托著的一顆藍色的寶石鏈墜。
柔和的燈光下,寶石在她的眼珠裏閃爍出點點星光。當它從口袋裏滑出來的第一時間,韓瑜就認出了這是那個叫淩風的男人胸前佩戴過的寶石項鏈。她曾當著他的麵仔細觀看過,這顯然並非貴重的真貨,所以這個有心的男人怕當麵饋贈顯得禮物輕了反而尷尬,所以找了個機會放在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裏。
不過,這件東西真的很漂亮,尤其是這淡透的色澤,竟很像她的眼眸,也是這中湖泊般的冰藍色。
一陣很輕微的滴滴聲響了起來。
那聲音來自她膝上的筆記本電腦,有封電子郵件被送到了。韓瑜握住項鏈,伸出右手,點開了郵件附件中的圖文內容。她拖動著粗略的開始瀏覽了一遍……
倉促的通知方式,緊張的時間期限,而且也並不她常常負責的那一類暗殺事務,還好目標資料搜集來得相當完備。
她望著電腦屏幕,開始逐行默默記憶起資料來,左手指尖無意識地撫摩著寶石鏈墜。
……
俄羅斯聖彼得堡
MR集團大廈頂層主控製室內一片忙碌。大大小小的各種屏幕閃爍著,連成一片瑩瑩的藍光,照在一張張神情凝重的臉上。
很久了,沒見過集團主席親自督守在這裏守著這樣一個並不算大的事,多少次秘密監控局部戰場,受雇秘密外國反恐,但在場的好多工作人員都沒有見過主席親自到這裏來,帶出這樣一室凝重氣氛。
忽然,一個主要的技術人員從電腦前轉過頭來,向著現場主管遞出一個眼神。
主管薇拉立刻心領神會點頭,轉身向她的主席—沙馬連科走去,近身附耳一句。沙馬連科立時轉過身來看向牆上的那幅最大的顯示屏。
顯示屏上的是一係列衛星視頻,隨著那個技術人員的手在顯示屏下方的一台電腦鍵盤上翻飛,視頻逐漸放到最大,清晰度也一格一格地加大。
最後,身著咖啡色毛衣和米色卡其褲拖著黑色行李箱一副遊客打扮的韓瑜慢慢裹在人流當中步出哈爾濱太平國際機場的情景出現在視頻上。慢慢地,俯瞰的衛星鏡頭拉近,照出韓瑜手指輕輕撥開垂散的淡金色頭發,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和鎖骨,閃閃爍爍地,跳出一個藍色的寶石鏈墜。
沙馬連科那張繃緊的臉皮一動,吐出一口氣,沉聲對站在身旁的薇拉道:
“好了,把一切相關資料和衛星視頻送到我的辦公室電腦上,還有行動策劃書,現在我要直接指揮此次行動。對了派出的是誰?”
“托尼。”這次行動的負責人回答他道。
“托尼……是個角色,但不夠……常駐中國的布萊爾還在那裏嗎?通知他也上。要快,我在辦公室等你們半小時。”
目送主席走出門口,薇拉轉過頭來,對眾人道:
“現在進入0級安全狀態,所有人從現在開始一律不走出那個門口,上廁所也必須申請保全人員的全麵監控。”
哈爾濱來源於女真語“阿勒錦”“哈喇賓”“哈喇賓忒”,漢譯為光榮、榮譽、名譽等含義。據《金史•;本紀卷二》。
這是一座地處東北亞經濟圈中心位置,中國沿邊開放地帶上最大的中心城市。特殊的曆史進程和地理位置造就哈爾濱這座具有異國情調的美麗城市,它不僅薈萃了北方少數民族的曆史文化,而且融合了中外文化,是中國著名的曆史文化名城和旅遊城市,素有“北國冰城”、“天鵝項上的珍珠”以及“東方莫斯科””之美稱。
十一月,雖然還沒有雪,但即將入冬的哈爾濱街頭也已是寒意浸浸。中央商城入口處,隨著人流走出來一個一身及靴灰呢帶帽風衣的女孩,身材高挑,大大帽子幾乎完全遮住了臉,隻有一張露在外麵的嘴唇微微張合,她慢慢地走著,雙手插兜,一段黑色的細線從帽下一直蜿蜒到一邊衣兜裏,那悠閑的樣子,就是一個閑暇無事,一邊聽歌,一邊逛街的普通女孩。
“這次的確倉促,傳給你的資料都不是我整理的,而是公司給的,所以我必須親自來……”說著,她的蹲下了身,仿佛有什麼東西掉在了路邊的一個垃圾桶附近,一陣摸索,她的手飛快地掠過垃圾桶底部,然後站起身來,若無其事地順著中央大街慢慢走遠。
韓瑜合上手機,走出太平國際機場的時候,天已經蒙蒙地亮了起來,沒有見到太陽的影子,隻有時不時一掠而過的冷風。
雖然穿上了加厚的毛衣,但韓瑜還是不能立即適應從溫暖濕潤的海濱一下來到寒冷幹燥的北方城市,仰頭一望全然不同的天空,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然後,看著它凝成一團混沌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