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今日不知是什麼時節，安陽王府內竟是一派喜慶之景。
    聽說府中來了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安陽王爺欲納其為側室。
    側室，香玉努努嘴，不就是小老婆、小妾嘛，也用得著這樣大費周章地，丫鬟們天未亮就起身準備糕點瓜果，打掃庭院，張燈結彩……反正她是看不過去啦！聽王府丫鬟胭脂她們說，那女子乃是洛陽城的頭號花魁，為了尋七王爺，硬是自個兒贖了身，變賣了家當奔至京城……
    “哎！”輕歎一口，香玉將剛煮好的粥蓋上，放入竹籃。尋到了七王爺這個靠山，她下半輩子是不用愁了，不過七王爺怎麼看得上她？！
    咕噥著，她拿起竹籃，準備跨出廚房。
    “玉姐姐！”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忽地一竄出來，嚇了香玉好一大跳。
    “胭脂啊，啊呀，死丫頭，你是要嚇死我嗎……”香玉撫著強烈起伏的胸口，一臉埋怨地看著胭脂。
    “嗬嗬，”胭脂笑得相當有靈氣。“玉姐姐又在煮好東西給你家公子呀？”說完還調皮地湊近籃子嗅了嗅，“什麼呢？”
    “是蓮子粥啦。我家公子最近口味清淡得緊，沾不得油水……”哪是清淡得緊啊，根本就是毫無胃口可言，每次隻要是食物端上去，葷腥的基本上梁小酌看都不看一眼，清淡的就勉強動動筷子，看得香玉異常鬱悶，不得不變著法子為他做些好入口的食物，比如綠豆糕、桂花糕之類的小點心，還有就是粥類了。
    她發現公子好像隻對粥類稍微偏好一點點，特別是加入魚肉的，有時還會喝下整整一碗……
    “哦，你家公子真難伺候。”胭脂吐吐舌頭。
    香玉無奈地歎息，“公子隻是想離開王府。”她知道這些日子公子都在保存體力，他……在做自己的打算，一定是的，不然他絕不會對王爺妥協。
    “哎！傻瓜都知道王爺喜歡你們家公子，隻是你家公子心不在王爺身上罷了。”胭脂玩著自己的小辮。
    香玉蹙眉，盯著胭脂，等著她的下文。
    胭脂繞著發辮，大大咧咧地繼續著，好像在說著茶餘飯後的事那麼自然：“我們做丫鬟的都知道，琴閣是貴妃娘娘的故居……王府內這麼多房間，牢房也不缺，王爺幹嘛把你家公子關進貴妃娘娘住過的地方？以前琴閣可是王府禁地哪，怎麼可能想進去就進去得了的！”接著她又說，“你家公子若是一直這樣倔下去，不得王爺歡心，那不是要被禁在琴閣一輩子？！”
    香玉咬咬唇，呆呆地看著胭脂，半天說不出話來。
    ***
    梁小酌伏在欄杆上，看著王府中熱鬧非凡的場景。聽說是七王爺要納側室了。
    那麼自己還要在這裏留多久，他才肯放過自己？
    難道他要自己在這幢冷清的琴閣中，默默看著他娶妻、生子、變老，然後等到生命枯竭的那一天，絕望地閉上雙眼，帶著一世幽怨離開人世……以此，來懲罰自己曾經對他的欺騙，以及背叛麼。
    悲從中來，梁小酌從懷中掏出玉簫，對著遠處人潮，輕輕吹出幾個孤獨的單音。
    還未來得及放下玉簫，就聞得身後有人道：“梁公子，王爺請你前去花園賞戲。”
    他未轉過頭，隻是將玉簫擦拭了放入懷中，停留片刻，輕道：“多謝王爺美意，但我今日身體不適，怕是要掃王爺的興了。”
    “這……”那人擦擦額角的汗，“王爺說，就算是抬也要把公子抬去，不然小人這顆腦袋可就……”說罷那人咚地一聲跪在地上，猛地磕頭，“公子饒命啊！”
    “那好，我去，你快起來。”
    看著伏地磕頭的王府侍衛，梁小酌於心不忍，心煩意亂。
    出了琴閣，步行了一段時間才至花園。
    湖邊搭了個戲台子，據說是請了京城著名的玲瓏班，正上演著令人叫好的絕活，引得大夥們一陣歡呼。
    台子下坐滿了人，斜靠在正位上那個懷裏抱著女人，一邊喝酒，一邊和懷中女人調笑的男人，不正是嚴克浪？！
    他眼神微醺，卻似醉非醉，一隻手大刺刺地攬著那妖豔女子的纖腰，一隻腿示威性地蹬在椅子上，唇角掛著輕浮的笑，完全一副紈絝子弟嘴臉。
    那女人伸出纖纖玉指，摘了一顆葡萄放入他口中，諂笑道：“王爺今日可還高興？”
    “唔。”放下酒杯，嚴克浪摟緊她的腰，“當然，梨華，以後就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嗯？”
    梨華雙眼含笑，粉黛含羞地伏在他胸前，嬌羞地道：“王爺，直到此刻，梨華都不敢想象眼前這一切是真的，雖說，是側室，但是梨華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抬起頭，她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就隻聽身後嚴五很煞風景地稟告：“王爺，梁公子到了。”
    “哦？”嚴克浪劍眉一挑，並未推開懷中的女人，隻是隨意地用下巴點點對麵的梨花木桌，眼神仍是盯著台上的表演，沒給梁小酌一個正眼。
    “是。”嚴五轉過身朝梁小酌，“公子，王爺請您去對麵就坐。”
    梁小酌應了一聲，看了一眼佳人滿懷的男人，從容地在他對麵坐下。
    旁邊還坐著一些鶯鶯燕燕，不論環肥燕瘦，個個打扮地花枝招展，恨不得那窩在七王爺懷中吳儂軟語的妖豔女子是自己，所以此刻皆帶著鄙夷與忌妒的目光盯著那幸運的女子，還不是以尖酸刻薄的語調討論著：“看那狐媚相！嘴那麼大，胸那麼小，虧得王爺看得上她!”“就是，我看哪，那妖女肯定是使了什麼妖術，把七王爺的魂勾走了，哼！”“是啊，聽說那女人是洛陽醉花坊的頭牌呢！這種女人居然也能做王爺的側室！”
    梁小酌無言地聽著鄰座女子尖酸的諷刺與抱怨，不由在心中歎氣。如此場合，如此氣氛下，自己到底是在充當著何種角色？王府的客人，被軟禁的階下囚，亦或是坐在這裏可有可無的路人。
    嚴克浪到底想要怎麼樣呢。
    到底何時，他才肯讓自己走？
    到底何時，才能與絕寒相見，何時……
    陷入沉思的梁小酌，壓根沒有意識到對麵男人眼中尖銳而精絕的目光正直直地朝他射來，隱藏著驚濤駭浪的眼神，好似暴風雨前的最後一抹寧靜。
    玲瓏班的表演結束，氣氛相對沉靜了下來。
    嚴克浪放開懷中的女子，順手端起一杯酒，對座下的一幹人，包括自己的貼身侍衛，眾親戚好友（小柳沒來。。因為嚴王爺沒向他發請帖。。嗯。。）等，宣布似的道：“今日請各位前來，個中緣由，想必諸位也有所耳聞。”
    聞言，眾人竊竊私語，大都是對梨華身份的不認可。
    “本王今日正式納莫梨華為側室。”話雖說得爽快，可嚴克浪眼中卻劃過一絲寒光，一閃而逝，見不到半點喜悅之情。
    聽他這麼說，眾人隻得舉杯相賀：“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然後形式般的仰頭一口喝下杯中不甚烈的美酒。
    梁小酌默然地舉杯，飲酒，發現嚴克浪眼中刺眼的冷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並且毫無移開之意，便不自在地偏過臉，回避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