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頭一次吵架，各自回房想了一陣都覺得可笑。
    這外患才解，好容易能過安穩日子了，別自己鬧得不可開交。
    又過了一日，兩人笑了一回，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商量定了，先不回空山也不去鴻翔教。先在西域這邊看看，有機會碰到肖默然婉雲，和他們道聲謝。
    既然不急著走，那在這個小鎮多住幾日也無妨。
    赫連羽自小長在南疆，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稀奇。上官淩出自中原，對西域的東西也很好奇。兩人有說有笑，倒把前陣子的間隙忘得一幹二淨。
    這個鎮子住膩了，兩人就出發去下一個鎮子。沒了追蹤的人，上官淩和赫連羽樂得自在，在這塊不屬於空山也不屬於鴻翔教的範圍內，過了一段頗為舒心的日子。
    可這平平淡淡的日子過得長了，竟也生出些事端。
    上官淩畢竟是正派弟子，做事一板一眼慣了。以前赫連羽覺得新鮮，認為這是有禮貌，有風度。時間長了就覺得上官淩不夠痛快，顧慮實在太多。
    赫連羽在南疆長大，很多禮法都不是很清楚。才認識的時候，上官淩覺著她活潑可愛，不諳世事。這久了就感到赫連羽沒規矩，毫無禁忌。
    這樣一來，兩人在多件事情上發生了衝突。開始還好，兩人互相讓一讓就過去了。日子久了，兩人互相看著也就不對眼了。
    人說“患難見真情”，按說上官淩和赫連羽可算是經過患難的了。在空山和鴻翔教的追捕下，兩人不離不棄，沒有絲毫的動搖。這患難剛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好像越來越遠，拉不回來了。
    一開始兩人不以為意，覺得過陣子就過去了。但情況愈演愈烈，到最後無論上官淩說什麼赫連羽都覺得太麻煩，而赫連羽做什麼上官淩都看不慣。
    走了西域的幾個城鎮，兩人最終停在了無虞城。
    這次兩人沒有再去城中遊玩，而是靜靜地坐在屋中。
    坐了片刻，上官淩先開口：“羽兒，我……我忽然覺得我們不合適。”
    出乎他的意料，赫連羽平靜地點點頭：“是啊，我們的觀點差得太多，根本就不合拍。”
    上官淩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打算回空山了。”
    赫連羽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上官淩等他說下去。
    上官淩接著道：“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回去。我知道你無論如何是不想回去的，這就是我們的區別吧。”
    赫連羽勉強笑道：“可不是？我們有太多的不同，就算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快樂。與其這樣過一生，不如在我們徹底討厭對方前，給彼此留下美好的回憶。”
    上官淩顫聲道：“羽兒，我是真的愛過你，我對不起你。”
    赫連羽輕輕搖頭：“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這樣對我們都好。”說著撲進了上官淩懷中。
    上官淩摟緊了赫連羽，給了她最後一個擁抱。
    又歇了一晚，上官淩告別的赫連羽，啟程回空山。
    赫連羽不想這麼快回鴻翔教，就繼續在西域轉悠，想不到這麼巧碰到婉雲。
    聽了赫連羽的敘述，婉雲輕聲問道：“上官大哥回了空山，你不怨他麼？”
    赫連羽搖搖頭：“有什麼可怨的呢。若他勉強留下，才是害了我也害了他。”
    婉雲不解：“可你們當時逃的那麼辛苦，現在竟然是這種結果。難道你們不是真的喜歡對方麼？”
    赫連羽笑道：“雲兒，不是不喜歡，而是太喜歡。所以才放了對方，讓對方更快樂。”
    婉雲搖頭：“我不懂，那日我見你們逃得危險，可還是很幸福的樣子。怎麼一眨眼就變成這樣了？一定是那上官淩不會遷就你。一個大男人，這麼小氣。”
    赫連羽聽了一笑：“不是小氣。這事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若是我們還念著以前逃難時的美好，硬在一起，那才是錯呢。”
    看著婉雲一臉迷惑的表情，赫連羽道：“其實我們性格、愛好都不和。第一次見麵，沒有互相了解，覺得喜歡上了，就在一起。”
    可能想到了以前和上官淩在一起的日子，赫連羽的眼神有些迷蒙：“現在想來，那段東躲西藏的日子，使我們認識後最一致、最幸福的日子。”
    說著赫連羽的眼神又銳利起來：“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們總是要過正常的日子。沒有了追捕，我們什麼都合不來，就算一起生活隻會更痛苦。與其以後痛苦，不如現在放手。”
    眼見著赫連羽眼神的變化，婉雲道：“我不知道若他不走你會不會痛苦，至少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
    赫連羽輕笑：“長痛不如短痛，早些斷了，我們都可以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她見婉雲一臉難過的樣子，安慰道：“你不用替我們難過，我們還是相忘於江湖的好。與其以後在一起吵架，不如像這樣，以後還能偶爾想起對方的好，作為最美的回憶珍藏。”
    說罷，赫連羽故作輕鬆問道：“好了，我的事兒說完了，你就別再瞎操心了。你和那個和尚如何了？”
    提起覺遠，婉雲的臉色又差了幾分：“能如何呢？以前還好，現在竟躲著我呢。”
    說著將回逍遙宮後的事兒，包括去無虞城尋西門瑾的那段經曆，一股腦講給赫連羽聽。
    說完後，婉雲輕歎了口氣：“赫連姐姐你說，我和覺遠是不是也想你和上官大哥一樣，其實是合不來的，我是不是也該放他回少林寺，別再去惹他。”
    赫連羽搖搖頭：“以我現在的情況，不好勸你放棄或繼續。你最好問問自己，對於他的那些‘缺點’，你是不能忍受，還是可以不在乎。他對你又怎樣？這些隻有你自己最清楚，別人都是說不來的。”
    見婉雲聽了她的話在沉思，赫連羽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我今兒總算是見著你了。雖然我和淩哥最終不能相守，可我還是想謝謝你。我打算回鴻翔教了，你替我謝謝肖公子吧。”
    婉雲聽了忙道：“怎麼，這就要回去了？在呆段時間不好麼，反正我出了宮，正好陪你到處看看。”
    赫連羽笑道：“我見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方才還看見了那兩個和尚，你是跟著他們來的吧？”
    見婉雲紅透了臉，赫連羽擺手道：“離開這麼久，我也想在鴻翔教的朋友了，也該回去看看了。你也有需要處理得事兒，就別分心陪我了，若是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完拍了拍婉雲的手，轉身出了小吃鋪。
    見赫連羽出去，婉雲卻愣在那裏沒動。她想了一想，沒有再去找覺遠他們，反而找了另一家客棧住了下來，她想好好想一想。
    將包袱安頓好，婉雲一下子倒在客棧的床上。
    她回憶起與覺遠相識的點點滴滴。她記得初見時覺遠的冷漠，記得在覺遠家時覺遠的無奈與矛盾，記得自己因師兄而失落時覺遠對自己的安慰，也記得一路上覺遠對自己的照顧。
    想來想去，婉雲竟沒想到關於覺遠哪怕是一點兒的缺點。
    難道她們之間的感情也像赫連羽和上官淩的一樣，隻是在混亂中建立起來的麼？
    仔細想想，他們好像是沒怎麼安穩過。先是因為覺遠不肯還俗而吵架，後來在慕容山莊又被慕容笙作弄一番，平靜的日子沒過多少。
    但帶覺遠和戒空會逍遙宮，和覺遠去找西門瑾的路途中，應該算是平靜吧？婉雲除了嫌覺遠有點兒太守佛門規矩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是赫連羽和上官淩就是因為“規矩”而分開的，難道自己和覺遠在一起的平靜日子不夠長，所以才沒有在意。若是像赫連羽和上官淩那樣過日子，難道也會覺得厭煩麼。
    婉雲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這個問題，想得她頭疼都沒想出結果。
    她一會兒對自己說，和覺遠呆得時間不短，對覺遠的一切都很滿意，兩人在一起也很快活。
    轉眼就否定道，兩人不過是在旅途中結伴而已，並沒有真正在一起生活過，這時候的感情是不是還是衝動了些，不理智。如果一旦安定下來，感情會不會變質。
    想來想去，婉雲最終還是灰心了。
    覺遠這幾日對她的態度婉雲不是沒有看在眼裏，明顯不如從前。若不是覺遠不想再和自己有關係，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沒必要處處躲著她啊。
    想到自己這次出宮的目的，婉雲自嘲地笑笑，自己最終還是太衝動，出來錯了。還好遇上了赫連羽，不然自己還不知會被覺遠和戒空怎麼笑話呢。
    婉雲手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小聲對自己說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長得好看些，有些不同的和尚麼？難道非他不可了麼？”說著說著自己小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