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淮樓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而這浪頭的起源毫無以為來自韓玉翠以及她房內的那個還處於昏迷的小帥哥。
    “沒看出來啊，原來我們翠爺也學會金屋藏嬌了。”寇湄兒口裏花花，但心裏頗不是滋味的。
    韓玉翠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雙手叉腰怒斥道：“你們這幫子死丫頭，我隻不過是救個人而已，哪來那麼多風言風語的。”
    寇湄兒見地板上的確堆放了不少沾滿鮮血的紗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倒是馬湘蘭看出了點什麼，不由問道：“翠兒，昨兒夜裏莫不是隻有你一人在這裏照顧他吧？”
    其餘諸女聞言也紛紛看著韓玉翠，要知道當時的社會風氣就是如此，一男一女獨處一室必然是要穿出閑言閑語的。
    也許韓玉翠不在乎，但是秦淮樓裏的這些姐妹們可是很在乎的。
    “呃……”韓玉翠見大家夥兒的眼神一個個犀利的很，心中也是忐忑。她本身並不是很了解明朝的風氣，而且溫碧翠年紀尚小，雖然懂的東西不少，可是關於民風這一方麵還是有一些疏漏的。
    “翠爺，該不會您真的陪了他一宿吧？”董小宛等人眼中帶著一絲妒意。
    要知道，在這個小白臉出現之前，翠爺可是隻對她們這些姐妹生病時才有過徹夜照顧的。
    “其實呢，這個，我是看他被人用鞭子抽打太可憐了，所以把他撿回來當幫手的，你們看呀，等他傷好了加入了我們樓子，那麼也就是我們自己人了，翠爺對自己人好難道有錯嗎？”韓玉翠整理了一下思路，張口胡謅道：“好吧，我承認我是和他獨處了一宿，但是你們看他傷的那樣，可能會對我有威脅嗎？或者我在你們心中就是一頭饑不擇食的母豹子？”
    “撲哧——”諸女聞言皆笑出聲來。
    “翠爺，哪有您這樣的，說自己是……饑不擇食的母豹子……”汴京玉用帕子遮住嘴輕笑起來。
    見諸女的注意力被自己成功轉移，韓玉翠連忙說道：“姐妹們，把那些睡得跟死豬一樣的皮條客給我拖出去丟路上，今天咱不做生意了，關門！”
    “嗯？”諸女投來疑惑的目光。秦淮樓一天的交易額可是非常龐大的數字，雖然說關個一天兩天沒什麼，但是好端端地，翠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韓玉翠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很疑惑，但是事情非常的複雜，所以我需要一段足夠長而且安靜的時間來像你們說明。”韓玉翠拍了拍手，說道：“好了，大家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兒樓下大廳集合，對了，奴奴（韓玉翠對龜奴的雅稱……），一會兒你就在這裏看著那個小子，如果他醒了就來知會我一聲。”
    “是，翠爺。”龜奴尖聲尖氣的回答讓韓玉翠好一陣不自在。
    姑娘們散了去，韓玉翠也下了樓，將幾張木桌排放在一起拚成了一個簡易的會議桌。
    看著自己的作品韓玉翠滿意地點了點頭。而這時候，姑娘們也都處理好事物下來了，並在韓玉翠的指揮下紛紛落座。毫無疑問的，韓玉翠坐在了上座。
    “翠爺，我怎麼感覺我們在上學堂一樣啊？”柳如是輕笑起來。其餘諸女也是莞爾。若是有男人在這裏一定會連口水都流出來，這麼一大屋子的美女在談笑，秀色可餐都不足以形容了。
    韓玉翠擺正了身形，用自認為比較嚴肅的語氣說道：“好了，姐妹們，說笑呢，到此結束，接下來我們將討論的是關於我們的生計問題。”
    “生計問題？”座下開始交頭接耳了。難道秦淮樓有虧損？沒道理啊！前幾天翠爺還敲詐了那幫公子哥好大一筆銀子呢。
    環視一周，韓玉翠有些歎息地搖了搖頭，這些淪落風塵的女子也是可憐，若在她的那個時代，她們一定會被眾星捧月一般的被人追捧，可是在這裏，她們隻是那些達官貴人玩弄的對象。
    韓玉翠很不甘心，她對這個時代的女性地位非常不滿，她也知道自己無法撼動一個國家的觀念，但是她還是想以她所有的能力，讓這些姐妹們盡量好過一些。
    “我們女人的地位非常低，因為統治這個國家的人是個男人，而不是我們女人！”韓玉翠此話一出滿座皆驚，要知道這種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因為她們在心裏同樣詛咒著這個令人憎惡的現實。
    看著在座姐妹們一個個露出了無奈、痛苦的神情，韓玉翠微微一笑。
    “我不是皇帝，而且我的性別也注定了我不可能當皇帝，當然，如果我的性格有一天變得和武則天大媽一樣扭曲，也許這個不可能會變成可能。”韓玉翠開了個小玩笑，不過這個玩笑對於生長在明朝的紅塵女來說卻一點也好笑不起來，或者說沒人敢笑。
    氣氛有些尷尬，韓玉翠輕咳幾聲繼續說道：“我們秦淮河的姑娘個個都是絕色，憑什麼讓那些臭男人肆意糟蹋？”
    “因為我們是妓。”
    “胡說八道！”韓玉翠聞言猛一拍案，將方才說話的小姑娘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哭訴起來。
    韓玉翠見自己過激的行為嚇哭了小丫頭，連忙柔聲道：“好了，別哭了，不過從今天開始你要記住，妓，隻是一種職業，一種能夠讓我們這些可憐女子在這個吃人的社會生存下去的職業，也許我們在世人眼中比奴隸都卑賤，但是我們必須有骨氣，我們要有尊嚴，若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麼這輩子活來又有什麼意思？”
    韓玉翠的話是一種很好的鼓動，在封建社會，女子哪來的尊嚴？無盡的壓迫致使她們已經快要忘記尊嚴是什麼了。
    “可是，做我們這一行的，又有什麼資格讓別人尊重呢。”汴京玉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雖是畫舫上的紅牌，不用賣身，但這不代表她的待遇會比樓裏麵的姐妹們好多少，那些富商權歸看她的眼神根本就是在看一件貨物而已。
    “我們不需要別人尊重我們，我們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自己尊重自己，我會讓你們發現自己的價值究竟有多大。”韓玉翠無比的自信。
    “紅塵女子哪來的尊嚴？她們的價值也不過是在床上罷了。”不冷不淡的聲音自樓上傳來，韓玉翠隻覺得一股怒氣上湧。
    “你是哪家的小兔崽子……”還沒等韓玉翠罵完，她已經發現了那個冷淡聲音的主人，正是那個被自己救了的小白臉。
    “原來是你啊。”韓玉翠麵部抽搐，自己救的人駁斥自己說的話，真還真是一種諷刺。
    “就是我，如何？”俊秀男子揚了揚下巴，挑釁地看著韓玉翠。
    不得不說，這個男子的臉色雖然因為受傷顯得有些蒼白，不過他長得確實蠻好看的，至少韓玉翠是有那麼一點點覺得。
    “我一個弱女子還能把你怎麼著？不過我在這裏說的每一句話都會以實際行動表示出來。”韓玉翠接受挑戰一般地回瞪過去，若是不明就裏的人看了，肯定會以為這是小倆口在眉來眼去呢。
    “拭目以待。”依舊是不鹹不淡，目光清冷而深邃。
    韓玉翠微微一愣，這種眸子她是第二次看到，第一次是很多年以前她在鏡子裏看到的那個自己。
    “那麼好吧，我們就來打個賭，若是我讓這秦淮河所有的姑娘以後出門都可以挺起胸膛，那麼你將要在我這裏給我們當保姆，直到我們膩味了為止。”
    俊秀男子眉毛一揚：“保姆？”
    韓玉翠絲毫不在意自己說出了一個未來世界的詞彙，當即解釋道：“就是照顧我們所有人的飲食起居，你可敢賭上一賭？”
    俊秀男子皺了皺眉，在觸及到韓玉翠赤裸裸的挑釁目光後立刻頓首道：“有何不敢！我張居正上敢觸天顏，下敢抗群臣，何懼你一女子！”
    韓玉翠在心中邪惡的狂笑，她不知道自己即將做的事情會給曆史帶來多大的變化，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引起多麼大的反響，此時此刻此地，她隻是想要向這個病怏怏張居正知道，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絕無女子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