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21章 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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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漠帝看著白色果肉,淡淡的果香撲鼻而來。
“烏傘樹果。”忘憂怕漠帝不放心,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個,咬破薄薄的果皮,甜甜的果汁流得滿嘴都是。
漠帝漫不經心咬了一口,齒頰留香,非常清爽。
“果肉必須馬上吃完。”忘憂看著慢條斯理的漠帝,心裏著急,拿著果肉往他嘴裏塞,不知道漠帝為什麼笑。
漠帝吃完,忘憂再剝,他再吃,還是吃很慢,急得忘憂喂他。
忘憂幫他擦完臉,又擦了頸項,擦幹雙手,沒好氣地看著笑意明顯的漠帝,笑那麼開心幹嘛;接著又把果莢殼輕輕旋轉,輕輕地吹,裏麵薄薄的淺黃色絮狀物慢慢展開,一麵薄如蟬翼的果莢扇就做好了。
“帶上這把莢扇,蟲蟻不近身。您該早朝了。”忘憂恭敬地把扇子遞給漠帝,黑眼圈難掩徹夜未眠的疲憊。雖然她不知漠帝為何改變主意,也不知他是怎麼救出萱羽的,還是把一份感激放在心底。
“好好休息,今天別去禦醫院了。”漠帝接過莢扇,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竹林。
“謝陛下。”忘憂走回安神軒,為萱羽換藥後補眠。
……
蘊秀宮
湘顏妃端著茶盞的手一抖,“昨晚陛下在青柳宮的哪個殿中休息?”
安插在青柳宮的侍女跪在地上回稟,“昨晚安神軒門窗緊閉,銀梟守在軒外。”
湘顏妃優雅地品了一口茶。
“今早,忘憂醫官與陛下在竹林裏告別,陛下離開時讓她好好休息,不用去禦醫院了。”侍女如實回答。
“他們在竹林裏做了什麼?”湘顏妃放下茶盞。
“這……”侍女不安抬起頭,“忘憂醫官喂陛下吃果肉,還送了一把扇子。”
湘顏妃將精美的茶盞摔得粉碎,“來人!去青柳宮!”
……
豔陽當空,青柳宮外不見一名內侍,湘顏妃熱得香汗淋漓,打傘的侍女雙手直抖,華麗的傘蓋很是沉重。
“啟稟娘娘,沒有忘憂醫官的允許,您不能進去。”暗衛攔住去路,按官階來說,一等醫官比湘顏妃更高。
“負責通傳的內侍呢?”湘顏妃的貼身侍女小鐲,叉著腰責問暗衛。
“進去。”湘顏妃怒氣衝衝,想她在宮內,誰敢阻攔?
“娘娘!”暗衛也不敢傷到湘顏妃,隻得隱進暗處,伺機而動。
湘顏妃從外殿走到安神軒,連個侍衛都沒看見,外麵酷熱難當,這裏卻涼風襲襲。侍女當先,走進安神軒,繞過屏風,小榻上躺著兩名女子相擁而眠,並不是忘憂。
“大膽奴婢!”小鐲雙手叉腰,又妒又氣,她是湘顏妃的貼己侍女,卻從沒睡過主臥小榻!
“姐姐,她是誰?”萱羽的精神狀況還很不穩定,立刻嚇醒。
“大膽!見過湘顏妃還不跪下!”小鐲把萱翎拽到地上,啪啪兩巴掌。
“見過蓮蘭娘娘!”萱翎立刻跪下,未愈的腳傷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還有你!”小鐲剛要抓萱羽滿是繃帶的手。
“請娘娘恕罪,萱羽是奴婢的妹妹,受了重傷,不能下床。”萱翎跪行到小鐲麵前攔住。
“來人!拖下來!”湘顏妃氣得眼冒金星,她還沒見過哪個奴婢敢有傷不跪的!
“娘娘,求您了!”萱翎死活攔住不鬆手,卻敵不過湘顏妃帶的六名侍女,被摁在地上。
“啊!”萱羽躲閃不過,從小榻上摔了下來,痛得臉色慘白,卻不敢吭聲。“姐姐。”
“娘娘!”暗影出麵阻攔。
“讓開!”小鐲抬腿便踢,暗影倏地消失,她更是得意。“扒掉她的衣服,看看是多重的傷,敢不下床來見!”
“且慢!”被驚醒的忘憂急忙下來,卻看到幾名侍女把兩萱摁在地上。
“忘憂醫官!”小鐲皮笑肉不笑,跪地行禮。
“湘顏妃到這安神軒有何貴幹?”忘憂怒視笑得優雅的湘顏妃。
“大膽!”小鐲看到忘憂並不跪見,登時跳了起來,“見湘顏妃不跪,你是何居心?!”
“我是醫官,並不屬於後宮,見到湘顏妃不用跪!請放開我的侍女,她受傷極重。”忘憂不動聲色。
“啊!”萱羽慘叫一聲,淚水在眼睛裏打轉,摁住她的侍女暗下黑手。
“放開!”忘憂走到張牙舞爪的侍女麵前,黑亮的眼神如寒冰一般,淩厲非常。
侍女們不自覺鬆開手,忘憂急忙扶住嚇得發抖的萱羽摟在懷裏,撫摸她淺褐的卷發。“不怕,沒事的。”
“啪!”巴掌拍肉的聲音在安神軒回響,毫無防備的忘憂臉上多了個鮮明的五指印。
“你敢勾引陛下!?”湘顏妃氣得渾身發抖,更重要的是漠帝願意被勾引,卻不願看她一眼。
“陛下駕到!”總管高尖的嗓音剛從青柳宮外響起,漠帝已經站在湘顏妃麵前。
“奴婢見過陛下!”撲通幾聲,剛才盛氣淩人的侍女們全都跪地不起,湘顏妃也不例外。
“忘憂見過陛下。”行過禮後,忘憂將萱羽扶到小榻上躺好,又將萱翎扶起來,隱藏掉手中的小包藥粉。漠帝出現,讓湘顏妃渡過一劫,她準備下點新研製的草藥粉,湘顏妃不是愛扒人衣服麼?就讓她嚐嚐三天不能穿衣服的滋味!
“陛下,忘憂醫官仗勢欺人,讓我在宮外苦等半個星時。您要為我作主啊!”湘顏妃楚楚可憐。
“漠原古訓,嬪妃不出後宮。”漠帝平靜無波,他剛從勤勉閣出來,就有暗影來說湘顏妃直闖青柳宮,還在安神軒內動手。湘顏妃自恃家世顯赫,不把其他嬪妃放在眼裏,他很清楚。
“陛下,蓮蘭不為其他事情,隻是想請忘憂進入後宮。”湘顏妃盈盈帶笑,“昨晚見陛下與醫官晚宴相處和樂。”
“湘顏妃,您多慮了。”忘憂怒火更盛,“陛下身體安康,忘憂就會離開。”
“湘顏妃今日起,修身養性一年。”漠帝和顏悅色,“侍女無能,讓主子在酷熱下曝曬,杖責三十,驅逐出宮!”通常,漠帝的臉色神情與心情好壞無關。
“陛下!”湘顏妃癱倒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侍女們叩頭如搗蒜,“娘娘救命。”
“陛下,陛下!求您!”湘顏妃眼睜睜看著侍女們被拖走,這些都是她的家奴。
“來人,送湘顏妃回宮。”漠帝一聲令下,新總管立刻招來新的侍女,將行走不穩的湘顏妃送回後宮。
萱羽緊緊偎在忘憂懷裏,聞著她特有的淡淡草藥香,心裏的恐懼漸漸散開。
“忘憂,跟孤王來。”漠帝沒有看漏忘憂藏在袖子裏的東西。
“萱翎,照顧好萱羽。我去去就來。”忘憂跟著漠帝來到安神軒的第二層。
“把東西交出來。”漠帝端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氣急了的忘憂像頭小豹子,不過她的膽子不是一般二般大,竟然敢對湘顏妃下手。
“什麼?”忘憂裝無辜,黑亮的眼睛眨啊眨。
漠帝快如閃電抓住忘憂的手腕,從她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紙包,“這是什麼?”
“……咦?什麼時候掉在袖子裏的?”忘憂抽不回手,繼續裝傻。
漠帝小心拆開紙包仔細辨別,突然一陣風把小小的粉末全吹在了他臉上,嗆得他連連咳嗽。
“陛下去洗澡,快快快!”事發突然,忘憂徹底傻眼。
不明所以的漠帝被驚慌的忘憂拽進浴池,渾身濕透的他突然覺得又癢又麻的感覺從臉上向四肢蔓延,起初很弱,漸漸變強,像從骨髓裏透出的熱意洶湧澎湃,很熱很癢很難受。“忘憂,怎麼回事?”
“前兩天配的紫薊花粉。”忘憂趴在浴池邊,心裏七上八下。
“會有什麼效果?”漠帝隻覺得越來越熱,身上的衣服像火焰在烤熾他,今天他穿了一套繁複的帝袍,裏三層外三層,濕透的衣服沾在一起,更是難受加倍。
“渾身燙得像火在燒,在水裏泡三天就好。”忘憂傷腦筋地坐在池邊。“沒有解藥。”
“沒解藥?!”漠帝沉在水下泡五分鍾,冒出水麵十分鍾,渾身的燥熱很快散去。“你想謀害湘顏妃?!”
“沒,正好帶了。”忘憂裝蒜,“陛下,您沒事別來青柳宮,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就是那條倒黴的魚。”
“忘憂,”漠帝從水下鑽出,坐在忘憂對麵。“頭發粘在後背不舒服。”
“是。”忘憂跑到寢室拿來梳子,為漠帝把頭發綰在頭頂。“樹玉痊愈後會留下很深的傷疤,嚴重影響肢體活動,采了紫薊花粉想配些去疤的藥粉,效果很不好。”
“忘憂,雪兒也要洗澡。”雪兒連蹦帶跳衝進浴池,濺起很大的水花,正好碰到漠帝浮出水麵換氣,紅眼瞪藍眼,嚇得怪叫連連:“啊!忘憂救我!”
“快出來。”忘憂舉著大浴巾站在池邊,接住一驚一咋的雪兒,幫它擦幹柔軟的皮毛。
“陛下,晚膳在哪兒用?”總管在安神軒外候著,不敢越雷池一步。
“擺入安神軒。”漠帝探個頭又鑽回水底,似乎有什麼進入身體,遍布全身的疤痕又麻又癢,很不舒服。
“陛下,現在用膳嗎?”忘憂看到水下的漠帝又抓又撓,“您怎麼了?”
“癢!”漠帝衝出水麵坐在池邊,好不容易褪去的火燒感覺,又重新在體內燃起,隻得又鑽回水底。
整晚,忘憂摟著雪兒陪在煩躁的漠帝身邊,時不時往池水裏放些安神益氣的草藥,萱翎在漠帝浮出水麵的間隙喂飯。
黎明時分,浴池和安神軒內靜悄悄,忘憂和雪兒在浴池邊打盹,萱翎和萱羽姐妹倆睡在安神軒的小榻上,漠帝神采奕奕地躺在水底,蔚藍色的眼瞳清澈無比,一晚下來,他可以呆在水下一星時不換氣。
漠帝不想驚動忘憂,悄悄走出浴池,體內沒有生出燒灼的感覺,他拿起浴巾擦拭身體,左腕上隆起的淺色傷疤隨著浴巾擦過,消失不見。漠帝揉了揉眼睛,在地上看到了脫落的傷疤,左腕上看不出一點受傷的痕跡。他站到浴池的鏡子前,浴巾擦過頸項,手指粗的疤痕掉下;浴巾擦過胸口,隆起的疤痕掉了一大片……身前身後擦幹時,漠帝全身觸目驚心的疤痕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看不出他曾受過致命外傷!
“陛下,您醒了。”睡眼惺鬆的忘憂看到了和顏悅色的漠帝。
“忘憂,你看!”漠帝第一次笑得這麼燦爛,有了這種藥,燙傷極重的樹玉就可以完全恢複,不用戴麵具也不用拄拐杖,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忘憂傻眼,在別人身上完全沒用的花粉,為什麼在漠帝身上會有這麼神奇的效果?
“陛下,該上早朝了。”總管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
“忘憂,孤王去早朝,晚上再詳談。”漠帝動作迅速穿好衣服,他的身體完全康複目前還是秘密,不能讓總管知道。“明天你要給學醫授課,好好準備。”隨後,漠帝像陣風刮出青柳宮,總管急忙跟上。
忘憂揉著僵硬的頸項走到安神軒的花窗邊,見萱翎正在為妹妹擦身。
“咚!”一隻天藍色羽毛小鳥兒,金色的小眼睛和爪子,直直飛落在萱羽的床邊,撲楞著翅膀啾啾叫。
“姐姐,是隻小鳥兒。”萱羽很開心,小鳥不怕人,徑直跳上她的枕頭。
“小鳥問,能不能跟著你?”緊跟著小鳥的雪兒,幫她們翻譯。
“真的嗎?”萱羽小心翼翼地撫摸小鳥的圓腦袋,“我是小羽,叫你小落行嗎?”
小鳥嘰嘰兩聲,雪兒說:“它說你要快快好起來。”
“好!”萱羽笑逐顏開,“小落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哦,我們分開十年了,不知道他在哪兒過得好不好?”
萱翎突然捂住妹妹的嘴,“不準說!”
“啊,我忘了。”萱羽吐了吐舌頭,“這是我們的秘密。”
忘憂微笑走到安神軒外,深吸一口氣,清晨的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兩朵粉蓮靜靜綻放,碧綠的荷葉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七彩的魚群吐著泡泡,在荷葉間嬉戲。
忘憂走入安神軒旁的竹林,毫不意外地看見戴著麵具的銀梟,“鳥兒是你送的吧?”
銀梟不吭聲,轉過身背對忘憂,後頸的羽毛突然豎起。
“你就是她們的小落?”忘憂歪打正著,影衛隊長銀梟自製力驚人,卻在那晚打碎了石雕。
“……謝謝。”銀梟說出兩個字,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錯愕的忘憂。
“要不要我告訴小羽啊?”忘憂細聲細氣地對著空氣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看到銀梟就想去逗他,每每看到銀梟頸後的羽毛豎起又放平,她就想笑。
“不要!”突然出現的銀梟在竹林裏卷起一陣旋風又消失,碧綠的竹葉嫋嫋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