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柔和的清風帶起一地芬芳，飄逸的發絲掠過如冠玉的臉頰，一身勝雪白衣，手執血玉蕭，微笑摘蘭叢，襯得那超塵的氣質，飄飄似仙欲乘風而行。
    可謂是，腕動飄香麝，衣輕任好風。金屏障翠被，藍帕覆薰籠。
    上官瑜仰望著眼前仿若離塵，似是要飛升成仙般的歐陽默然，心裏不禁感歎，世上竟有如此飄然之人，他本不該屬於這個混沌的塵世，他屬於瀟灑恣意的仙境。
    他太幹淨了，即使是在血腥的戰場上，仍然是纖塵不染，一派超然脫俗，人常說，歐陽先鋒那不是在屠戮，那簫聲更不是催命符，而是用殷紅的血玉蕭，演繹著一場場華麗的音樂盛典，那些生命在他手下，總是含笑而終，那是對生命最後的禮讚。
    佛樣慈悲的微笑下，也許，隻有歐陽默然自己知道，那根本不是憐憫憐惜，而是徹底的，漠然。
    默然也是漠然，溫和的微笑裏，包裹的掩藏的，其實是一顆驕傲而冷漠的心，他隻會在意，他真正在意的人而已。
    然而，世人總是愚昧的，總喜歡以表麵的容顏微笑來判別一個人，所以，世人的眼睛，並不是總是雪亮的，他們反而更容易受到表麵現象的欺騙。
    “瑜兒，昨天玩得還開心麼？”看著你被上官幽帶走，我卻不能伸出阻止你離去的手，畢竟，你臉上的笑容，才是我真正的幸福所在。
    上官瑜一想到昨晚，臉上頓時一片燒紅，似是一片燦紅的晚霞，歐陽默然看著那不正常的酡紅，還以為上官瑜染了風寒發熱了，不禁走上前，抬手想輕觸他的額，然而，因為上官瑜突然驚慌的後退了一大步，手卻並未觸到，歐陽默然一愣，轉而又溫柔一笑。
    “怎麼？害怕被我查出萬一病了，就要吃傷寒藥麼？”想到瑜兒這麼大的人了，竟還怕吃傷寒藥，歐陽默然不禁莞爾。
    這時，一陣微風起，撩起了上官瑜故意拉高的領子，那散落的如櫻花般的印記，若隱若現，異常豔麗。
    歐陽默然眼神一凜，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雖然維持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眼裏卻是一片冰冷，他那冰寒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眸，淡淡掃過上官瑜全身，那看似淡然的眼神仿佛要穿透那薄薄的衣料，看穿一切偽裝。
    上官瑜連忙伸手整理自己的衣襟，生怕被看出來什麼異樣，隻是，他一直低著頭，自然也就沒發現，歐陽默然那絕對算不上溫和的眼神，和那冰冷僵硬的笑容。
    然而，當上官瑜攏好衣襟，抬起頭時，歐陽默然臉上卻仍然是那副溫柔的神情，“這麼大風，還是進屋吧！我看你好像有些發熱的樣子，要是真傷風了就不好了。”
    歐陽默然說著便伸出手，一手攬過上官瑜的腰就往德淵殿走去，上官瑜一驚便想掙開，卻不想身子本就酸軟，而且默然雖然看似溫柔，卻隱隱帶著強勢的力道，根本就掙不開，“瑜兒，是身子不舒服麼？扭來扭去的，那我抱你進去吧？”
    雖然是征求意見的問句，卻是以感歎語氣說出的，並未等上官瑜回答，歐陽默然便攔腰抱起上官瑜，快步往殿內走去。
    上官瑜無奈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腹誹著，這是第幾次了？……看來，我這不能學武功的身子，還真是沒用……
    不過，今天的默然哥哥總覺得，好奇怪……雖然，仍然是溫柔的語調，卻感覺少了那份特有的安心感。
    歐陽默然將上官瑜輕放到床上，眼睛狀似不經意的掃過，那放置一旁已空的一瓶凝脂，眼神猛地一收，眼裏的冰寒更深了一分。
    難道，傷到了？
    上官幽，你好樣兒的！
    歐陽默然瞳孔微不可查的微微收縮，看不出心緒，一時間，上官瑜感覺周身的溫度陡然降了不少，而那冰寒之氣，似乎，是從默然哥哥身上散發出來的？……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明明剛開始還好好的啊……
    上官瑜歪著腦袋看著歐陽默然，似是想不通，為何一直是那麼從容優雅溫和的默然哥哥，竟會生氣，而且怒氣竟然，竟然這麼明顯的表現出來，這……實在，太不正常了……
    “默然哥哥，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還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兒了嗎？”上官瑜小心翼翼的開口，擔憂地拉起歐陽默然的手，似是要將掌心的溫度渡過去，撫平心裏的海浪。
    歐陽默然這才回神，轉過頭，輕柔一笑，若陽光衝破雲層般溫暖，若春風拂過柳葉絲絛般柔軟，若花開無聲璀璨般燦爛，傾國傾城勝莫愁。
    “我沒事，倒是瑜兒臉色這麼不好，我去讓春桃碧桃給你煮點燕窩粥。”歐陽默然輕輕回握上官瑜那纖細的手，如春風般的嗓音，淡然響起。
    歐陽默然放開上官瑜的手，起身準備出去，隻是站起的那一刻，在上官瑜看不到的角落裏，那隻藏在袖子裏的手，指尖早已深深嵌入掌心脆弱的紋路，一片殘紅。
    “默然哥哥，不用了，我剛吃了一碗清粥的，瑜兒不餓。默然哥哥，我……”頓了頓，上官瑜似乎是在想著什麼，才略微有些艱難的開口，“我有件事想讓默然哥哥幫忙。”
    歐陽默然這才轉過頭，看著上官瑜微微閃躲慌亂的眼神，便猜到了，這事定然與那人有關。歐陽默然閉了閉眼，斂去那一目的悲傷，再睜開時，仍然是那個淡然溫柔的，歐陽默然。
    “這是什麼話，隻要是瑜兒開口的，默然哥哥都會為你去做的。”是的，隻要你開口。
    上官瑜感激的看著歐陽默然，“謝謝你，默然哥哥。”幸好還有你這樣一個哥哥在我身邊……
    “說什麼傻話呢！我是你的，默然哥哥啊！”雖然，我並不隻是想成為你的哥哥，但是，若是我的感情隻會給你帶來困擾，我會一直埋在心底，靜靜守候你的幸福。
    “默然哥哥，倭奴國向我國發出了邀請，出使接受他們的投誠，大臣們都力薦幽哥哥去，可是。。。。。。”此去必然凶險之極，我也不知道太後奶奶會怎麼做，更不清楚太後奶奶跟渡邊淳一到底有什麼協議。
    歐陽默然看著上官瑜欲言又止，其實也想到了上官瑜想說什麼，隻是心底卻還是下意識的排斥著，想保留最後一份希望。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
    “默然哥哥，我希望你能暗中跟著幽哥哥上路，不管路上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護住幽哥哥的性命，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不要帶他回宮了，就算麗都發生再大的事，也不能讓他回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太後奶奶和你，我都要保護……
    心到底能夠有多疼，是不是，疼到麻木，就可以不用再承受這般蝕骨的鈍痛？
    那一字字，仿佛一把尖刀，直直插進我的心口，不是說好隻要守住你的幸福就好，可是，為什麼，還是這麼痛？……。
    歐陽默然看著上官瑜一臉信任的看著自己，心底的苦澀更重了幾分。
    為何如此信任我？我還真怕，我會一時忍不住，殺了他……
    歐陽默然發現人的心境，竟真的可以和外表分離開來，要不然，那個充滿溫度溫柔的聲音是誰的？
    隻聽到他說，“瑜兒，放心吧！不就是出使倭奴麼？不會出事的，就算出事，我也定會還你一個完整的上官幽！”
    “默然哥哥，謝謝你。”上官瑜感動的抱住歐陽默然，總覺得有默然哥哥的地方，總是那麼讓人安心，那麼溫暖，可以放心將一切交給他。
    這時的上官瑜一直以為自己對歐陽默然，隻是哥哥般的信任，心底滿滿裝的都是上官幽與太後之間的事，然而，那樣全然的安心，真的隻是哥哥才能給的麼？
    而他一直認為自己愛的上官幽，又真的是愛情麼？他也一直在迷惘，那樣的習慣，那樣的依賴，那樣的陪伴，那樣的承諾，也許，就是愛情吧！
    可是，他卻不懂，愛情，是不能用也許來形容的。
    愛與不愛，習慣與愛戀，都是完全不同的，隻是，那時的他，卻不懂，不停的告訴自己，他是該愛著上官幽，要不然也不會讓上官幽對他做那些事情，那也算對得起上官幽的深情了。
    隻是，若愛情是需要回報，需要補償，需要不用心存愧疚，那還算是，愛情麼？
    歐陽默然身子僵了僵，心裏輕歎一聲，還是無法拒絕上官瑜身上的溫度，還有他的任何要求啊……
    歐陽默然抬手回抱住上官瑜，在指尖接觸到上官瑜時，突然心底湧動出無數的艱澀，手臂越收越緊，似是想將懷裏的人揉進骨血裏，直到上官瑜難受的輕哼出聲，歐陽默然才感到自己的失態，正準備放手，卻被一陣大力給拉開了。
    “你們在幹什麼？”上官幽帶著深沉的怒氣，沉沉出聲。
    歐陽默然見竟是上官幽，心裏沒由來的一陣怒火，麵上卻仍是一派淡然，站起身子，優雅的理了理被拉亂的衣襟，冷冷的開口，“攝政王真是好興致，逛到這裏來了。隻是，不知能否賞臉，跟下官到外麵談談本該昨日就議的國事呢？”
    此時外麵起了一陣大風，吹得窗戶都吱吱的響著，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內的氛圍，並不怎麼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