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夏鳶·夜之曲 第三十六章 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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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冷,無情,宛如血之綻放。
何為永恒?是漫長的歲月,亦或是仿若不再流逝的時光?
靈魂的殤,如琉璃,碎裂卻美麗而虛幻。
“小姐!”痛苦的嘶吼無法帶回即將離去的孩子,心中的悔意無法抹去心頭的悲涼。
純淨的雙眸中,依舊如以前一樣,清澈而閃亮,卻染著濃鬱的不解。琪薩低垂著頭,大大的眸子不可置信般凝視著一寸寸離開身體的利劍。
那樣鮮紅的血液,是自己的嗎?為什麼,她會流血呢?
仿佛聽見了隆的急切的呼喚,琪薩緩慢地轉過頭去,驚恐的麵容上霎時浮現出甜美的笑容。隆叔叔說過呢,會保護自己的,所以她不怕。
可即使如此堅信著,卻依舊無法逃避她即將離去的現實。
“哼,真是個傻子。”行凶的男子冷哼,嘴角溢出殘忍無情的邪魅笑意,就因為她什麼不懂,所以才能在死前綻放出一塵不染的笑容嗎?
血族的生命何其長,而影族卻短暫的隻有百年歲月罷了,上天何其不公?給了血族永生,卻隻給了他們不滅的靈魂,可人死後,什麼都忘了,無論力量還是權勢財富,都要重新來過,如此要這不滅的靈魂又有何用?所以他恨!恨每一個血族!
如錐心撕裂般的痛苦瞬間侵占了琪薩的知覺,無法忍受的疼痛使得她原本可愛的小臉變得扭曲。在劍尖離開自己身體的霎那,手顫栗著覆上了傷口,想要堵住那不斷奔湧的鮮紅,然而注定,一切終是空想。
“隆叔叔,小薩,小薩好疼。”淚水浸濕了雙眼,棕褐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不斷擴散,身體也漸漸抽搐了起來,可卻依舊執著地相信著那句誓言。
“小姐。”隆顫抖著輕喚,努力控製著自己翻湧的情緒,她還是個孩子啊,為什麼要對她這麼狠心?
“哈哈,還真是感人呢!”男人站在琪薩身邊,陰霾的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意。討厭她臉上的笑容,那樣天真無知,手用力地拉扯著琪薩淩亂的長發,使勁扳過她的臉,逼迫她看向自己。
“你快死了呢。”幽幽之音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毫不留情,琪薩驚恐地看著他,頭不斷的搖晃著,想要將他的話甩出腦海。然而,男人下一句話,仿佛證實了她最不願相信的事實,將這尚且年幼的孩子無情地推向了無盡的黑暗中:“看看,都變得透明了哦。”
頭緩緩地底下,瞳孔中浮現出自己越發透明的纖細身子,終於,孩子仿佛再也受不了如此痛苦的折磨。大叫出聲:“不,不,不!”
她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她不會死的,有叔叔在,她不會死的!
然而,就算在痛苦也無法逃避,她即將消散的事實。血滑落,摔碎在冰涼的手上,宛如朵朵紅蓮的綻放。
“小薩,小薩!”隆惶恐地呼喚著,孩子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這說明什麼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心髒,血族最脆弱的地方。傷之必亡。
淚,沿著男人剛毅的臉龐劃落,那是他終其一生想要保護的孩子,此刻,卻隻能無助地看著她慢慢離去。一絲絕望湧上心頭,帶著無助與蒼涼。
聽見男人痛苦的呼喚聲,琪薩倏然轉頭,叔叔,叔叔,她從小敬佩的叔叔,是在為了她而哭泣嗎?那淚滴或許冰冷,可卻仿佛流在了自己的心上,滾燙。
都是因為自己的任性,才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她又怎會怪他?
“叔叔。”音鈴般甜膩的聲音仿佛極力隱忍著痛苦,隻因為想對每一個愛著自己的人,綻放出最後一抹笑顏。
害怕又能怎樣?縱使哭泣也無法改變事實,爸爸。小薩知道錯了,爸爸,要原諒小薩啊。
恍惚中,一幅幅畫麵如流水般在眼前溜走,想要抓住,卻仿若無形,一切的動作不過是多餘。最終,記憶定格在家中的柳樹下。
“小薩,還記得嗎?小的時候啊,你媽媽就經常抱著你坐在那棵樹枝上,唱著搖籃曲。”那是他們離開家,趕往夜月城前夜時的場景。那時候,爸爸的臉上染滿了幸福呢。
“爸爸,媽媽唱歌很好聽。”琪薩甜甜地笑著,撫摸著那顆古老的柳樹。可是爸爸,在小薩的記憶中,媽媽早已模糊了。對不起,小薩忘記了媽媽的聲音。
小小的柳樹環輕輕地扣在了女孩頭上,男人欣慰地看著孩子,仿佛陷入了回憶,悠悠而語:“雅惟,孩子已經長大了,你還在看著嗎?”
雅惟,她的媽媽,在她幼時,突然離開,就再也不曾回來。
那麼現在,她要去尋找她的媽媽了嗎?爸爸,琪薩一定會找到媽媽的,一定會告訴媽媽,爸爸很想念媽媽呢。所以,您不要傷心好嗎?
琪薩毅然轉過頭,雙眸直視著身前的男子,眼中滿是憤恨。
右手小心地在虛空中點畫,勾勒,既然是小薩的錯誤,那麼就讓她自己來償還吧。黑色的細絲再一次從指尖散開,向著男人纏繞而來。
麵對著突如其來的變化,男人有些措手不及,放開了琪薩,迅速後退。
然而,琪薩的唇畔間卻陡然綻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純真的感覺順而離去。雙手迅速在胸前點畫,十字,六芒星。一個個詭異的符號,自然印刻,仿佛是來自於記憶深處,映照於靈魂之上。
黑色的黯芒宛如水流,不斷從咒印中溢出,相互碰撞,激起強烈的黑潮。整個空間,仿佛瞬間封閉,任何光都無法透入,隻餘黑芒在其中不斷翻湧。
交戰中的眾人,均發現這一詭異的現象,迅速分離開來,然而下一秒,卻又宛如空間驟然破碎,所有的黑芒轉瞬溢出,帶著強烈的憤恨與肅殺,直撲幾人。
驚異於這一變化的行凶者,在呆滯的同時,已無力於反抗,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黑芒吞噬。致死,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黑色幽芒中,一個嬌小稚嫩的身體帶著邪魅的笑意,冷冷地看著剩餘的兩人。棕色的長發隨著狂風不斷起舞,美麗而妖嬈。滄桑而淒涼的話語在三人耳中炸響:“吾以吾名,請求血族之神,吞噬所有欲傷害您孩子的人們。願血族之血脈永恒不滅!”
“小薩!”隆低鳴出聲,淚宛如斷線珍珠,一滴滴,滑落地麵,浸入土中。
傻孩子,她怎麼可以那樣做?血族夜夙一族直係王族的能力,空間之吞噬!卻是要以自己的靈魂為引,才能引發的咒術啊。
傻孩子,為什麼要放棄自己呢?血族傷了心,會死,可她是王族,是夜夙一族未來的繼承人,隻要找到主人就一定有辦法保住性命的!如此,以血族強大的恢複力,很快就能恢複健康了。
黑芒散盡,卻是屍骨無存。虛空中,隻剩下孩子若隱若現的身體,飄散的發,已漸漸枯黃,臉上,卻依舊染著可愛的笑容。
隆叔叔,琪薩便是為了保護夜夙一族的子民而生的!
男人顫栗著看著孩子宛如泡沫般破碎,心痛的無法呼吸。
為什麼一切的努力都無濟於事,他最終依舊無法保護琪薩?他要如何麵對族人?他要如何麵對主子?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呆滯地轉過身體,地上,閃耀著暗金光澤的東西,瞬間出現在隆的視線中。悲戚的雙眸驟然間浮現出無比的怨恨,原來,是他!
大地埋葬的生命,不可能複活,誰知道生存的規律?明知犯下了大錯,如今卻無法找到良藥。
明明說過,要保護孩子安全回去的,可是最終,他依舊無法做到。
黎明前的黑暗,最終她依舊無法逃離,或許血族注定了無法在陽光下生存。他們,隻是屬於夜的存在。
琪薩的死亡,究竟預示著什麼,輪盤碎裂,無人可避!
不要哭泣,不要憂傷
這是屬於他們的宿命
縱使掙紮,卻依舊無法逃離
若有誰知道生存的規律
請告訴我
一切的努力並非無濟於事
至少,我做到了最初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