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帶著暖意的煙火味還遠遠不絕地飄過來，我惡寒。這該死的嗅覺……
    “那我聞的不是燒死人的氣味了！”我呆了呆，終於醒悟過來。
    一時間，風過雲飄，鳥在樹梢，我在哀嚎。
    “哥哥！”一個熟悉的清脆悅耳的聲音，帶著“叮叮”的銀鈴聲傳了過來。我向前看去，正好看見一個小女孩，身穿白色棉襖，胳膊上別著一塊黑紗，向我奔了過來。
    她走進了我才看清楚，原來是上次那個小女孩兒，關梓月。
    “是阿月啊！”我笑著喚她，同時有些疑惑，她怎麼會在這兒？
    “不是啦！”小女孩嘟起了嘴，一派俏生生的模樣：“是小月！阿月是我家貓啦！”
    “啊？”我訕笑著，撓了撓腦袋，阿月、小月，有區別麼……
    “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問道。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看了看四周，望著我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醒過來，就在這裏了。”
    “咦？”這倒奇了，自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難不成是夢遊？
    小月又說道：“我剛剛還在奶奶家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皺了皺眉，開始仔細打量這小女孩。沒事啊，挺正常的……等等！我猛地把視線移回她的腳上，才驚覺：她的兩隻褲腳是空蕩蕩的！
    我手心有些發寒。
    怎麼會這麼快？！我上次看她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怎麼才事隔幾天就……死了？我看著關梓月，這個小姑娘還在甜甜地笑著，仿佛一點也不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有些奇怪。要是她已經死了怎麼還會大白天的在這裏遊蕩？
    我一手輕輕撫上了她的眉心，冰冷、無知無覺，但好像還有一絲生氣。對了！生魂，是生魂！
    “哥哥？你在幹什麼？”關梓月看著我的手從她額上放下，又摸了摸自己的額，問道。
    “呃，沒什麼，”我向她笑了笑道：“小月，我帶你回家吧。”
    她看了我一會兒，又看了看四周，乖乖的點了點頭。
    於是，我一手牽了一個小孩，一個生，一個死，沿著原路返回。重新回到市區的時候，按照關梓月說的方向，一路帶她回了家，準確的說，是她奶奶家。
    “是這間嗎？”在十一樓，我指著一扇密不透風的防盜門問關梓月，小姑娘點點頭。
    摁響門鈴後，好半天，一個老人走了出來，看著我，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問道：“小孩子，你找誰？”
    “奶奶好！請問這裏是關梓月同學的家嗎？”我很有禮貌地說道：“我是她班上的同學，這幾天正好到這裏來玩，所以順便來看看她。”
    “她現在有些不舒服，你下次再來吧。”那個老人眼睛一眯，語氣中盡是不耐煩，就準備關門。
    “請等一下！”我叫住她：“奶奶，就讓我看一下她好嗎？我好不容易找到這裏來的，手都凍的快發紫了！你看！”
    我一副哀求的樣子，放開一旁的關梓月，將手套摘下來，露出那隻凍得快失去血色的手，可憐巴巴的看著這位並不怎麼慈祥的老奶奶。
    她看了看，又望了望我，眼中一絲不忍，最後，將門敞開，說道：“進來吧。她現在正在誰家，別打擾她。”
    我一副乖寶寶的樣子，牽著晏藍和關梓月就進去了。可憐的小姑娘，在看到她奶奶之後都不知道叫了多少聲，可惜這個老人聽不見，我也不去理會她，隻有晏藍還望了她兩眼……
    “她在那邊房間裏睡覺。”老奶奶指著裏麵的一個房間，說道。
    我依言走入房間，一眼便看見了安靜地躺在床上的關梓月——的身體。
    她就那樣躺在一張並不怎麼寬敞的床上，甜美的睡顏像落入塵世的精靈，看不到一絲人間的煩惱與苦悶。我看了看旁邊的關梓月，說道：“小月，閉上眼睛。”
    她依言閉上眼。
    她是看不到自己的身體的，我好歹得讓她回到身體裏去。我將關梓月帶到床邊，扶她坐下，暫時封閉了她的靈識，將她一點一點沉入那床上的身體。
    事後，我長長地呼了口氣，床上小小的身體仿佛動了動，但卻沒有醒來。我在她床頭坐下，看著她年幼卻美麗的麵容，歎了口氣。
    “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已經後悔了，他好像為了你放棄了魔界，你輪回一世，他就守護你一世；你在輪回中，即使是死後回到冥界，也還是記不起他的模樣，而他卻是每時每刻都將你記在心裏；你早已忘卻了那段痛苦，而他卻無時無刻不記得；每一世，不管是以什麼形象出現，他必定是陪在你身邊。這樣，就算不能彌補他以前的過失，但至少也扯平了吧！”
    “所以這一世結束後，別再入輪回了，你自我放逐的時間也夠了……”
    我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在房間裏，響在她的耳邊，像山穀裏的風淺淺縈繞整個穀地，鼓蕩在流浪者的心裏，不知會激起圈圈漣漪，還是會無波無瀾。
    晏藍坐在我旁邊，什麼也不說。他還真是和一般小孩兒不一樣，這一路來竟然沒有說什麼，好像這一切看在他眼裏都是自然而然、再平常不過的事。
    我在那個房間裏呆了好久，關梓月一直沒有醒來。天色漸漸陰了下來，剛才還晴朗湛藍的天空片刻間便被一層層的烏雲沉沉地壓了下來。我望了望陰沉的天色，今天不會是有雨吧！
    起身，拉起晏藍，出房間後告別了那個老人，便匆匆下了樓。
    剛踏出過道的第一步，一片冰涼的東西便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伸手往頸後探去，再看時，隻見一點點乳白的冰晶吸收著指尖所剩不多的熱量，撐足了身體，漸漸的融化成了一滴微小的水珠，順著指尖，像淚一般薄薄地流了下來。緊接著，又是一片、一片……
    今年的第一場雪，終於落了下來。
    我站在天空之下，呆呆地仰望著天空。一片雪花打著旋兒落上了我的眼角，冰冷的觸覺讓我有些輕顫，最後雪花化成水順著臉龐滾落下來，代我流下了那吝嗇至極的淚。
    我突然有些後悔。
    要是我沒有醒來就好了，也許在沉睡了一千年之後，再沉睡一千年是最好的主意。為什麼當時就沒有人告訴我轉世之後的我還是有以前的記憶呢？否則，我肯定不會傻到跑進了輪回道裏，那也就沒有如今的晏喜蠟了……
    正在恍恍惚惚的想著，忽然一個溫暖修長的身軀將我猛地帶入了懷中。
    隻是一片鋪天蓋地的暖意，與緊緊禁錮得快要讓我窒息的手臂，還有一陣又一陣急促不規律的心跳聲。上方那早已失卻了冷靜的語氣不穩的傳來：“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