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雙眼，似乎從他登位站在高處那天，這雙眼裏的琉璃墨色就更亮了。
    看我梳洗好了，桑戈轉身朝外走去。
    我緊跟著要去，臨南輕輕碰了我一下，我低頭一看原來我還沒穿鞋。
    穿好長而寬大舒服的錦繡靴，我走出殿外。
    “嗯，我們去吧！”我說道。
    “不忙，先走走吧！”桑戈開口，聲音帶著絲無奈和困擾。
    “可是‘鬿’有何問題？”我開口問道。
    桑戈足尖一頓，收住向前傾的身子，扭轉過臉，“對。”眼睛裏閃過一絲為難。
    我也頓住腳，聽他說話，我早就想過，不可能因為‘鬿’不吃西魄的子民桑戈就不收他，這其中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自我接掌祈天族以來的三百年，與之打交道三百年也未曾知曉此人是男是女，連見也未見過其麵。”桑戈的聲音含著一絲苦澀和不甘。
    “哦？”我奇道，“你是降妖一族，怎會與此妖打交道？”其中定有貓膩，而且很是不簡單啊。
    “說起來，西魄安寧數百年，從未發生過妖怪食人害人之事，這不是我的功勞，而是‘鬿’的功勞。”說著桑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開口道：“我雖術法不弱，卻對那些妖怪除了殺之降之亦沒有別的法子叫他們不要害人，而進來來妖物是越來越多。”
    我抬頭望了望漆黑的天，等著他接著說。
    “此人助我，但有一條件，就是對於他的存在不可告知與世人，否則，西魄就會遭遇滅國之災，此人雖口氣狂妄，實力卻不可小視。”麵露幾分擔憂猶豫之色。
    “我有些後悔要此人相助，若是我自己動手，那些妖怪也是得不到好處的。”似有懊惱之色。
    “不必擔憂，桑戈。”我脫口而出，隨後看向他：“你應該知我底細，我活了這麼多年，此人若是真有能耐，我定然聽過，可是‘鬿’之一名我竟然未曾聽說過。‘鬿’一定隻是他的化名，你可知‘鬿’年歲一事？”我細問道。
    “兩千三百年前祈天族就有記載此人。就是‘祥綠’年間。”桑戈靜靜道來。
    我卻一驚，兩千三百年前是我臨世之時，尚在包囊之中的我，那時，‘鬿’就以能力非凡，如此說來，‘鬿’要是有心與佛尊之位，與我為敵……
    “此人的確讓人鬧心。”我也靜下來，桑戈若帶我去了，就等於泄漏了‘鬿’的存在就等於沒有做到那約定的條件，西魄國滅國一事……
    我想了個辦法，拽住他的廣袖，“桑戈，呆會去見此人時，你就說，我是東雅國的人，我手中握有你西魄的玉印，你若不開口說出後麵相助之人，我就會將玉印毀之，所以，國難當前你也不得不這麼做，委屈你做個懦弱皇帝了。”同樣的國難，便不算不守約吧。
    “也好。”桑戈聽了，臉上憂色漸淡，“此人呆在‘杜賽杜界口’我們要快些去！”說罷，攬住我的腰，我閉上眼，伏在他胸前。
    杜賽杜界口：人界、冥界、天界的中界點，是無人管理的混沌之地。
    怎麼會有人去那種地方居住？
    耳邊的風聲漸淡，我睜開眼，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我以為“杜賽杜界口”應該是肮髒汙穢，遊魂喪鬼聚集的地方，卻不想，方圓的空間內，竟然無一物，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絲毫的光亮，讓人有一種深刻的壓抑之感，我推開桑戈，他怕我摔倒，攔住我的肩。
    我看看他，雖然四周空曠，但是那雙琉璃般墨色的眼眸卻是清晰無比，尤其在這種漆黑中，像野獸的眸子，閃閃發光。
    他明了我眼中的意思。
    對著麵前的空曠攔住我踏前一步，“瘦狼。”他喚道。
    不多時，空曠中憑空出現一隻通體灰色皮毛的大灰狼，尖銳的獠牙露在外麵，泛著淡淡的紅光，竟然還滴著血水，一步一步朝我們走來。
    狼！此人盡然可以使喚狼之一族。
    狼族，冷血堪與玉蛇族比擬，如此冷血之物，豈是容易馴服使喚的？
    不由得，我的身體開始緊繃。
    名喚瘦狼的狼在我麵前一步處停下爪子，桑戈將我攔住帶入身後，我推開他，躋身向前。
    “瘦狼，我是東雅國十七公主，我手中有西魄王的玉印，”說道這，我眼神一斂。
    瘦狼恥笑一聲，聲音渾厚混沌，像個千歲老人，“公主？爾等竟敢在‘首主’殿前自稱是公主，公主又當如何？”
    我蹙眉嗬斥：“如何也輪不到你這奴才說話！”像曾經嗬斥族內犯規的下人一樣，我知道自己此時的氣勢。
    果然，瘦狼眯起狹長陰狠的狼眼打量我一番。
    我冷笑一聲：“你帶我問問你家首主，兩千三百年前妖族青狐宮滅族一事，他知多少？”桑戈聞言，攬在我肩上的手指微顫。
    瘦狼此刻的神情說不出的古怪，陰狠的眼睛中露出蔑視之色，“小小百歲凡人竟然問起千年前妖族之事，真是笑煞我了。”仰天長笑。
    我微彎唇角，“首主好本事，竟然連冷血狼族也甘願做仆人！”瘦狼眼中的蔑視停住，我又說道：“不知瘦狼是歸屬‘左哥’派還是‘右哥’派？”瘦狼眼中的蔑視已經碎裂開來。
    最大的妖狼族，就是“坐右哥”一族。
    一族又分為“左哥”派和“右哥”派，因兩派族長皆是同母所出，兩派倒也團結，相安無事。
    我加大嘴角的彎度，眼睛卻無絲毫的溫度：“勞煩瘦狼長老代我問一問你家首主我剛才的問題。”我語出驚人。
    瘦狼兩耳豎起，看他的動作，我就知我說對了。
    眼睫粗而長卻有些分叉，不是老了又是什麼，如果他知道是因為這個被我看破不知會作何表情。
    “姑娘稍等！”態度已經與先前大有不同，雖說還是無絲毫恭敬。
    隨即，飛躍轉身，疾馳而去。
    “已生，青狐宮竟然是你的族群？”說著，桑戈垂下搭在我肩上的手，後退一步。
    看到那退後的一步，我的眼神已經變冷。
    “哼，想我仙白千年不死不活，名字倒是不少啊。以後不必在喚我已生，此名是咒，我已不需要靠這個恢複了，參決是真的用心了啊！”我垂頭看著腳尖，我這具軀殼，不知毀去他多少修為折了他多少年壽命。
    真正助我的人卻是我利用最深的人，這個人甚至連命都可能會搭上，參決啊，這麼傻的人竟然還做帝王。
    凡人。
    真是愚昧至極。
    無謂的付出，這恩情我是不會還的。
    東雅國啊，那個我平靜生活了兩百年的地方。
    突然，有些想念那個侍女啞兒。
    “桑戈，青狐宮是我的宮殿，白就是仙白青狐宮的大殿下！”我聲音一沉，看著他。
    盯著那雙琉璃般的瞳孔。
    桑戈聞言，麵色劇烈一震，已是慘白。
    我的心慢慢沉下，墮入深淵。
    連他，也有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