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會戰 第十章 忠臣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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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其候在丹琅軍將要合圍時,扔下前軍逃回乾王熙中軍,此時乾軍已經潰不成軍,被截成幾段,蒙氏兄弟正被丹琅軍淹沒,心想這哥倆是回不來了,心念一轉有了主意。
費其候趕上正護著乾王熙撤退的費虞,“噗通”從戰車跳下,跌跌撞撞跑上幾步,扶住乾王熙車轅,放聲大哭,“蒙良和蒙適陣前倒戈,我軍大敗啊——”
乾王熙遠在後陣,黑羽騎軍如何中伏敗退根本看不清楚,加上前陣敵我雙方絞成一團,難以分辨,便信以為真,氣得額上青筋暴跳,雙眼血紅,回頭喊道:“蒙家反賊,誤我大事啊!”
突然“呼”的一聲巨響,從炎天本陣淩空飛來一隻遠程強弩巨矢,不偏不倚,正中乾王熙右胸,矢長力猛,一下透胸而過,將乾王熙釘在車上,乾王熙大叫一聲,昏厥過去。
乾王熙中軍立刻大亂,各地臨時拚湊的士兵四散而逃,將乾王熙被巨弩射中的消息傳遍戰場,各處尚在拚死力戰的乾軍鬥誌頃刻瓦解,都恨爹媽少生了幾隻腳,開始上演全線崩潰的一幕,丹琅軍四處追擊砍殺潰敗的乾軍,戰場上哀號一片,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費虞不斷的呼喝之下,剩下的幾百禁衛軍殘兵護著乾王熙和費虞向乾野城潰退。但丹琅輕騎兵緊追不舍,一輪輪衝擊,幾乎將乾王熙身邊的士卒射殺殆盡,眼看乾王熙就要被追兵包圍!
突然,喊殺聲四起,路旁衝出一支人馬,盔明甲亮,卻是打著大乾的旗號,丞相景嶽和太子亥初帶兵接應來了,太子將追兵殺散,拚死救下乾王熙,乾王熙昏迷著退入乾野城。
原來景嶽得知乾王與丹琅會戰的消息,感覺非常不妙,火速同太子亥初商量之後,二人拚了死罪帶兵來到乾野城接應,沒想到乾軍竟潰敗到這種地步,居然全軍覆沒。
至此,這場大戰從上午辰時鏖戰到酉時,以乾軍全線潰敗結束。大乾國精銳乾武步卒和黑羽騎軍合計八萬餘人,傾數覆滅,被敵軍斬首五萬,除去被俘,其他的統統逃散。從地方增調的七萬中軍,也一觸即潰,死傷不計其數,曾經風風光光的十五萬大軍,一戰折損殆盡,跟隨乾王熙逃回的不足千人。
景嶽和太子一商量,決定收縮防線,連夜撤出乾野,棄了懷恩和龍衛郡防線,取近道直接回王城,此時公子昊也帶著殘部逃回,與費虞一樣,對於縮回王城的建議舉雙手讚成,這樣難得的逃命機會,他們怎麼能提反對意見呢。
一路上,乾王熙始終高燒不退,胡話不斷,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每一清醒,便痛罵蒙拓,發誓要殺蒙氏一族;每一昏迷,便呼喊啟武的名字,連說要跟啟武走。嚇得景嶽和太子戰戰兢兢,不斷向上蒼祈禱,希望他早日創傷痊愈,神智複清。
不一日回到王城,經過太醫去除箭矢,精心調治後,乾王熙情況稍有好轉,便傳太子、費虞和景嶽進內宮相見。
隻見乾王熙躺在榻上,身旁擺著禦用青銅劍,麵容枯槁,奄奄一息,不住囑咐太子好好理國,護衛王城。囑咐費虞和景嶽好好輔佐太子,日後好重振大乾國威。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得眾人盡皆垂淚,唏噓不已。
“費卿,”乾王熙沉默了良久,忽然問道,“寡人回來這些日子,蒙拓都在做些什麼?”
聽了乾王熙一問,景嶽和太子心中一凜,因為從丹乾大敗乾王中箭回王城以來,除了當日費其候誣告蒙氏弟兄陣前倒戈,乾王在昏迷中說要將蒙拓誅族之外,乾王沒再提起蒙拓,就連費虞也收斂許多,不曾進過讒言。因為蒙氏家族乃大乾三代功臣,說他們投敵叛國,恐怕連狗都不信。
回來這幾日,太子和景嶽不停的派人打探蒙良和蒙適的消息,皆杳無音訊,料定二人定是戰死在亂軍之中了,心中悲戚萬分。於此同時,丹琅上將軍炎天催動大軍已經占了龍衛郡,眼看就兵臨王城了。
現在乾王熙突然有此一問,太子和景嶽心中怦怦直跳,隱約覺得大事不好。一起看向費虞,費虞目光不住閃爍,臉上陰晴不定。
“回大王,”費虞向前爬了幾步,“他倒也沒幹什麼。”太子和景嶽心中一寬,暗道費虞沒有落井下石。
“就是……”費虞又道。太子和景嶽心房忽又緊張的提起。
“就是什麼?”乾王問。
“就是每日拜訪大臣,不住打聽大王傷勢病情……”費虞沒等說完,乾王熙嘭的砸了一下塌旁小幾,將幾上盛著藥湯的金樽砸落下來,“當”的一聲,藥湯灑了一塌,嚇得宮人不住擦拭。
“打聽什麼,希望寡人早點死麼,咳……”乾王熙怒吼一聲,開始不住咳嗽。
“臣該死,”費虞匍匐於地,似乎惶恐萬分,“雖然蒙良和蒙適還沒有回來,但蒙拓是絕對不敢投敵叛國的。”言外之意,蒙拓雖然不敢,但蒙良和蒙適可就不一定了,而且可能大大的敢。
乾王熙拿起身旁青銅劍,怒氣勃發,“有兩個兒子倒戈還不夠麼,他在這兒,還要裏應外合啊!”一下將劍摔在費虞頭前,差點沒砸到費虞。
費虞嚇得直哆嗦,心道乾王熙不是病糊塗了吧,要是誤把自己錯當蒙拓給殺了那可劃不來,殺蒙拓很重要,別把自己玩進去更重要。立刻趴著向後退了一尺。
“費卿!”乾王熙此言一出,費虞長籲一口氣,暗道乾王還沒有認錯人。
“微臣在。”
“你去叫公子昊帶兵……”乾王熙氣喘籲籲,有點接續不上,“帶……帶兵,把大將軍府圍了,不要放走一個!”
“父王、大王!”太子和景嶽幾乎同時失聲喊出。
乾王熙眼露殺機,說道:“用這柄劍,讓其自裁,念其三代為乾效力,就誅其一族吧!”
“……”費虞也是一陣茫然,一直等待的勝利,卻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突然,來得這麼徹底!他掐了自己一把,確定不是做夢,連忙應了一聲,將劍捧起。
“大王,不可啊——”太子和景嶽一起上前進諫,涕淚縱橫。
乾王熙將目緊閉,緩慢但無可置疑的回道:“有何不可,十五萬大軍都沒了,還有什麼不可!寡人心意已決,再有妄言者,與蒙拓同罪!”
可憐一代良將蒙拓,三世忠心,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自己身首異處,一門老小一百多口盡皆誅殺。行刑之日,烏雲密布,突刮北風,天降大雪。城中百姓,紛紛落淚,私底下卻傳,奸佞當權,昏王無道,大乾亡國不遠了。
公子昊和費虞誅殺蒙拓一門後,沒有就此罷手,加派兵丁巡查,不斷捕捉蒙拓餘黨,凡與蒙氏關係密切之人,上至朝堂命官,下至走卒,盡皆拘捕,但凡覺得對公子昊有威脅的人一概尋隙誅殺,一步步肅清太子和景嶽的羽翼。一時間王城處於極度恐怖當中,每日都有無辜之人被殺。
寂寥蕭索的王城大街,天剛一黑下來,住戶便閉門落鎖,縮在屋內,唯恐城內的殺戮風暴不小心株連自己。
在氣派豪華的上卿費虞府邸的後門,此時是人聲嘈雜,車來馬往,幾十個家人正在從府中向外搬東西,門外停著十幾輛大車,搬出來的東西被直接裝上了大車。
丹琅大軍壓境,而乾軍主力在丹乾會戰中乾軍覆沒,費虞料到王城必然難保,乾王熙死不死都得遷都,自己不如早做打算,是以收拾細軟,趁著丹琅對王城合圍之前,早早運走。
一個胖子耀武揚威的在指指點點,揮著胖手督促家人加緊裝車。這個胖子正是被蒙良趕至龍衛郡前線戍邊的那個五百主,仗著是費虞親信,出去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王城,反而過得更逍遙自在了。
在長長的車隊尾處是一個曲尺狀的牆角,堆滿了垃圾,臭氣直飄,一個乞丐正窩在那裏,蓬頭垢麵,破衣爛衫,隻是身材出奇的魁偉,正悠閑得摳著腳趾,眼睛卻警覺的盯著眼前的一切。
這個乞丐正是犀牛,那日他將蒙良葬在大槐樹中,自己準備突圍,可丹琅軍將馬嶺圍住,不住搜索潰兵,用了幾日,犀牛方才從馬嶺突圍逃出,輾轉幾天才回到王城,本欲進城去見蒙拓和景嶽報信,卻正趕上蒙拓被誅,公子昊和費虞加緊盤查蒙拓餘黨。
犀牛不敢以真麵目見人,隻得將黑箭留在城外,自己扮成乞丐混進王城。蒙氏被誅,丞相景嶽也被嚴密監視,犀牛連景嶽也無法見到,一時心灰意冷,準備潛出城去,找到黑箭,速速去找到啟武,將劍交給啟武,完成蒙良臨終囑托後便回家鄉,侍奉父母,不再想什麼建功立業的事情了。
可是費虞和公子昊下了戒嚴令,城門隻許進,不許出,連個乞丐都不放過。犀牛無法,隻得尋找機會,現在他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眼看大車裝得滿滿的,基本差不多了,胖子很滿意的拍拍手,對費虞老爺給他這個差事非常高興,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胖子不經意的一回頭,發現牆角有個乞丐正看著他,那凜凜如刀鋒一樣的眼神讓胖子不敢對視。“臭乞丐!”胖子罵了一聲,心裏覺得這個眼神有些熟悉,但卻回想不起來,看看裝車已經完畢,便飛跑進府向費虞辭行。
當胖子再轉回來時,那個乞丐卻已蹤跡不見。胖子帶著一絲隱憂,跳上一輛大車,車隊緩緩啟動出發,奔著王城北門而去。
胖子的大車底下,正掛著一個魁偉的身影,隨著車子的走動搖晃著,跟著車隊一路出了王城。
勁敵蒙拓被除,這讓公子昊著實高興了幾天,可是費虞卻依然顯得憂心忡忡,麵色陰晴不定。
“我看君上快不行了。”費虞陰著臉對公子昊說道。
公子昊麵上一喜,“這我知道啊!”心道政敵已除,老王一旦駕崩,天下不就是自己的了麼。
“公子難道真要等君上駕崩,太子即位,擁立新君啊!”費虞露出一絲嘲諷。又湊近了公子昊悄聲說:“公子準備侍奉新君登基,再弑君篡位,讓天下人辱罵麼!”
“啊?!是啊!”公子昊心思一轉立刻明白,太子才是自己登上王位唯一障礙,眼看乾王熙就要賓天,卻絲毫沒有廢除太子改立自己的意思,難道真等到太子即位後,自己再弑君篡位?
“那怎麼辦?”公子昊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問道。
“哼,臣也不知道,”費虞剛剛除去勁敵蒙拓,大肆打壓誅殺太子黨羽,一連串的勝利讓他有點忘乎所以,“臣隻知道,王城龍田內,不但有大王的禁衛軍,同時還布滿了丹琅的間諜和刺客,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對殺人領賞錢是很感興趣的,尤其是即將成為新君的太子……”
費虞的態度越來越讓公子昊厭惡,可眼前為了登上王位還得多多仰仗費虞,隻得忍了性子。“啊?!我懂了……”公子昊咬緊牙關,眼中殺機顯現。
兩日後,王城內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太子在夜裏處理政務時,被刺客潛入,身中毒駑,太醫治療無效身亡!公子昊和費虞經過調查,斷定是丹琅刺客所為。
景嶽聞聽消息如遭雷擊,欲哭無淚,本**速進入王宮報信,但卻怕乾王熙受不了這個刺激,正猶豫間,乾王熙派人召見。原來費虞早將太子遇刺身死的消息第一時間告知了乾王,乾王熙聽到這個消息震驚得瘡口崩裂,鮮血湧出,眼見也是危在旦夕。
乾王熙眼中靈光閃現,居然清醒異常,屏退左右,要單獨和景嶽密談。景嶽知道乾王這是回光返照,此番召見定有遺詔,萬分緊要的時候,一眼看見乾王熙蒼白的麵容,不禁哭伏於地……
公子昊和費虞等一眾大臣卻被命在寢宮外等候,時候不長,景嶽出來喊道:“大王駕崩了!”宮裏宮外立刻哭成一片,公子昊和費虞大驚失色,連連詢問乾王是否留有遺詔,倒底由誰即位。
景嶽一口咬定的說道:“大王悲痛欲絕,舊瘡崩裂,隻說自己薨後,非常時期,強敵壓境,不要遠在會獵城的公子嵩千裏奔喪,至於正在琪國作質子的公子玄朗,怕是趕不回來了……說完便哭,就此氣絕而薨……”
景嶽說完伏地而哭,悲痛欲絕。任由公子昊和費虞再問,隻說乾王熙僅此交代,再無遺言了。
任公子昊和費虞如何懷疑,眼前先處理國喪才是正事。群龍無首,朝堂上下一致認定以公子昊為首處理此事,一幹臣下按祖製廣選玉器珠寶以及適合活人陪葬,一時之間,費虞借著活人陪葬祖製又消滅了很多政敵。掌管天文的官員按製度選了吉日,轟轟烈烈的將乾王熙和太子亥初葬於王城西山祖陵。
一切大禮結束,公子昊和費虞彙集百官商量王位繼承事宜,所有的人都來了,唯獨丞相景嶽卻不知下落,蹤跡皆無。遍尋祖陵不著,公子昊惱羞成怒,令兵丁將王城幾乎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
“快找傳國玉璧,別讓老東西帶走了!”費虞一拍腦袋,懊惱萬分。公子昊便搜查乾王宮,果然唯獨少了雕成麒麟陰文的傳國玉璧!傳國玉璧是由乾國第一代明王,用一塊上古良玉精心雕製而成,之後作為大乾王權象征,成了傳國信物。沒有這個東西,公子昊就是繼承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公子昊恨得咬牙切齒,撒出兵馬追尋丞相景嶽。等了十幾日,好消息沒有回來,卻等來了丹琅大軍對乾王城的圍攻。大乾沒了蒙拓武將家族的支持,如同大樹沒了根,哪裏抵擋得住虎狼之師的攻擊,公子昊隻得和費虞棄城而逃,奔自己的采邑盟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