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運 Ⅸ 天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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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神殿。
推開窗戶,望著窗外陰霾的天空,鬼佑的心情也開始有些煩悶:“怎麼還是這種天氣啊!真是!今天可是去正殿的大好日子啊!討厭的天氣!”
伸了個懶腰,鬼佑拿起放在床頭的衣服——這是昨天火夕特意送過來的白色連衣裙。很漂亮的公主裙。質感柔軟,摸起來很舒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望著捧在手心的衣服,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湧上鬼佑的心頭。
不會出什麼事吧?
實沉倚在落地窗前盯著窗外的景色,深鎖的眉頭流露出隱隱的不安。
“今天的天氣不怎麼樣呢。”夜音出現在他的身後。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實沉的語氣不太友好。
“應該會下一場大雨吧。”夜音並不介意他的態度,走到他的身旁站定,同樣看著窗外的風景。
兩人都沉默著,各想各的心事。
“是今天,對不對?”實沉突然開口,語氣焦慮。
“是不是今天又怎麼樣?你已經是‘實沉’了,以前的一切都已經與你無關了。”夜音看著窗外,語氣淡然。
“‘旁觀者清’——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說錯。”實沉自嘲一笑,“你說得對。今天的天氣的確不怎麼樣。不知夜音大美女能否賞臉陪在下欣賞一下雨景呢?”
“榮幸之至。”深吸一口氣,夜音回頭對著實沉微笑。
正殿。
大門緊閉著。
鬼佑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盯著緊閉的大門,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鬼佑總覺得大門沉重得可怕,這使她很是擔心門裏麵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另一方麵她又因為終於能夠進入這個對她來說所謂的“禁地”而興奮不已。
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鬼佑捂住狂跳的心髒,搞不清自己是該擔心還是該興奮。
猶豫著該不該推門進去,鬼佑四下望了望,挺希望現在突然冒出個什麼人來幫她開一下門,可傻等了半天居然沒等到半個人。這讓鬼佑很是疑惑,然後又忽然意識到從起床到現在她壓根就沒見過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整個聖神殿猶如一個巨大的墳墓冷清的可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突然的認知讓鬼佑開始感到害怕,她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去其它神殿叫其他人來陪她一起進去。
“還是讓墜影叔叔陪我進去吧……”鬼佑喃喃自語,完全沒想過為什麼會想要墜影陪她進去更沒有想過墜影會不會樂意陪她進去。
“嗯,就這麼辦!”鬼佑打定主意轉身就走。不幸的是,由於太過興奮轉身時手甩得太過用力而一不小心撞到了大門,而那扇看起來無比沉重的大門在這麼輕的碰撞下居然被撞開了,更令鬼佑鬱悶的是,這扇表裏不一的大門在打開時居然還發出了粗重的“吱呀”聲。
——有沒有搞錯?!
大門就這樣被打開了。鬼佑站在門口朝裏麵望去,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正對著正麵牆的一個不算太高的圓形平台上放著一張腥紅色的高背椅,一身素裝打扮的天祈正襟危坐其上。平台之下,墜影立於右方,火夕伴風水澈立於左方(蝙蝠俠:男女比例完全失調啊~怪了,禦影怎麼好像不在啊?毛毛蟲:……)。每個人都麵無表情,聽到開門聲都齊唰唰望向門口,眼神肅穆,冰冷。
仿若凝固般的空氣壓抑得令人窒息。
直覺認為走錯地方的鬼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尷尬的笑笑,轉身準備走人。
“淩夜。”波瀾不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是天祈的聲音。
鬼佑茫然回頭看向緩緩起身麵無表情的天祈,不禁開始好奇天祈和平時不太一樣的行為。
“淩夜。”天祈再次開口,語氣溫柔了許多,微微一笑,“快過來!”
“噢……”天祈的話語似乎有魔力般將鬼佑心中緊張不安的情緒一掃而空,她順從的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在平台前站定。天祈伸手將她拉上平台。
注視著平台上的兩人,墜影麵無表情;伴風輕皺眉頭沉默不語;水澈不忍看下去似的垂下眼簾;火夕直直的盯緊兩人,眼中似有一團火在燃燒。
“淩夜,”天祈輕柔的撫摸鬼佑的臉頰,眼神溫柔似水,“我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沒有辦法接受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媽媽也不想讓你這麼快就承擔這所有的一切。你還是個孩子,應該像其他所有的孩子一樣幸福、快樂的活著……所以,對不起,因為媽媽的無能為力,連累你要承擔所有的一切……我知道,淩夜是個很乖很乖的孩子,所以,你要記住媽媽現在所說的話:記住,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逃避。記住,你是淩夜,是天祈的女兒,是普麗西拉的主人,所以,你不能軟弱。因為不能,所以隻能堅強。堅強的去麵對所有的一切,絕對絕對不能逃避。——記住了嗎?”
“嗯……”似懂非懂的點頭,強烈的不安感再次襲上鬼佑的心頭。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天祈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然後麵對眾人鄭重宣布:“我,天祈,普麗西拉第四任女王。現在,我宣布,由我的女兒,淩夜,繼承我的王位(蝙蝠俠:我想各位看官應該都知道吧?第一任是移光,第二任是千草,第三任是神佐,第四任是天祈,而如今咧,第五任當然是我們最最~可愛的小鬼佑啦~毛毛蟲:……)!”
什,什麼?!!!!!鬼佑驚訝得瞪大雙眼。
墜影依然麵無表情;伴風的眉頭越鎖越緊;水澈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火夕咬住嘴唇用力捏緊了拳頭。
“淩夜,”天祈回頭溫柔的拉過鬼佑的雙手,“從現在起,你就是普麗西拉的女王了。”
“可是媽媽……”終於回過神來的鬼佑急急的想要拒絕,天祈的食指輕柔的按住鬼佑的嘴唇,“噓……”平靜卻不容人拒絕的語氣中隱藏著淡淡的哀傷,“什麼也不要說……不要難過。從容的接受所有的一切。記住媽媽所說過的話。”溫潤的唇吻上鬼佑微涼的臉頰,“……媽媽愛你。”
“媽……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媽媽的眼神如此悲傷?一股莫名的悲傷湧上來壓抑著鬼佑。呼吸,開始困難。
到底有什麼事要發生了?為什麼我會感到如此窒息?為什麼?!
鬼佑下意識的用餘光瞟向墜影。然而,他似乎沒注意到她,依然麵無表情的站著,眼中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厭煩。
仿佛要將心中種種的壓抑釋放出來,天祈輕輕的籲出一口氣,衝著鬼佑淡然一笑,左手伸向戴在右手尾指上的戒指。
“不要!!!”火夕終於忍不住喊出聲來,她想也不想的急衝上前拉住天祈的左手,“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這麼做……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所以不要放棄好不好?想想禦影,想想淩夜,想想我們大家……求求你,不要放棄……好不好?”火夕終於哽咽著流下淚來,口裏隻是不停的重複著“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這麼輕易的放棄生命,不要這麼殘忍的跟所有人說再見,不要這麼無情的拋棄一切,不要,不要,不要……
“火夕……”天祈哀傷的看著眼前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哭泣中的人,想抽回手,卻又不忍。
鬼佑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兩人,頭腦一片空白。
水澈終於忍不住捂住嘴暗自流淚。伴風深鎖眉頭。墜影的表情是不變的冷漠,瞟過火夕的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正殿的空氣沉重得幾近凝結。
壓抑。壓抑。壓抑……
“火夕……”天祈嚐試著想從火夕緊握的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然而,火夕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不要!我不要!說我任性也好,不講理也好,什麼都好……總之我不同意!我決不同意!”篤定的直視著天祈,火夕的語氣異常堅決。
“火夕……”心中一窒,天祈不知道她是該難過還是該生氣。
“夠了,”伴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突然響起,“火夕。”緊鎖眉頭走向火夕。
“不要!!”不理會伴風,火夕像個想要努力霸占住自己喜歡的玩具的孩子般用力握緊天祈的左手任性的大喊。
“啪!”
火夕鬆開了手。
伴風一臉平靜,天祈一臉無奈,水澈一臉焦慮,鬼佑一臉驚訝,墜影一臉冷漠。
火夕捂住略顯紅腫的臉頰不敢置信的看著冷漠的伴風。
“我說夠了。不要再鬧了。”冷淡的陳述語氣,伴風麵無表情的直視火夕。
火夕低垂著頭咬緊下唇鬧別扭似的不願再說話。
輕輕歎了口氣,伴風把火夕拉到了一旁。
“火夕阿姨……”雖然還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鬼佑認為她應該好好安慰一下火夕,而天祈卻阻止了她的行為:“淩夜!”
鬼佑回頭不解的看著拉住她的天祈。
“淩夜。”伸出右手,天祈溫柔一笑,“好看嗎?”
右手尾指上,有一枚銀白色的尾戒。
一顆小巧玲瓏的銀色水晶鑲嵌其上。水晶在這略顯昏暗的大廳中發出微弱的紅光,妖冶而詭異。
鬼佑立即被這顆古怪的水晶吸引住了:“好漂亮的水晶……!”
“它叫瑪絲蒂娜。”天祈溺愛的注視著這顆小小的水晶,“我們也叫它‘聖水晶’。它是我們聖王室的象征。”
“瑪絲蒂娜?!”鬼佑一聲驚呼。
“怎麼了嗎?”天祈奇怪她的反應。
“啊……沒什麼沒什麼……”鬼佑尷尬的幹笑,心裏不禁納悶——怎麼又是這個名字?!
墜影注意到鬼佑剛才的反應,眼中閃過一抹淩厲的光。
“喜歡它嗎?”天祈溫柔詢問。
“嗯……”鬼佑老實點頭。
“那麼,從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要好好保管喲!”天祈微笑著將戒指緩緩從尾指上取下,鬼佑受寵若驚的用雙手捧住戒指。
很漂亮的水晶,精致,小巧。在略顯昏暗的大廳中閃爍著詭異的紅色光芒,微弱,卻攝人心魂。
這就是聖水晶?鬼佑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觀賞,總覺得這顆水晶詭異得可怕卻又讓人無法離開視線。
……千草女王繼位,有不少傑亞為了奪取聖水晶入侵聖神殿……
突然想起火夕曾說過的話,鬼佑覺得她似乎已經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傑亞即使舍棄生命也要得到聖水晶了。
如此攝人心魄又擁有強大魔力的聖水晶,這世上應該沒幾個能抵擋得住它的誘惑吧!鬼佑感慨著,無意識的把戒指戴在尾指上比了比。大了點……鬼佑脫下戒指拿著把玩,右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銀白色項鏈。還是把它套在項鏈上吧……鬼佑胡思亂想著,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一切,直到聽到火夕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天祈!!!”
鬼佑疑惑的抬頭,看到了天祈麵帶微笑的臉,還有從那因微笑而上揚的嘴角滑下的觸目驚心的紅色液體,一滴,兩滴……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然後,天祈的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緩緩的,緩緩的倒了下去……
四周很嘈雜,火夕抱住天祈拚命的呼喊著她的名字,水澈跪在一旁捂著臉哭泣,伴風的表情平靜如一潭死水,墜影始終冷漠得沒有任何反應。
空蕩的大廳裏,火夕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在不停的回蕩,回蕩,回蕩……
天祈,天祈,天祈……
“叮。”
銀白色的戒指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下,兩下,優雅的轉個圈,像個不安分的孩子不停的上下跳動著,然後,終於不情願的停止動作,安靜的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銀白色的水晶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詭異紅光。
窗外雷聲巨響,大雨傾盆而下,整個世界瞬間被黑暗籠罩。
“下雨了。”夜音語氣輕柔,像害怕自己的聲音太大會打破什麼似的。
“暴風雨終於還是來了。”實沉深吸一口氣,語氣輕緩,“這場雨一停,我們就真的沒有時間欣賞風景了吧。”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
“害怕嗎?”夜音望著窗外,突然問。
“害怕?”實沉不禁自嘲一笑,“害怕什麼?你不是說過‘人是會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而拋棄一切不擇手段的怪物’嗎?所以,現在的我已經是個怪物了。而怪物是不會感到害怕的。因為,怪物本身就讓人感到害怕。即使它會感到害怕也隻會讓別人更害怕而已。害怕也好,不害怕也好,既然結果一樣也就沒什麼好害怕的了,不是嗎?”
“會的。怪物……也是會害怕的。不是害怕別人,而是害怕自己……”
“……是嗎……”
窗內,一片死寂;窗外,又一陣雷鳴,雨下得更大了……
緊一點,再緊一點,再緊一點……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如此拚命地抱緊身體還是會覺得冷?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天祈?天祈!天祈……
誰的聲音?是誰?是誰在呼喚這個名字?是誰?
天祈,天祈,天祈……
不要再喊了!我不要聽到這個名字!我不要!我不要!
淩夜……
誰?誰在叫我?
淩夜!你終於醒了!你快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誰?誰在說話?
淩夜淩夜!媽媽好想你哦!你想媽媽嗎?
媽……媽?……媽媽!
我知道,淩夜是個很乖很乖的孩子,所以,你要記住媽媽現在所說的話:記住,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逃避。
不要……我不要啊,媽媽,我不乖的,我一點也不乖啊!所以,所以,求求您,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
記住,你是淩夜,是天祈的女兒,是普麗西拉的主人,所以,你不能軟弱。因為不能,所以隻能堅強。堅強的去麵對所有的一切,絕對絕對不能逃避。——記住了嗎?
不要不要不要!為什麼?為什麼我必須要麵對這種事?就因為我是淩夜?是普麗西拉的主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寧可不要這個身份!我不要是淩夜,不要是普麗西拉的主人!不要不要!所以,求求您,媽媽,不要走,好不好?
淩夜……
誰?誰在叫我?誰?
淩夜……
媽媽?是媽媽嗎?媽媽?是您嗎?是您在叫我嗎?!鬼佑淚眼朦朧的望向天空——
媽媽!是媽媽!媽媽正在對我笑!媽媽!媽媽!求求您不要走好不好,媽媽?
淩夜……
媽媽?您想說什麼?您在說些什麼?聽不到,我聽不到您的聲音啊!——風!這該死的風!不要再吹了!我聽不到媽媽的聲音了!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吹了!!
淩夜……
媽媽,風太大了,我聽不到您的聲音啊!媽媽,您在說些什麼?我聽不到,聽不到啊!
淩夜……
不要!你這該死的風!不要帶走媽媽啊!不要不要不要!媽媽,不要走啊,媽媽!
鬼佑奮力伸出手想抓住天祈微笑的臉,即使明知是幻覺還是自欺欺人的想拚命抓住——
媽媽,您那麼喜歡我,所以您不會真的離開我的,對不對?所以,媽媽,求求您,不要走,不要走啊!
然而,鬼佑似乎忘了,幻覺隻是幻覺,即使它再真實也隻是幻覺而已。所以,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天祈微笑的臉越飄越遠卻完全沒有辦法去抓住它。
幻覺消失。鬼佑的頭頂上除了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外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不要!不要啊!媽媽,為什麼我抓不住你?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抓不住你?為什麼?為什麼?!
絕望的盯著天花板上越聚越濃的黑暗,鬼佑終於忍不住哭喊出聲:“媽媽——!!!”
窗外,雷聲大作,刺眼的閃電猶如銳利的武器,生生的撕裂著天空。
“這場雨未免也下得太大了點了吧?”趴在窗台上的素緊皺眉頭一臉的不爽。話音剛落,天邊一聲巨雷把她嚇了一跳,“討厭的雷聲!我最討厭打雷了!”
“聽說你出生那天也打了雷呢。”克瑞絲婭有感而發似的說。
“嗯……”素微微側頭,蹙眉回想著對她來說過於遙遠的童年,“聽說是個非常糟糕的日子。所以,注定我是個倒黴的人。”語氣淡然的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千素……”克瑞絲婭的語氣有些猶豫。
“什麼?”
“你……恨過嗎?”
“恨?”素不禁冷哼,“恨什麼?”
“千素……”克瑞絲婭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急急的想解釋些什麼,卻被素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所以,你不必說了!”
“千素……”
“沒有人會不恨的。我曾經非常非常的憎恨精靈王。我一遍又一遍的詛咒他,我不停地想——為什麼他還不死?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恨他,恨到快要發瘋。可是,當我真正見到他時我突然就不恨了……”素望著窗外如瀑的大雨,眼神澈亮得讓人心疼。
“精靈王……也是個可憐的人啊……”沉默了半晌,克瑞絲婭幽幽開口。
“普麗西拉……真是個大笨蛋……”克瑞絲婭的話讓素沒來由的有些生氣,捏緊拳頭自顧自的罵著,可是明明是罵人的話,語氣卻溢滿了憐惜,疼入骨髓的憐惜,“墜影也是……麒麟也是……你也是……所有,所有……每個人都是笨蛋……無可救藥的笨蛋……”
四周很安靜。安靜。安靜。沒有任何聲音的安靜。什麼都沒有留下,什麼都沒有了。鬼佑頹然的坐在地上,空洞的雙眼茫然的盯著空無一物的右手,心裏空蕩蕩的疼著。
原來,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
用力抱緊身體,鬼佑蜷縮著拚命的拒絕周圍的一切,不去想,不去聽,不去看。
如果就這樣死了,是不是就能見到媽媽了?
銀白色的戒指安靜的躺在地上,光與影如流水般不斷的從銀白色的水晶表麵滑過,卻留不下哪怕一丁點的痕記,銀白色的水晶依然清澈無瑕,然後,無瑕的水晶中閃過一抹嘲諷的詭異紅光。
一個人走過來彎腰拾起了地上的戒指。然後邁開腳步走向躲在殼裏拚命逃避的鬼佑。
很沉重的腳步聲,每走一步都會在這空蕩的大廳中產生久久無法消散的回聲。嗒,嗒,嗒,一下,兩下,三下……
鬼佑聽到了腳步聲,但她不想動,也找不到動的理由,所以拒絕去聽。她以為,隻要她不想聽到,就絕對不會再聽到,隻要不想,所有的一切就會消失,這樣就可以把自己好好的藏起來,藏得深深的,藏得誰也找不到她,然後,就什麼都不用怕了,然後,就真的安全了,安全了……
可是腳步聲還在響著,一下又一下的響著,響了有多久了?一分鍾?一小時?抑或一個世紀?不要再響了,不要再響了!討厭討厭討厭!消失吧消失吧!所有的一切都統統消失吧!不要再響了!不要不要!
鬼佑用力捂住耳朵不想再聽到腳步聲,用力,再用力,她相信,隻要她很拚命很拚命了,就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一定……
腳步聲終於停止了。
“你在幹什麼?”
一個清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幹什麼?鬼佑一愣。
是啊,我在幹什麼?我到底在幹什麼?
“啞巴了?”
鬼佑緩緩抬頭,隔著淚眼依稀看到了一雙寫滿嘲諷的眼眸。還是這樣的眼神,還是這樣的語氣,仿佛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五神殿裏突然傳出墜影喜歡天祈的謠言……
就是這雙眼,明明寫滿了嘲諷卻總讓人移不開視線。鬼佑直直的盯住這雙眼,真的真的很想問一句——
墜影叔叔,您真的,喜歡過媽媽嗎?
“你想說什麼?”鬼佑的視線讓墜影有些不悅。
想說什麼?我想說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可是明明心裏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一開口卻隻有兩個字——“媽媽……”
“她死了。”墜影語氣冰冷。
“不會的……媽媽她……”不要這麼殘忍的說出這種話,求求您,求求您……鬼佑逃避的不停的搖頭,搖頭……
“隻不過死了個人而已,有必要擺出這個樣子來嗎?”墜影一聲冷哼,“沒有人是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的。擺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給誰看?接受不了現實就去死,少在這丟人現眼。”
“不是的,不是的……”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出如此殘忍的話?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勇氣去質問他,鬼佑隻能徒勞的搖頭,搖頭,搖頭……
“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麼?說什麼努力做個好孩子,你別笑死人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除了添亂你還能幹什麼?想耍小性子?你耍給誰看?天祈?她已經死了!你再怎麼耍小性子她也不會來討好你了,你死心吧!”
“我沒有,沒有……”
“真想不明白我哥怎麼會有個你這樣沒用的女兒!”
“爸爸……?”鬼佑迷惘的望向墜影,恍恍惚惚的覺得好像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當墜影冷漠的臉龐逐漸清晰的映入鬼佑的眼簾時,她終於清醒過來,“爸爸呢?!爸爸他在哪?爸爸呢?!”見墜影依然麵帶嘲諷的看著她,也顧不上其他,騰的起身,急匆匆的跑走了。
目送鬼佑遠去,墜影漸漸斂去臉上的嘲諷,雙眼透亮的思索著什麼,又突然自嘲似的一笑,眼神逐漸黯淡。
窗外劃過一道閃電,劃亮了整個大廳,又瞬間熄滅,大廳亮了又暗,惟有捏在墜影手中的聖水晶間斷的發出詭異的微弱紅光。
落地窗外,雷聲巨響;落地窗內,實沉夜音背對著窗子並肩而站。在他們麵前,站著一個紅色長發的冷漠少女——寒月。
“你說什麼?”雷聲過後,實沉皺眉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
“天祈已死,約定的時期已過。主人要你立即開始行動。”寒月一字一句,冰冷得像個沒有靈魂的機器娃娃。
實沉咬了咬下唇,輕籲一口氣,嘴角漾起一抹越來越深的笑容:“知道了。告訴老大,我明天就走。”
“今天。”
“什麼?”實沉一愣。
“今天。”寒月冷漠重複,“馬上就走。”
實沉微眯雙眼抿著嘴不說話。站在一旁的夜音忍不住了:“為什麼是今天?明天不行嗎?”
“今天。”寒月再次重複,雙眼冷冷的盯住實沉。
“知道了。馬上就走。”實沉拉住有些激動的夜音衝她一笑,“再見了,夜音大美女!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想我啊!”
“我陪你一起去!”夜音衝動的脫口而出,話一出口馬上就愣住了,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實沉也是一愣,然後笑著挪揄:“夜音大美女,你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那可不行哦!你也知道,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我的心已經……”
“去你的!”夜音微紅著臉一拳砸在實沉的胸口,“我隻是說陪你去!少自作多情了!”
“是是是!”實沉一臉燦爛的笑容,“那我們現在就‘雙宿雙飛’吧?”
“你!……”夜音覺得臉上燒燒的,都不知道該不該生氣。
“夜音待命。”寒月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理會兩人詫異的目光繼續說,“監視實沉完成任務的人,是我。”
窗內突然一片死寂;窗外,劃過一道閃電,再次撕裂早已傷痕累累的天空。
昏暗的書房內,禦影獨自一人倚在窗前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雨景。
“好大的雨……”淡然的輕聲呢喃,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太久的單調雨景,禦影覺得眼睛澀澀的有些疼,漸漸的,人也變得恍惚了。
……大哥哥……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
“天祈……”
什麼時候的事了呢?那時候,她還隻有五歲吧?想起那張微笑的臉,禦影輕輕的,輕輕的笑了……
……
“今天我又打敗了好~幾個傑亞哦~”火夕一臉得意的吹噓著,“那些傑亞還真是沒用,一下就打倒了!這種人還敢還偷千草陛下的聖水晶,簡直不自量力!!”
“你也不要太得意了,”伴風潑她冷水,“真正遇到敵手時可就隻有哭的份了!”
“什麼?!!!!”火夕被她激得火冒三丈,“你小瞧人!!!!!我可是很強的!!!墜影!”望向一直站在不遠處不說話的墜影,“你說是不是?!”
墜影像沒聽到似的繼續望著遠處不說話,神情冷漠。
伴風有意無意的瞟了墜影一眼,眼中掠過一抹厭惡。
“哪,”火夕並不介意墜影的態度,轉身麵向禦影,“禦影,你說!”
禦影一愣,隨即勉強笑了笑:“我覺得火夕是挺厲害的。”
“就是就是!”火夕洋洋得意的瞟了瞟伴風。坐在一旁的水澈捂住嘴不停的笑。
“看來無知真的就是幸福啊!”伴風一臉無奈的歎氣。
“誰無知啊?”火夕眨巴著單純的雙眼,“你說你自己嗎,伴風?”
“……就算……是吧……”伴風感到無力。水澈笑得更開心了。受到感染的禦影也不禁莞爾。
“你們到底在笑些什麼啊?”火夕一臉茫然的望著大家。雖然很想知道大家為什麼要笑,但她直覺認為自己大概猜不出來,而且大家一定沒什麼惡意,所以也沒多想什麼了。掃了一眼禦影,沒頭沒腦的脫口就問,“禦影,你不要光笑啊!你也真是的,對付那些叛亂的傑亞明明就是我們五守護神的事,你倒好,什麼事都不做就知道在這笑……”
“火夕!”話未說完伴風就厲聲打斷了她。火夕有些生氣的想回嘴,水澈忙起身拉住她,火夕見水澈的表情不太對勁,也隻得撇撇嘴不再多說什麼了。
“我有事先走一步了。”禦影蒼白著臉甩下這句話,也沒等大家回話便匆匆走了。
“禦影他怎麼了?”火夕茫然的望向伴風。
“沒什麼!”伴風有些生氣瞪了火夕一眼,轉身走人。
“什麼啊!我又沒做錯什麼,幹嘛衝我發火啊!”火夕感到委屈,“你說是不是啊,水澈?”
水澈無奈的歎了口氣,不想多說什麼,搖了搖頭,也走了。
“喂!水澈!……”看著大家一個一個的都走了,火夕還是一臉茫然,“真是,到底怎麼一回事啊……”然後,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禦影剛才走的時候臉色好像不太好,“這麼說來……禦影他……病了?”(蝙蝠俠:火夕小姐還真是白癡得可以啊,戳中了人家禦影的傷心事還在這自以為是的認為人家禦影生病了~無知果然就是幸福啊~毛毛蟲:……)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墜影冷冷的掃了眼火夕,又朝禦影遠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沉默的離去。
聖域。
……禦影,你不要光笑啊!你也真是的,對付那些叛亂的傑亞明明就是我們五守護神的事,你倒好,什麼事都不做就知道在這笑……
“真是……”趴在欄杆上的禦影深深的吸了口氣,自言自語,“好像太小心眼了呢,明知道火夕不是故意的……真是!”用力扯了扯頭發,“我到底是怎麼了?!隻不過是沒辦法為普麗西拉盡一份力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不對,禦影?”發現這個理由根本無法說服自己,眼神再次黯淡下來,“真是!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像個笨蛋一樣,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啊……”
“大哥哥?”
一個很稚氣的聲音。
小孩子?!禦影驚訝的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披散著黑色長發的五歲左右的小女孩。
“你是……?”五神殿是不準外人入內的,難不成她是千草陛下的女兒?可是我記得千草陛下隻有一個叫神佐的兒子啊,那麼,這個小女孩是誰?
“我?”女孩指指自己,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祈的名字是天祈啊!大哥哥不認得天祈了嗎?”
“你叫天祈?”禦影走過去摸摸她的小腦袋,“好可愛的名字!——你認識我嗎?”
“大哥哥不是墜影大哥哥嗎?”見對方不認識自己小天祈顯得有些著急,“天祈和大哥哥在聖神殿裏見過啊!當時天祈叫大哥哥大哥哥不理天祈,媽媽叫大哥哥大哥哥就理媽媽了。天祈當時好生氣呢!”
“是嗎?”禦影淡淡一笑,情不自禁的再次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可是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墜影,我是墜影的雙胞哥哥,我叫禦影。”
“禦……影?”天祈顯得有些迷惑,“大哥哥是大哥哥的雙胞哥哥?”
“對。”禦影微笑。
“大哥哥和大哥哥長得好像哦!”天祈上下打量著禦影,“不像天祈,”小臉皺皺的,“天祈和哥哥就長得不像!”
“哥哥?你哥哥是誰?”
“神佐。天祈的哥哥叫神佐。”
……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時我隻是覺得你是個很可愛的小孩子,卻從沒想過十幾年後你會成為我的妻子,更沒想過你會這樣離開我……天祈,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
……
現在是傳位的時候了。
傳位?為什麼天祈?!你不是不知道,一旦摘下聖水晶,你就會……
不摘下聖水晶我的病就會好麼?!
天祈,你聽我說……
禦影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剛才已經讓火夕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去給淩夜了。明天……新女王就要誕生了。不過就現在來看,淩夜年齡太小又隻是個古洛,母親繼位時的內亂情況大概會重演,所以到時先不要公開一切,等到淩夜有能力成為普麗西拉的繼承者時再宣布一切。禦影,你聽清楚了嗎,禦影?
為什麼……
禦影?
為什麼你可以如此冷靜?你快要死了啊!為什麼要……
不要說了!
天祈……
禦影,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我……早在16年前就該死了你知道嗎?!多活16年和少活16年又有多大的區別?!哥哥也好,你也好,火夕也好……每個人都像笨蛋一樣……像墜影一樣冷眼旁觀不是很好嗎?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對我?!對一個已死的人做一些沒用的事可以得到什麼?!……所以……不要再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算了……你說,如果當初我選擇的是墜影,現在會是個什麼樣子?
天祈……
我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
天祈,你這個大笨蛋!為什麼一定要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你不知道這樣很傷人嗎?你總是這麼任性,讓人又愛又恨……天祈,為什麼上天一定要我們分開?是因為妒忌嗎?天祈,你說,創世神真的存在嗎?如果存在,那麼,他一定是個很殘忍的人吧,對不對?天祈,好想好想你,想到快發瘋……你說,我現在就去找你,好不好?
“嘭!”
門被用力撞開了。
“爸爸!”
緩緩回頭看向站在門口氣喘籲籲的人,禦影的頭腦漸漸清晰:“淩……夜?”
“爸爸!”鬼佑哭著撲入禦影懷中,“求求您,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淩夜好不好,爸爸?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淩夜……”手足無措的看著在自己懷中哭泣的少女,禦影終於不忍的摟住她的肩,“傻瓜……”聲音輕如和熙的風,“不會的。爸爸會永遠陪著淩夜,永遠,永遠……都不會離開的……”
窗外,雨漸漸小了……
掀開窗簾朝外麵望了望,瑪絲蒂娜一臉嫵媚的笑:“雨快要停了呢!真是!我可是很喜歡雨天的呢!”
“為什麼是今天?”炎烈站在他麵前,刻意裝扮的冷漠神情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瑪絲蒂娜眼神一凜,斂了笑容回頭冷冷的看著他。
“為什麼?”他的表情令炎烈感到恐懼,但還是倔強的想要得到答案。
四目對峙著。望著炎烈那雙哀傷而又堅決的眼眸,瑪絲蒂娜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
“你很勇敢。像他一樣。”略帶感傷的緩緩吐出這幾個字,瑪絲蒂娜將視線挪向炎烈身後的黑暗。
他?炎烈一愣——第一次,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瑪絲蒂娜用這種語氣說話。他是誰?
“不過卻是個笨蛋。”語氣再次變得冰冷刻薄,瑪絲蒂娜輕盈的飛到炎烈麵前托起他的下巴,“你不覺得你管得事太多了嗎?你隻是我的娃娃。娃娃是沒資格評論主人要做的事的,聽明白了嗎?”
“那麼,就給我封印之眼吧。”炎烈平靜的一字一句。
瑪絲蒂娜危險的微眯雙眼。
“既然我隻是你的娃娃,那麼,就給我封印之眼,奪去我的一切,包括我的靈魂。這樣,我就不會再做出讓你討厭的事了。”
“寒月有一個就夠了!”瑪絲蒂娜沒來由的突然一聲怒喝,在炎烈因他的行為而發愣時他也因自己的失態而愣住了,“混蛋……”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望向炎烈的眼神越來越冷,“你以為自己是誰?沒用的娃娃!”一聲冷哼,在炎烈錯愕的目光中轉身隱去身影。
淩夜臥房。
輕輕的將鬼佑抱上床,撫了撫她沉睡的臉龐,小心翼翼的試去她眼角的淚,禦影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起身。出門。關門。
“墜影?!”禦影剛一出門便被一聲不響的倚在門口當門神的墜影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在這?”
沒有回話,墜影站直身子正麵看向禦影,突然丟了一個東西給他。禦影條件反射的伸手接住——是聖水晶。
“不準死。”
禦影一愣。
“絕對,絕對不準死。”沉重的看了禦影一眼,墜影陰鬱著臉與他擦身而過,頭也不回的漸漸遠去。
絕對不準死……嗎……望著遠去的墜影,禦影苦澀一笑。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終於停了,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撒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