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天的路程就要進入湘宿了，這幾天祁修一直都沉默不語，康鸞雖然看著心疼卻也不想影響他的決定。沐紅葉也比平時收斂了很多，安靜了很多。幾個人就這樣靜靜的趕路，終於到了不下決定不行的時候。可是無論是沐紅葉還是康鸞，都沒有人逼著他做出決定。祁修覺得如果自己不做出決定就太對不起這兩個人的用心了。
    當晚，晚飯過後，祁修一個人來到了沐紅葉的房間。“紅葉公子，我有話想和你談談。”
    沐紅葉正歪在貴妃塌上，把玩著池離墨弄來的小玩意。看到祁修進來也沒有起身的意思，“陛下請坐，但說無妨。”
    祁修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池離墨，還是猶豫的坐下。
    池離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就輕聲在沐紅葉耳邊說了一句話，向門口走去。祁修感激的看了一眼池離墨，池離墨笑笑表示無需客氣，就走了出去，還把門帶好。
    “紅葉公子，首先我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祁修站起來欲行大禮。
    “陛下莫要折煞了紅葉，不需道謝。實不相瞞，紅葉救你也不過是趨於利益，不用把紅葉想的太過高尚。”沐紅葉並未起身，隻是玉扇輕搖，把祁修又推回椅子上坐好。
    “紅葉公子，我可以稱呼你為紅葉嗎？”
    “那會是紅葉的榮幸。”
    “紅葉，你知道嗎？我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真的很仰慕你。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如此。”
    沐紅葉疑惑的看著祁修，卻未接話。
    “還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才6歲，卻也是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我雖生長在王宮，卻從未見過像你那般漂亮的人。還曾一度把你錯認為女孩子，差點就和父皇說我要娶你為妻了。後來知道你是男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失望。”祁修自顧自的惠顧著過去，沐紅葉也不打斷他，隻是靜靜的聽著。
    “隨著接觸的越多，我就越來越發現你是那麼高不可攀。聰明，美麗，堅強，仿佛這個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彙都是為你而生的。我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個聰明的人，性格又軟弱，你真的是我的憧憬。後來沐家突生變故，我從未懷疑過你的能力，紅葉變成了紅葉公子，微笑著俯瞰世事。我才深刻的認識到，你是天上的明月，我無論怎麼努力都隻是徒勞。但是我依然憧憬著你。所以，我隻想知道這麼久以來紅葉到底是如何看我的？”
    麵對祁修期盼的眼神，沐紅葉實在不忍心騙他，“陛下既然將紅葉看的這麼透徹，那也應該知道紅葉從不會將任何人放在心上，除了我哥。如果一定要說對陛下的感覺的話，跟陛下自己的感覺是一樣的，您太軟弱了，心地太善良，做事不夠果斷。生在盛世也許能成為一代明君，可是在這亂世之秋，陛下絕對不適合成為一個王者。”
    祁修的眼神暗了下去，“我知道我不適合成為王者，可是我不能眼看著巧溯數百年的基業毀在我手上。”
    “陛下如果有祁睦殿下一半的果斷就好了。時至今日您依然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嗎？一個人的心隻有那麼丁點大，您到底要裝多少人進去？”
    “……”
    “百年基業就那麼重要？您父皇當年把皇位傳給你的時候，他有在意過一點？您為了一個隻知道逃避的君主，接下這千瘡百孔的百年基業，可是值得嗎？為了這個已經腐敗不堪的國家，您所放棄的隻有您自己知道。”
    半晌，祁修的聲音才悶悶的傳來，“我知道，無論是睦兒還是阿鸞都比我適合這皇位。我果然還是應該把皇位讓給阿鸞。”
    沐紅葉搖了搖頭，真是個木頭，說不通了。抱著那麼一個破爛國家還不放手了，看來一定要下點猛料。“即已如此，那紅葉就跟陛下說實話吧。如今這大陸三足鼎立之勢已然已經崩壞。玄璣從來都是個有野心的男人，如今巧溯，漣溪都陷入了內亂之中，他不會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試問一下，陛下即使奪回國家，已經疲憊不堪的巧溯，能敵得過士氣如虹的玄縈鐵騎？”打擊人的時候沐紅葉從來都是不留餘地的。
    祁修陷入了沉思，沐紅葉說的一點都沒錯。就算是在盛世，玄縈的軍事也是絕對的強悍，何況是在這亂世之秋。
    “當然了，陛下有難，康大俠斷然不會袖手旁觀的。可是您覺得麵對連訓練有素的兵士都難敵的玄縈鐵騎，擅長海戰的海盜的勝算是多少？如果是海戰的話，勝利的一定會是陛下。可是玄璣雖然是個有野心的男人，同時也是個有頭腦的帝王。他絕對不會冒險去和康大俠爭奪海上的霸權的。”
    “那我該怎麼做？就放任巧溯百年基業敗於我手？”皇族的責任依然是祁修放不開的一大因素。
    “如果您一定想要把這爛攤子抓在手裏，紅葉可以幫您。可是抓在手又如何？用不了多久玄璣兵臨城下之時，您有把握守住國家？還是您要戰死沙場以祭巧溯？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康大俠？如果您死了，他斷然不會獨活！他定會親手斷送自己多年來的霸業隻為了給您報仇！您覺得值得嗎？”
    “不可以，我不會讓阿鸞那麼做！”自己死可以，但是阿鸞是絕對要活著的。
    “嗬嗬，”沐紅葉輕笑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陛下還真是自私！您要康大俠愛你，卻不給他相守的機會！您說您愛康大俠，卻一次次為了沒有意義的事放開他。您寧願為了一個已經破敗的國家去死，您考慮過康大俠的感受嗎？現在卻要連他為您報仇的權利都剝奪，愛上您真是件辛苦的事！”
    “……”沐紅葉說的一點都沒錯，要不是因為自己，阿鸞的人生一定會很美好。他會和一個女子白頭到老，要不是為了自己，巧溯早就是阿鸞的，也就不會陷入現在這樣的境地了。
    沐紅葉看著祁修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惡裏，卻也不會伸出援手。這個時候如果不自己做出決定，以後難免不會後悔。一定要讓傷口裏的膿血流出來，否則祁修永遠都會縮在那個殼裏，康鸞啊，紅葉可是幫了你這麼大的一個忙，準備好謝禮等著紅葉去敲竹杠吧。
    “我明白了，可是如果我放棄國家，玄璣就一定會放過阿鸞嗎？”半晌，祁修才艱難的說出自己的擔憂。
    “這個陛下大可放心，紅葉可以保證。您大可安心的和康大俠回到海上，康大俠在海上有絕對的霸權，陛下就安心的去當康大俠的“賢內助”吧，紅葉可以保證，即使玄璣統一了大陸，沐家永遠都會是康大俠和您的資源提供者，大家依然是好的生意夥伴。如果可以，紅葉會試著說服玄璣和康大俠互通貿易，互利互惠。”
    那句“賢內助”讓祁修霎時間紅了臉，“可是，睦兒也許還留在湘宿，我一定要救他。”祁睦同樣也是他最重要的人，絕對不可以放著不管。
    “嗬嗬，”沐紅葉玉扇掩唇，“這就是紅葉這次護送陛下回來的目的，無論是私心還是為了陛下，紅葉都不希望二殿下英年早逝。紅葉自然有辦法救他，所以陛下安心養傷即可。”
    有了沐紅葉這幾句話，祁修安心了不少，他很清楚沐紅葉絕對不會說大話，既然說能救就一定能救。紅葉公子的能力，他從不質疑。有了這層保證，祁修正準備告退，門卻突然被大力打開，康鸞激動的衝了進來，緊緊的抱著他，一遍遍的親吻自己的臉。“修兒，修兒，你終於選擇和我在一起了嗎？我好高興。”聲音都激動的發抖了。想起剛才在門外偷聽時的忐忑不安，康鸞真的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離墨，”沐紅葉向著隨後進門的池離墨伸出了手，池離墨連忙走過去將他抱在懷裏。“紅葉有些乏了，陛下和康大俠請回吧。紅葉想休息了。”
    康鸞第一次覺得這沐紅葉看起來也挺順眼的，“多謝。”康鸞丟下兩個字就抱起祁修迅速消失在門口。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沐紅葉伸手撫摸著池離墨的臉，狠狠的吻上他的唇，熟悉的觸感迅速就席卷了兩人所有的感官，仿佛世間隻剩下彼此。
    過了好一會，沐紅葉才不舍的離開池離墨的唇，看著池離墨的臉，突然有些悲傷，“離墨心中所想，紅葉明白，但是紅葉做不到。紅葉不會強求你留下，有一天你厭倦了的時候，隨時可以離開……”對不起，離墨，我不可以讓你成為我的弱點。我不可以像康鸞，連靜一般，這天下會怎樣我從來就不在乎，但是我哥沒有我的支撐如何能在這亂世生存？所以，對不起，原諒我注定要負了你。原諒我自私的不想你離去……
    “我不會離開的。”除非是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