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壽誕，全國同慶三天。
    沐紅葉趕到漣溪皇宮——秋水宮的時候，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女皇五十歲壽誕，自然是熱鬧非凡。各國使節，高官貴族，坐滿了女皇的宮殿。
    連女皇坐在正位，高貴莊重。雖已年逾半百，但是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是三十歲左右的婦人，雍容華貴。女皇旁邊坐的是長公主或者說是儲君連衣。與女皇麵貌有幾分相似，卻多了分高傲和不可一世。
    兩邊依次排開是二公主連玥，大皇子連羽，二皇子連靜，三皇子連廷，四皇子連勍。然後就是皇族高官。漣溪的官員女子居多，但是當沐紅葉出現在宮門口的那一刻，原本熱鬧的宮殿就這樣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向這個天下無雙的人看去。
    沐紅葉自然早就習慣了注視，一身紅衣搖曳生姿，步伐不緊不慢，態度不卑不亢，手搖玉扇，銀鈴輕響，麵帶三分清麗，三分嫵媚，三分高貴，一分神秘的微笑，傾倒眾生。池離墨手托禮盒跟在他身後。
    靜靜的走到女皇麵前，沐紅葉微微福了福身子，朗聲說道：“紅葉代表沐家，恭祝女皇陛下福壽無疆，千秋萬載。家兄身體不適，無法前來，特命紅葉為女皇陛下獻上賀禮，萬不可失了禮數。”
    池離墨默默的把禮盒交到司禮太監的手上，心裏卻在翻白眼。這公子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高了。主子根本就不記得女皇的生辰，這所謂的賀禮也不過是昨天他們逛市集的時候隨便買的一把絲扇。雖然看起來精致，其實不過幾輛銀子。如果被連女皇知道，一定會氣的吐血。
    不過看女皇的氣色，原本因為沐紅葉遲到的略有不滿都被公子的幾句話擺平了。不得不佩服公子還真是擅長利用自己的相貌。
    “紅葉公子無須多禮，朕還要謝謝紫雲公子的惦念呢！來人，賜座！”連女皇一臉喜色，聲音也溫柔了幾分。
    沐紅葉嫣然一笑，不笑還好，這一笑滿室生輝，所有人都看傻了。沐紅葉自然很滿意自己造成的結果，風情萬種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依次掃幾位皇子公主。目光在連靜身邊的人那裏稍作停留，卻依舊笑的燦爛。
    “居然是連靜，有意思……”沐紅葉仿佛自言自語的說道。
    沐紅葉由於來的比較晚，各國使臣顯然已經送上賀禮，現在輪到幾位皇子送禮。輪到二皇子連靜的時候，連靜示意身旁之人送上一隻雙鳳奪珠珠花……
    池離墨吃驚的看著沐紅葉，沐紅葉則是笑而不語。用眼神示意他，接下來有好戲可看了……
    皇子獻禮之後，巧溯的使臣突然站起來說道：“女皇陛下，小臣此次前來除了代表敝國為女皇賀壽，還有一事商談。”
    連女皇正因為得到那多熠熠生輝的珠花而欣喜不已，心情大好，“使者有事不妨直說。”
    “敝國二皇子仰慕連玥公主已久，小臣此次前來便是奉了皇命為敝國二皇子求親。”
    此話一出，整個宮殿的人都震驚了。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使者實在睜著眼說瞎話，那二皇子祁睦出了名的花心風流，別說他會仰慕一個沒見過麵的女人，就是單純的說他肯定下心成親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事關兩國政治，不會有人大膽的去拆穿。
    “嗬嗬，”沐紅葉玉扇掩唇笑得開心，“祁睦仰慕連玥？笑死我了。”
    雖然聲音很小，池離墨還是用眼神提醒他要注意形象。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他們一定死無全屍。
    “安啦，隻是覺得太好笑了。”沐紅葉笑著繼續說道：“這連玥雖然是連衣的妹妹，但是卻生性怯弱。說好聽點是溫柔可人，說不好聽的就是沒有主見。那祁睦雖然是嫡出但是顯然對王位興趣不大，能繼承大統的可能性不高。這巧溯雖有意聯姻，卻明顯的誠意不夠啊。”
    “離墨不懂。”池離墨看根本沒有人注意自己這裏，才小聲的跟沐紅葉對話。
    “首先，你可知道對象為什麼不是儲君而是那個沒主見的二公主？”
    池離墨搖了搖頭。
    “因為這二公主好控製。比起狠辣的連衣，連玥好控製多了。反正聯姻的目的達到，當然要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個。”
    池離墨一臉有聽沒有懂的表情。
    沐紅葉笑著繼續說道，“其次為什麼不是長皇子祁修，而是二皇子祁睦？因為巧溯不想連玥有機會當上他們的國母。聯姻帶來的不僅僅是利益，也又可能帶來利益的流失。比如這連玥成為國母的時候，哪怕連玥在無能，她背後的漣溪都將左右一半的巧溯……其實撇開利益得失不談，連玥確實是個不錯的妻子人選，池護衛難道不喜歡溫柔可人的妻子？”
    “離墨從未想過如此的問題。”池離墨自從發現自己愛上沐紅葉之後，就從未想過這輩子會娶妻生子，也從未考慮過女人溫柔可人是好還是不好的問題，這是實話。當然了，在池離墨的心裏根本沒有因為愛上一個男子而煩惱。愛上就是愛上，無關乎性別。也許這也是他師傅的真傳。
    池離墨的回答令沐紅葉心情大好，輕搖玉扇繼續說道，“所以衡量利益之後，這個選擇無疑是對自己最好的一種選擇。可是你覺得連女皇連這麼簡單的利益得失都無法衡量嗎？所以說他們誠意不夠啊。”
    池離墨經過沐紅葉詳細的解釋才一臉的恍然大悟。隻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公子就能想到這麼多，崇拜啊！
    沐紅葉沒有理他，冷眼看著情況的發展，笑得開心。
    連女皇果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思考利益得失。那使者打鐵趁熱繼續說道：“女皇陛下，現在這玄縈氣焰囂張，狼子野心。如果我們兩國可以結成姻親，勢必可以沉重打擊玄縈。”反正玄縈人不在，自然也就口無遮攔。
    沐紅葉笑得更開心了。確切的說他有些佩服這巧溯使臣的勇氣。
    果然沐紅葉看到二皇子身邊的人一臉黑線的站起身，朗聲說道：“巧溯使者此言差矣。”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沐紅葉笑得開心，也不管池離墨在他身後一臉霧水。
    “你是何人？竟敢在女皇壽宴上大聲喧嘩？”巧溯使臣不假辭色。
    玄璣翻了翻白眼，你的嗓門才比較大吧？居然敢這麼大聲的當著我的麵說我狼子野心，我看你是活膩了。
    “嗬嗬，”玄璣沒有說話，隻是低聲的笑了起來，伸手慢慢的揭去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本來麵貌。“很不巧，在下正式被使者稱為狼子野心的玄縈國主。”
    沐紅葉清楚的聽見大殿上倒抽口氣的聲音。顯然大家都對這不速之客感到震驚，或許更多的是同情這禍從口出的巧溯使者。居然當著玄縈國主的麵大罵玄縈狼子野心。所有人都知道這後果可預見的和不可預見的都隻有四個字“非常淒慘”。
    漣溪女皇最先回過神來，輕聲斥責連靜：“靜兒，怎能如此胡鬧？怎麼能委屈玄璣陛下與你同坐？”說罷，便要將玄璣請上座。
    玄璣擺擺手，做了一揖：“玄璣此次是為女皇賀壽，還望女皇陛下不要介懷玄璣不請自來才是。”
    連女皇也不強求，隻是說了幾句場麵話，心下奇怪這玄璣秘密來道漣溪所為何事。
    剛才氣焰囂張的巧溯使者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來，沐紅葉把眼光轉向玄璣身邊的連靜，看他將會如何應對。連靜隻是低頭看著酒杯，對外界所發生之事充耳不聞。沐紅葉好奇的挑了挑眉，又看向玄璣，看他將要如何。
    玄璣笑著看著自己製造的混亂，掃視過周圍，看到沐紅葉目光一頓，卻也迅速別去。麵向連女皇微笑著說道：“女皇陛下，玄璣此次前來有個不情之請。”
    連女皇麵不改色：“玄璣陛下不必如此客氣，不妨直說。”
    “實不相瞞，玄璣早就聽聞女皇陛下的兩位公主國色天香，此次不請自來說來也慚愧，確實抱著想一睹兩位公主芳容的想法。”玄璣笑得誠懇又有三分羞澀。
    大家見玄璣說的隱晦，但是心下也明白，這玄璣無非是為了女人而來。玄璣這人本就生的一副老實誠懇的皮相，笑起來更是增添好感。所有人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認為外界傳言這玄縈國主冷血殘酷其實是偏見。沐紅葉玉扇掩唇，雖然笑得快要內傷，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畢竟皇帝陛下的好戲，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看見的。
    玄璣見大家都是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便也繼續說道：“今日一見，兩位公主果然是仙人之姿。連衣公主英姿颯爽，連玥公主溫婉似水，風姿卓越，各有千秋，隻怕是玄璣的心也要遺留在這漣溪了。”
    話都說道這分上了，女皇想裝傻也不能裝了，雖然弄不懂這玄璣在搞什麼名堂，但是身為統治者的政治直覺，讓她覺得玄璣這人決不是表麵看起來那樣的老實純善。隻好硬著頭皮接話道：“玄璣陛下的意思是？”
    玄璣沒有立刻回答，臉色倒是有些微紅，臉上的羞澀再加了幾分。這次連沐紅葉都有幾分相信他是真的對這兩個醜八怪公主一見鍾情了。“玄璣也想向女皇陛下求親。”
    雖然大家早就明白玄璣的意思，但是他真的說出口的震撼又是另一種效果了。大家都暗自猜測玄璣看上的是哪位公主。
    “離墨，你覺得玄璣看上的是哪個？”沐紅葉笑著問道。
    “離墨不知道，這兩個人看起來也沒什麼差別。”池離墨興趣缺缺。
    沐紅葉很滿意池離墨的答案，畢竟對他來說，池離墨隻要看著自己就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醜八怪根本就不需要注意。
    連女皇臉色微變，但是還是保持風度，隻好小心的應對，“能被玄璣陛下看中實乃是小女的福氣，就是不知道陛下鍾情於連衣還是連玥？”
    “唉，”玄璣貌似為難的歎了口氣，“實不相瞞，玄璣欣賞連衣公主的英姿，但是想來連衣公主貴為貴國儲君，是斷不可能遠嫁玄縈的。但是連玥公主的溫婉同樣惹人憐愛，所以玄璣倒是希望女皇可以忍痛割愛，將連玥公主遠嫁玄縈。”一席話說的誠懇，配上他那誠懇的皮相，倒也是演的入木三分，堂上的人無不動容，隻除了沐紅葉，連靜以及連衣。
    連女皇沒有馬上回答，眉頭深鎖，顯然是在衡量利弊。本以為玄璣會向連衣提親，現在這情況擺明就是想破壞自己和巧溯的聯姻。可是如果不答應，撕破臉對誰都不會有好處。要是兩家都不答應，那就等於是得罪兩家，隻會將自己陷於不義。連女皇麵臨自己從政這二十多年來最大也是最難的選擇。
    沐紅葉繼續看著好戲，眼光在幾個當事人身上來回。連靜依然是一臉無趣，事不關己。而連衣的臉色明顯的暗了下來。想來也是，這連衣從小就是天之嬌女，又深得女皇寵愛，自然是嬌寵上天，今天居然被一直柔順的妹妹搶了風頭，心裏這口氣自然不會平息，看她的臉色，知道她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沐紅葉無奈的搖搖頭。所以說這女人狠辣有餘，智慧不足，居然這麼簡單就被玄璣幾句話激怒。
    被冷落一旁的巧溯使者眼見玄璣要攪局，急忙上前說道：“女皇陛下，向連玥公主提親之事可是由敝國先提起的。”既然已經得罪了玄縈，這門親事說什麼都要成事，否則的話巧溯將來的立場將會很危險。
    玄璣倒也不急，隻是笑得誠懇，等著女皇衡量之後。
    正在這時，一直都神遊的二皇子連靜，卻突然開口：“母皇，依兒臣之見，此事事關玥兒妹子的終身大事，不如讓妹子自己選擇如何？”
    幾句話就把燙手山芋推到連玥身上，正好說中女皇的心事。這連女皇衡量半天，雖然玄璣的條件明顯的要比祁睦好的多，可是玄璣這人絕不簡單，連玥嫁過去隻怕也討不到好處，而且弄不好還會得罪巧溯。但是如果是連玥自己的選擇，無論她選擇哪家，都與自己沒有關係，也不必擔心會得罪任何一家。所以連靜一提議，連女皇急忙點頭：“靜兒說的甚是，玥兒此事事關你的終身幸福，母皇也不能冒然幫你選擇，你自己選擇稱心的夫家吧！無論是玄縈的玄璣陛下還是巧溯的祁睦殿下，都是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選。無論你選擇哪位，母皇都會支持你的，相信兩位也不會有意見。”難得表現出一些母愛，慈愛的看著被眼前的情況驚得不知所措的連玥公主。
    玄璣當然不會有意見，而巧溯使者雖然有意見在現下的情況下也隻能同意這個提議。於是可憐的連玥公主被推到了風頭浪尖之上。從小到大都沒受到過如此重視的連玥公主，眼裏含淚，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家母皇。即使她沒有其他的兄弟聰明，她也很清楚現在的情況，自己必須選擇一位。
    正在連玥躑躅之時，一直沉默的連衣公主開口了，“玥兒妹子，兩位大人可都在等你的答複呢。這兩位可都是萬裏挑一的夫婿，妹子猶豫什麼呢？妹子真是好福氣，羨煞姐姐了。”
    連玥不是傻瓜，連衣這幾句話雖然說的輕巧，但是從她的眼裏很容易就看的出她的不悅。自己從小就對這姐姐是又敬又怕，今天這事搶了姐姐的風頭，她很清楚連衣現在很生氣。連玥知道不會有人幫自己，看著下麵站著笑得純善的玄璣和一臉勢在必得的巧溯使者，猶豫不決。
    沐紅葉眼見這情形，開口說道：“公主可否聽紅葉一言？”既然你下不了決心，我來推你一把吧。
    連玥聽到此話眼睛一亮，心裏驚喜。在這種環境中，不論是誰替她說話都會讓她感動萬分，何況是她從小就暗自仰慕的沐紅葉。重重的點頭，等待心上人接下來的話語。
    沐紅葉得到首肯後，起身走到玄璣和巧溯使者之間，玉扇輕搖，似笑非笑，眼光來回，看起來卻是風情萬種，聲音清澈，“公主殿下，無論是玄璣陛下還是祁睦殿下，都是人中龍鳳。紅葉明白公主難以取舍的心情。”說完又看向玄璣，“漣溪乃是女主國家，公主即為女皇的女兒，必然會有女皇陛下的氣勢。可是這女子選夫婿，可是要慎重，以免貽誤終身。切不可隻看表麵……”
    “紅葉公子，你這話差矣。你覺得這玄璣陛下或者祁睦殿下還會配不上玥兒妹子？”沐紅葉的開口支援，顯然是火上澆油。這連衣對沐紅葉的心情也絕不單純。如此嬌寵之人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心上人幫別的女人說話？
    “公主息怒，紅葉並不是那樣的意思。”沐紅葉也不惱怒。
    “玥兒妹子，”連衣連忙打斷沐紅葉，生怕他繼續幫連玥說話，“看你如此猶豫，姐姐幫你選擇可好？”
    此話一出，所有人莫不震驚。這連衣公主未免有些胡鬧過分了。
    “衣兒，莫要胡鬧。”連女皇輕聲斥責。
    “母皇，衣兒隻是看妹子難以取舍嘛。妹妹，姐姐的提議可好？”
    連玥不敢直視連衣的目光，“母皇，莫要則怪姐姐。姐姐也是為了玥兒著想才會這樣提議的。就讓姐姐幫玥兒選擇吧，妹妹一切聽從姐姐的。”
    連玥都這麼說了，連女皇也沒有多言。隻好任由連衣繼續胡鬧。
    沐紅葉玉扇掩唇，很滿意自己促成的後果。以連衣的性格，以及她對自己的心思，一定會選擇表麵“純善”的玄璣。
    果然，連衣在看了笑得誠懇老實的玄璣和滿臉期待的巧溯使者之後，道：“玥兒妹子，我看就選擇玄璣陛下吧。玄璣陛下貴為玄縈國主，玥兒妹子將來也許就是玄縈國母呢。妹子妹覺得可好？”看似詢問，實則威脅。
    連玥自然不敢反駁，“姐姐真是說到妹妹的心裏了，妹妹本也意屬玄璣陛下。隻是羞於開口，如今姐姐提出，妹妹真要謝謝姐姐的幫忙。”說完急忙起身向女皇說道：“母皇，玥兒願意遠嫁玄縈，望母皇成全。”
    可憐的連玥公主就這樣被迫選擇了一個從頭到尾連臉都沒看清的人。連女皇見這事總算解決，也急忙說幾句場麵話，將婚事應允下來。至於巧溯使者，也隻能好生安撫，暫且不提。
    隻有連靜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定定的看著沐紅葉，目光深遠。沐紅葉則隻是微笑點頭，又送上一些賀禮慶祝連女皇雙喜臨門。
    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這風已經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