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一圈波動開的水紋，那是夢境亦或是現實。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伸出雙手輕輕觸碰那個沉睡的男人。
    暗金色的水紋在周圍一起一伏。深沉的海底，陽光也無法照耀到的地方。他的屍體就懸浮在那深淵之中，擁有巨大力量的海浪將他淹沒，他的意識清晰，身體卻已死去。
    子寧，快來吃早點囉。還在睡嗎？
    唔？
    眼前影像慢慢清晰。
    子寧乖乖在這裏等媽媽哦。
    穿著紅衣裙的女人笑得格外溫柔，她俯下身摸摸男孩的腦袋，男孩奶聲奶氣的回答好。
    海浪聲在他體內蕩漾，他不知自己身處何方，眼前的影像不受他控製的改變著。
    擁擠的人潮，他茫然的站在其中。灼熱的陽光照耀在鍾樓的玻璃上，反射刺眼的亮光。
    人來人往，他向四周眺望全是灰色，沒有其他多餘的色彩，整個城市皆是灰色連他自己也如此。周圍的人嘴巴張張閉閉，海浪的聲音帶著潮濕的氣息襲來，他迷惑的站在路中間發愣，猛然間頭痛欲裂。
    他抱住頭痛苦的呻吟，頭部仿佛被用繡花針大小的釘子紮入，慢慢紮進一根根插滿頭部。
    耳中更清晰的聽到那浪潮翻湧著，仿佛讓他看見被海浪帶起的潔白浪花，飛落的水滴砸在他臉上，透明冰涼的液體。
    無盡的地底深淵，你還在盲目尋找所謂的出口嗎？
    夢裏的人這樣說。
    整個世界都在鏡麵上扭曲倒轉，一麵毀滅，一麵如初。
    他夢見，男人站在高塔上仰望蒼穹，而他與萬民在城牆之下叩拜，神情崇敬而虔誠。
    過往的歲月仍不停消逝，前方的時光向後逆流，兩者相撞，在生命的樹上刻下一圈圈年輪。
    他夢見黑發男人一動不動的凝視他，眼神淡然，像是看盡了萬水千山繁華三千，唯剩滿川寂寥。
    他夢見流淌汙水的小巷裏，他躺在那裏被人打的無法直立行走卻不甘心的往前爬行。
    夢裏撕心裂肺的尖聲大笑不曾停歇，就從水源的深處傳來。震耳的音刺得他耳膜生疼，好像是尖銳的錐子刺進耳朵。
    什麼是過往，什麼是開始。死而複蘇，四季輪回。
    “焱銘……”
    徐風穿過亭子，掠起白紗。穿著青衫的男人放下蕭，悠長的樂聲在山穀中回響不絕，他卻像從霧靄深處款款而來麵容逐漸清晰，肌膚勝雪，明眸善睞。
    "想什麼呢。"
    男人淡淡地問道，給他倒了一杯清茶。
    他眨巴眨巴眼，從夢境瞬間扭轉到現實完全沒反應過來。
    "頭痛？"
    男人皺起好看的眉坐到他身邊摸摸他的後腦，動作輕柔舒服得讓他眯起眼睛。
    竹林幽靜，回聲微弱。此曲此調就像彼時他在夢中所聽見的低吟，輕緩婉轉。
    "…沒事。"
    失重的感覺漸漸消失，他擺擺手坐離男人一些，看了看四周問道："我們怎麼在這？"
    男人垂下眼拿過蕭拉著他走出亭子："去看你爹的墳。"
    "哦。"
    他雖然還是疑惑，但也沒再多問，跟隨男人朝溪邊走去。
    男人叫作風墨涼，是他這個身體的叔父。回想一下，整件事就有些說來話長。在半年之前他還是個天天宅在家打遊戲看漫畫的宅男，睡醒一覺後就莫名其妙地進入他現在的這個身體來到異界。
    所謂借屍還魂，所謂穿越。之後在異界的半年基本都是在床上度過的，那段時間就像是被鬼上身一樣，不停地做噩夢。每個夢境都仿佛是親身經曆一樣弄得他精疲力竭。雖然現在依舊會不時進入那些夢境，但比起之前已經好太多了。
    "焱銘，過來。"
    "啊…好。"
    他愣了愣走到風墨涼身邊，其實也不能怪他反應遲鈍，畢竟他的原名龍子寧叫了十多年突然間名字換成了藏焱銘多少會有些反應不過來。
    墳藏在溪邊的蘆葦叢，久失打理墳頭掉滿細葉蘆葦，仿若白雪覆蓋。墳的周圍用石頭壘起圍了一圈，布滿青苔。墳前的碑上刻了幾行字，他自然是看不懂的。
    異界的語言與中午不同，或許是他身體的本能，話語是聽得明白，字卻沒認識的，也虧半年來他一直生病，沉默寡言恰好迎合身體前主人的性格所以沒被人發現異樣。
    暮雲遮斜陽，餘光落斜影。他和風墨涼並列站在墳前，兩相無言。按理說他想在應該跪下向墓恭恭敬敬的磕幾個頭整理亂七八糟的蘆葉，可他對墳墓有本能的抗拒，況且他又不是真的藏焱銘，便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好在風墨涼沒要求他做什麼。
    "叔父，我娘的墳在哪？"
    風墨涼告訴過他，他爹病逝後他娘也跟著去世，不過附近隻有一座墳。
    好像他說了有趣的話似的，風墨涼看向他嘴角揚起突然輕笑出聲。他用蕭指指墳墓："在這裏啊。"
    焱銘揚眉稍感詫異，風墨涼笑著眯起眼摸摸他的頭："你親手把你娘葬進去的，怎麼忘記了。"
    "…嗯…想起來了。"
    他心裏一驚表麵卻裝作恍然大悟不慌不忙回答。
    風墨涼靠近他一些玩味地打量他，他深呼吸平穩住心境直視風墨涼。
    "君若長辭世，生死兩相隨。這是你娘自盡前說的話。"
    他晃神地盯著風墨涼，不是很留意他在說什麼。風墨涼容華盛極妍姿豔質，雙瞳剪水，似有波光流轉。
    千輝華勝景，何若美人媚。
    每次他看到風墨涼就會想到牡丹美人，他不喜歡和他靠太近正是因為看著風墨涼他就會心不在焉。朱顏絕色，惑亂人心。
    藏焱銘艱難地移開眼："回去吧。"
    "好。"
    他轉過身就往前衝，一腳踏進溪裏打濕了衣擺和鞋子，他一頓接著前行。
    等他走上岸，風墨涼橫抱起他；"玩水玩夠了。"
    焱銘麵無表情："…我自己走。"
    "鞋子濕了走路不舒服。"
    他看看風墨涼的鞋道："你也濕了。"
    風墨涼又笑："焱銘想抱叔父？"
    "……"
    回到城內，天色暗淡，街上往來路人卻絡繹不絕，燈火闌珊。
    他第一次逛異界的夜市，綾羅綢緞畫舫遊船，石橋至街道兩旁滿是掛著燈籠販賣貨物的商販。古色古香的畫麵強烈衝擊他的視覺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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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