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年去之後再開學，我感覺心裏麵輕鬆了好多，不再像上學期那樣子整天惶惶然、或者把重心放在他身上，我想我終於又回到了當初那個能夠單純快樂的自己吧。即使還是偶爾會想起他，即使寫的小說裏麵的男主角總是帶有明顯的他的痕跡，這樣子淡淡的、也是一種好不容易能喘口氣的幸福啊。我發誓不去招惹他了，雖然不是太容易信守誓言，但是，自從8月31號給他信之後我都沒有怎樣輕鬆過。
    這樣子有告別的離別，讓我快樂。
    因為學業的壓力還是最重的，所以我不像剛來高中時候那樣子整天看小說寫隨筆那樣子，因為還是習慣當一個乖孩子，因為還是不能夠真正放棄自己。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不夠乖有點壞的好孩子，我一直都有不能放下的東西不能推卸掉的責任，我不能夠隻顧現在自己及時享樂，我還要我的未來，也在心底便懼怕真正的墮落。
    就這樣風平浪靜過了很久，開學一兩個月之後吧，突然有一天下午第二節下課時候，班上幾個男生從教室外麵回來大聲嚷嚷什麼，因為我近期一直老實得很所以也沒有往自己身上聯想，直到被人點名說是——
    莫銘！教室外麵……喂、你快去看看吧！
    我遲疑了一會，其實看他們的肢體語言我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不會是什麼好的東西在外麵，可是越來越多的人會經過這裏，而我……連逃避的機會都沒有，隻能自己一個人去麵對這些讓我難堪至極的東西。
    我鎮定地走出去，其實心裏麵對於要怎樣結束這場鬧劇還是完全沒有主意。
    然後我在教室外麵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那個時候明明覺得不可能還是在心裏麵安慰自己已經沒有了，或者根本不曾有過，一切隻是玩笑隻是愚人節的吧。
    我更加緊張地假裝要上三樓洗手間，可是就在拐角……我看到了要我看的東西。
    兩張宣紙外加柱子上麵的粉筆字。
    重複闡釋一個問題。
    賤、騷、欠X、不要臉。
    我笑著，跟身後的人一起，聽他們討論寫的不清楚的字到底是什麼，事實上我真的沒有聽進多少去……
    我站在那裏好一會，直到完全看完宣紙上麵寫的，連柱子上歪歪扭扭的字都掃了個遍。
    然後我決定撕下來，這種東西，絕對不能這樣留在這裏。即使我不要臉，我還要顧及這裏是實驗班的教室對不對？
    其實我不是不要臉，我的臉皮是最薄的，時時刻刻都想要留點麵子，什麼都不太想鬧得太開讓大家臉上都無光，所以，我依然選擇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直到現在我都不清楚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可是如果當初的事情重演，我還是會這樣做吧……
    我把宣紙窩成一卷，然後拿著回到了教室，是留著紀念還是沒想好怎麼毀屍滅跡不清楚了，當時的腦子裏麵也是混亂的。
    在教室門口有沒有看到的男生攔住我說：“莫銘，我看一下咯。”我沒說話從另外一邊打算進去，那個時候我真的怕一說話就是瘋狂的謾罵，也想有點自己的空間想一下該怎麼辦，我過去之後他又道，“快點給我看看嘛！反正那麼多人都看了啊。”
    也許是我的臉色真的很不好，他也難得沒有再堅持。
    我回到自己座位上，把宣紙塞進抽屜，我記得我當時是在笑的，也沒有什麼哭笑不得，也不是看起來比哭難看的，總之跟平時沒有什麼區別，起碼我那個時侯真的沒有任何感覺。
    就這麼坐了一會兒，我不想再坐在這兒實在是坐不住了，就叮囑同桌看好、別讓別人看我的抽屜，得到保證之後就出去了。
    我沒有地方去。
    我在三樓洗手間呆了一會，我知道藝術班就在六樓，可是我不想像個潑婦似的上去鬧，而且我得不到任何好處，人家的地盤人家的男朋友人家的哥們姐們，想也知道去的話隻是自取其辱。可是我更不想回教室，那些幸災樂禍的、好奇的、甚至漠不關心的眼光都會讓我瘋掉。
    於是我上樓，看能不能碰巧碰到她們，我知道是林雪做的，也沒奢望道歉什麼的，隻是就這樣吃個啞巴虧不如把事情一起麵對了，讓我知道原因死也死得明白些……我甚至在想他們又吵架了吧？
    我就是吵架時的出氣筒啊。我有些自暴自棄。當然這一麵我隻會表現給自己。
    然後真的恰好偶遇了。
    還真是孽緣。
    我也想叫住她們，可笑的是她們說——
    莫銘。你站住！
    怕我跑了麼？！不會，我乖乖聆聽教誨來了……
    然後就在四樓還是五樓記不清了，我聽了十幾年來影響最深刻的一堂政治課。
    司玥是林雪的男朋友！
    還要不要臉？！
    人家不擺你你還發什麼短信？！
    你不要臉好歹給實驗班留點臉吧？！
    你點歌祝福什麼？用不著知道吧？！我們已經夠幸福的了。
    唉、司玥他不會喜歡你的！
    知道？！知道你還追什麼追？！司玥說他會喜歡林雪一輩子，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知道吧？！
    ·······
    徐林可能嫌我態度還是不夠好，扇了我一巴掌。
    說實話，我可以躲開，但是我沒有躲。
    我是真的放棄了，那個時侯寸心寸灰。
    打得不痛，她或許沒怎麼敢用力，畢竟不知道我是不是會還手、是不是會反擊，但我的淚，馬上就下來了……
    我知道我很沒用，我知道在對手麵前流淚隻會得到羞辱，絕對得不到一絲一毫憐憫疼惜。
    但是。
    我比任何時候都確定了，我是真的喜歡他。
    不是一定要在一起的那種喜歡，而是願意看著他幸福看著他快樂的那種。
    不管怎麼樣，任何人的感情都不應該被輕賤啊！
    林雪攔住她，道：“別動手啊！”聲音裏全是笑意，“人家畢竟還是實驗班的呢。”
    這本來就是一場勝負分明的較量呢，他喜歡你，他在乎的是你，而我，無關緊要吧。你吃醋代表你在乎他，他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有時間計較你吃醋的方式……在意你吃醋的方式是不是傷害到一個無關的路人……
    他是故意留著短信的麼？他是故意給你機會讓你看到的麼？
    我不止一次猜測過這種可能性，可是現在我想或許他收到的短信千千萬，唯有我是你可以動得到動得起的吧？他的妹妹千千萬，也唯有我不是正統血脈……
    我把你當哥哥。我喜歡你心疼你關心你。
    可是你從未是我的哥哥。你對於我，認證的隻是我可以給你虛榮感。
    我那麼喜歡你，大家都看在眼裏，你是否覺得困擾的同時還是驕傲著呢？
    畢竟，我是明顯的真心啊。畢竟，這明顯的真心你就那麼毫不在意踩在腳下。
    親愛的。
    不是麼？
    你可以說我想多了，你可以說我自以為是。
    可是我是真的會這樣想啊……
    司玥啊，我也想過以後有一天我們都長大了、成熟了，你會不會為今天的事情感到愧疚，一點點也可以。可是你是那麼沒心沒肺華麗過活的一個人呢，哪會有時間悲春傷秋哪會有時間回憶是否曾經傷害過別人呢？
    然後我就不再多想，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最後，她們上樓我下樓的時候我突然想跟林雪說謝謝，我的心情很複雜，說不清楚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想這樣做，但是以後恐怕在沒有機會了吧？所以我說了，她隻是“恩”了一聲。
    我回頭之後，立刻聽見她跟徐林說：“喂，你聽到沒有，她跟我說謝謝哎。哈，謝謝！！”
    我想，這下又做了一件可以稱作笑料的事情，不過也沒什麼臉好丟的了，都這樣子了啊。
    我坐在往二樓下的樓梯上，聽到體育老師喊“上課！”，然後聽他問了一句“班長呢？怎麼沒有喊‘起立’的？”
    然後班裏亂七八糟的說什麼，他便不再多問，開始上課。
    其實我就在你們身邊啊。
    其實，原來我真的是可以不存在的。
    其實，原來我真的是不被需要的呢。
    我就坐在冰冷的台階上麵，流淚流了很長時間，不是哭，隻是流淚。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可是，我覺得不好受。
    是那種從頭到腳都不好受的那種不好受。
    樓梯又硬又冰，坐著感覺很難受，心裏麵也不舒服，總之就是難受。可是我一直坐到下課。
    以前我都不會這樣難為自己的，我是怎麼舒坦怎麼辦，可是這次，我懶得動，想著就這樣吧這樣吧。一切都結束了。
    然後快下課我去洗了洗因為眼淚幹了而變得緊澀的臉，之後就回了教室，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慧子後來問我怎樣的時候我輕描淡寫地說，她們道了歉然後把那些字擦掉了。
    其實。真相呢？！
    真相你叫我怎麼說出口？我被一個無關的人扇了而且那些字是我用手一點一點擦掉的？
    也許是懂得我沒有說實話的，即使你再問我都不可能現在告訴你啊……
    說不出口也不想說。
    然後我問的時候同桌說，有人來要過宣紙，但是她沒給。
    我說謝謝。
    她說不用，遇到這種事情……這也是應該的。
    能夠幫到我的，隻有我自己啊。
    再艱難都要好好走下去，絕對、絕對不能放棄！
    再跟筆友寫信的時候都默契地避開了這次的事情，直到我高三自己提起。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我拿著那兩張宣紙，終於能夠仔細認真地從頭看到尾，看看到底有多少不堪有多少笑話有多少種罵人的方法……
    結果我不得不說，她們想象力確實不怎麼樣但是攻擊力很強。可是不管如何，她們的目的是達到了的吧。她們不久是想讓我難堪想讓我難過麼？
    很成功。
    是真的很成功啊。
    我不是沒被人罵過，可是沒有感覺這樣子失敗過。
    把宣紙撕成一片一片扔在地上，然後，抱著維君哭得像小時候一樣。
    用媽媽的話說我的眼淚就是最不值錢的，很容易就流淚，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可是到了高中，一般隻是看到悲傷小說的時候會哭，其他的時候都很少這樣子了，可是這次還是無法像個大人似的咬咬牙就過去，難過得要死。
    維君輕輕撫摸著我的背，任憑我的淚打濕她的肩膀，我哭著哭著就問維君，我把你衣服弄濕了，怎麼辦？
    維君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注意這些個。
    我笑了，然後淚又流下來，不聽話的。
    熄燈之後維君去了上鋪，我在下麵睜大眼睛盯著上麵的床，本來以為已經幹涸的淚又流下來順著眼尾淌進頭發裏麵，還有的淘氣地滑進我的耳朵裏麵，冰涼涼的。
    我想哭。
    可是隻能夠沉默。
    壓抑著自己的難過、然後沉默。
    舍友在喧鬧爭吵些其他，我一邊流著淚一邊加入她們的話題，並且沒有讓她們察覺我還在流淚。
    哭泣是有聲音的。
    而流淚，沒有。
    所以，你們笑的時候大概想不到我眼角掛著淚吧？
    不過也好，認同我的堅強、不要看見我的軟弱懦弱。
    這樣，起碼我還可以好好地告訴自己，我的那些傻那些悲傷隻屬於我自己，她們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