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校園，沒有明顯的寒意。梧桐樹的葉子泛著金黃的光澤，楓樹的葉子大半已經火紅，低矮的萬年青依舊蒼翠，草坪的青翠色漸漸地有些褪去。
    在從辦公室到校門口的路上，喬萱母女倆低聲交談著。風兒瑟瑟地吹著，輕輕聊起喬萱的額發，輕輕掀動她的校服裙角，輕輕蕩漾開濃濃親情。
    “喬喬，我不明白你今天不說話時什麼意思，”喬媽媽看著一隻沉默不語的女兒，見她依舊低著頭走路，心疼又無奈地歎口氣，繼續說道，“當初，我和你爸爸並不十分讚同你參加那種商業性比賽，尤其在知道兩個階段的比賽恰好在期中考試前後時。但是看到你對這個賽事滿懷期待的心情，我們考慮了很久，覺得沒有合適的理由去剝奪你追求快樂的自由，也算是給你一次曆練的機會吧，讓你明白人外有人，懂得什麼叫做商業化競爭。”喬媽媽臉上淡淡地顯露出一絲欣慰，“最後你拿了兩項大獎，我們也很開心，真的很高興！我們知道我們的女兒不是隻會學習，還有其他高人一籌之技！”
    喬萱抬起頭，驚訝地睇一眼媽媽，滿眼後悔與不安。
    喬媽媽轉而平靜地說：“我和你爸都知道，你非常喜歡打籃球，唉……誰叫我們在你還很小的時候就領著你去看球呢。我們也活了這麼一把年紀了，也各自在工作崗位上幹了二十多年，可為了什麼？我們隻希望你能快樂，所以我們盡全力滿足你，允許你做任何你喜歡而且對的事情。因為一個人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是幸福的。我們這一輩人，小時候生活條件不好，現在苦苦熬了這些年，都是生活所迫。你爸爸最喜歡的並不是做律師，我也不希望整天被公司捆住，對董事長點頭哈腰。我們多希望，在你放假的時候，帶著你遊山玩水啊！”
    時間靜靜地流淌，風拂動樹葉沙沙的輕聲，夾雜著教學樓上老師講課傳來微弱的聲音，昭示著這隻是普通的一天。
    “可是……怎麼可能呢？”喬媽媽苦笑，“所以，我們就盡全力讓你感覺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快樂。”她停止了前進的腳步，“然而喬喬，你這樣做，卻是……讓我們太失望了！”
    “媽，對不起！我……我做錯了！我浪費了你們的苦心，對不起……”喬萱聽到媽媽這一番話，突然感覺到自己當時的做法有多麼愚蠢。淚水奪眶而出。她聽過賀瑤抱怨父母擔心她不安心學習，不讓她繼續學習舞蹈和鋼琴。而自己，又是多麼幸運！
    喬媽媽看著自己的女兒哭成這樣，自責，後悔，都包含在她的淚水裏，責怪的話語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媽媽離開後，喬萱在教學樓的洗手間，將龍頭的水開到最大，雙手接著水洗臉，結果濺起的水花將身前的衣服打濕。
    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正在上課。賀瑤看到狼狽的她，先是一怔，隨後示意她進去。喬萱猶豫著看了時間，轉身離開。她想了半天，還是找到宋老師，提出要請一天假。宋老師遲疑片刻，批了假條，並希望她能夠回家好好反省。
    再次回到教室，剛下課。喬萱回到座位上收拾書包，旁邊賀瑤和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輕聲安慰著她，而她隻是點點頭，將所有東西裝進書包，起身準備離開教室。
    “喬萱！”期中考試第一名的副班長餘淼在身後叫住她。
    喬萱轉過身，眼睛也不抬，“我給老師請過假了。賀瑤會幫我寫假條給你的。”話畢轉身就走。
    “等等！”
    喬萱聞聲轉過身，冷冷地問道：“還有事麼？”
    “嗯……”餘淼走近她，“喬萱，一次考好沒關係，下次……”
    “謝謝！”喬萱打斷她，轉身出了教室。留下餘淼尷尬地站著，和眾人看著她清高和驕傲此時卻略帶悲傷的離開的背影。
    時間不會因為誰的壞心情而停止，隻是瞬間的安靜，教室裏又恢複了生氣。
    剛離開教學樓，上課鈴便響起。喬萱想起媽媽的話語，眼睛前又起了霧。一副窘態的她，麵前出現的左少，揚著頭，比其他男生長些的碎發在額前隨風微微擺動，雙手插在校服褲口袋裏，還是那副不羈的姿態和語氣，“呦，這不是喬女俠嗎？！”
    喬萱沒有理他，低著頭繼續向校門口走去。
    “誒，你……怎麼了？哭了？”看到她紅紅的噙滿淚水的雙眼，左少的語氣突然和緩溫柔了一些。
    喬萱的腳步有一瞬的遲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左少跟她說話怎麼會有這樣的語氣？瞬間而去的心思並沒有擋住她前行的腳步。
    看到她不理會自己，左少又變回以往紈絝子弟的本色，繼而挖苦道：“幹嘛活那麼累啊！看看我，多自在！班主任都懶得管我，學校也說隻要我明年高中聯賽好好效力就行。哈哈哈……”
    狂傲的笑聲讓喬萱有一時的走神，她抬頭看了一眼他，但是依舊沒有說話，扔下僵在一旁的左少走開了。
    回到家，喬萱把書包隨手一扔，走到臥室靠窗的牆角，頹然地坐在地上，抱頭痛哭。她纖細的身軀躲在這個陽光照射不到的牆角，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獸，隨啜泣聲輕輕顫抖的身影將窗外本就被厚厚的雲層遮住的陽光襯托得更加陰沉。以往她每次不開心的時候都會以這種方式發泄，將她所有的不開心都扔在這個陽光照射不到的牆角。
    喬萱的手機響了，她用已經麻木的支撐著頭的手伸到口袋裏拿出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宇翌”兩個字。她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接，可是鈴聲卻一直沒有停下來。她輕輕推開滑蓋，還為將手機移近耳朵，就聽見了宇翌焦急的話語。
    “我在家，有事嗎？”喬萱用近乎沙啞的聲音回答。
    “你怎麼回家了？宋老師為難你了嗎？……”
    麵對宇翌一連串關心體貼的問題，喬萱默默地聽著，然後淡淡地說他很好。在要掛電話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離開學校之前賀瑤問她去上海的事。按常理說現在已經去不了了，期中考試成績這麼差，父母對自己再寬容，也是希望看到一個好成績的。但是他不想放棄這次機會。
    “宇翌，麻煩你件事行嗎？”
    “說吧，隻要是我能幫上忙的。”
    喬萱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開口道：“借我些錢行嗎？我……我想明天去上海。這次比賽的獎金是大家共有的……”
    宇翌打斷她，爽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