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燈昏月明時  第二十章 相看不厭不相戀(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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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四月中旬,馬車來顛簸的驛道上奔馳,木輪子和凹凸不平的黃土路碰撞出的噪音,在杳無人煙的林間顯得格外刺耳響亮。沒有現代各種噪音的古代世界,一點點響動都顯得異常清晰,而且常伴有寂寥的回音。
    陳若兮趴在馬車裏的軟墊子上,顛簸得欲昏欲死,眼睛完全不能睜開,一旦睜開就想吐,但是閉著眼睛還是甩不掉想吐的欲望。如果這樣的車在古代被稱之為奔馳的話,她寧願被寶馬磨破大腿!
    “五爺啊……”福暉聽見身後有上句沒下句的召喚,隻得停下馬車,回頭看著緩緩爬出來的陳若兮,等著她平複了情緒,主要是等她爬出來,扶著馬車椽狂吐結束。
    陳若兮吐完了不知道是第幾次吐胃酸了,肚子裏早已沒有任何可以稱為嘔吐物的東西,這感覺真是比吃了鼻涕蟲還惡心,比懷孕三個月孕吐還難受。她接過福暉遞過來的水袋,猛灌了一口漱嘴,總算好些了。一旦覺得好些,就開始感到饑餓,而看路漫漫其修遠兮,兩側青鬆掩長路,目所能及無人家,她用盡全力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吃與不吃都要吐出來,還是不要浪費糧食了。
    福暉看著陳若兮一灘稀泥似的蠕動回馬車裏,無奈的搖搖頭,“走了?”
    “嗯……”有氣無力一聲哼唧,福暉繼續駕車往下一個驛站駛去,陳若兮感到馬車的晃動,兩隻眼睛無力的閉上了。
    女人很難伺候,泰安王家的女人是更難伺候。福暉長歎一聲,繼續駕著車,聽到身後沒有了聲音,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呻吟,不知怎的,覺得有些空虛。幾日前的種種又浮現在眼前,臉上一陣燒紅,除了被充當拉車馬的踏月,誰都沒注意到。小紅馬和踏月的搭配的確有些怪異,但是陳若兮對那匹溫順的小馬頗有感情,怎麼也舍不得扔下,福暉沒有辦法,隻得委屈踏月和著小紅馬的步子一起慢慢的拉著車。
    就算這麼慢慢的走,趴在車裏的那個女人還在呻吟:“顛死人了…顛死人了…慢點…慢點…不行,我要吐!”這事發生在她第一次暈車,之後接連不斷的幾次,她都直接喊他停車,然後習慣成自然的爬出來吐。他從沒見過這麼沒有女人樣的女人,就這麼靠兩隻手往外爬,然後抱著墊子趴在邊緣處狂吐不止,直到吐得沒有人樣了,還要吐。他全然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可以吐的。
    聽聞泰安王的車馬都是蘭陵王的手筆,看來此言不虛。陳若兮從來不知道古時的馬車竟然這樣難受。她知道馬車是古時的奔馳,尋常人家能騎驢就不錯了,有馬也未必有車,可能會有牛車。到了古代才知道,此言差矣,就像奔馳也要更新換代,古時的馬車也有賓利和一汽大眾之分。這輛從客棧買來的馬車,大約就是骨灰級別的馬車,跟她泰安王老爹的勞斯萊斯不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差距,是一個地幔一個外銀河係的差距。“福暉……”
    又來了……福暉歎了口氣,讓踏月停下,小紅馬也聽話的停下來。好奇的看向它主子行動緩慢的爬出來,重新開始那個無數次循環的動作。隻是這次陳若兮問道:“還有多久……”
    “照這個速度,天黑也進不了城。”福暉如實傳達她不斷喊停車造成的時間問題上實際情況,陳若兮也不往回爬了,索性趴在他旁邊,眼睛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看漫長的道路,哼了一聲:“走吧……”
    “不進去?”福暉低頭看著她。
    “耽誤時間,就這樣吧……”陳若兮抱著墊子趴在他旁邊,感覺新鮮的風吹過,帶著馬糞味和塵土味,卻比待在四麵圍欄布簾的車裏舒服許多。
    福暉駕車向前駛去,偶爾斜眼看看趴在旁邊稀泥一樣癱軟的女人。她還是沒有選擇跟四哥走,真的隻是因為四哥和蘭世子身上還有皇命的原因麼?轉念又搖搖頭,不然還能為什麼呢?
    “你搖什麼頭?”陳若兮呼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感覺胃裏沒有方才的翻江倒海,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看見福暉在那裏哭笑不得的搖頭。
    “呃…脖子…有點疼。”他撒謊了,說著眼睛不敢看向她,直直盯著前麵兩匹馬。
    “哦……”陳若兮點點頭,行動緩慢的坐起來,爬到他身後,福暉從她坐起來的一刻開始,便渾身僵硬,她爬到他目所不及的身後,他已經緊張的肌肉緊繃,卻突然感到脖子上一片溫軟,繼而玉指輕揉重按,舒緩酥麻,她在給他推拿?“怎麼樣?我的手法不錯吧?”
    “呃……嗯……”其實他脖子不疼,但是她這樣溫柔的行為還是讓他感到不好意思,一方麵因為撒謊,一方麵因為…還是那句話:“男女授受不親。”
    “我問你…”陳若兮沒按幾下,覺得累了,就停下來,手搭在他肩膀上。他不出聲,她隻當是在等她的後話,“孟老先生的話,除了這句,你還記得什麼?”
    “上下交征利而國危。萬乘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他開始背誦孟子的話,陳若兮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繼而又笑起來。笑聲從身後傳來,福暉停下來,慢慢回頭,正看見陳若兮的一雙沒有精神的笑眼,無論什麼樣的神情,她都能牽動看著的人的心情,“你笑什麼?”
    “我是笑你,也是笑我。”陳若兮已經餓得沒有力氣笑了,軟綿綿的趴下,貼著他寬闊的後背,汲取著體溫,“要是你的四哥像你這麼單純該有多好……”
    福暉後背僵直,一動不動,機械的將頭轉回來,眨著眼睛看著前麵慢慢行駛的兩匹馬。單純?這是褒揚的詞彙麼?他不多想,隻是這個女人怎麼能趴在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的身上?還…那輕淺得毫無感情的親吻又浮現在眼前,隻覺得口幹舌燥,窘迫的舔了舔嘴唇。身後的人才慢慢爬起來,長長的吐息帶著她特有的清香。
    “要是我能先遇見你該有多好……”陳若兮懶洋洋的笑著躺回馬車裏,留下這麼一句半開玩笑的感歎,讓福暉自己品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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