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翰遠揮手讓他趕緊上樓，意思是別操心這些事，然後背著手往外走。
    淩昊緊跟在後麵問：“老淩你聽見沒，那個童揚說他休學了，他為什麼休學？他來景城幹嘛？他要在這上學？他看起來不太高興，是不是不願意來啊？”
    淩翰遠倏地停住腳，嗬他：“大小夥子怎麼那麼三八，你怎麼不去問他？我怎麼知道？”
    淩昊說：“他不是你老伴兒的外孫嗎，相當於你外孫，你不知道誰知道？”
    “老伴兒”還加重了一下語氣。
    淩翰遠脫下鞋就朝他屁股上呼了一鞋底，從童家一路把他打到淩家，一邊打一邊說：“再讓你嘴欠！年紀輕輕這麼嘴欠！”
    淩昊一邊閃一邊笑著求饒：“好漢饒命，錯了錯了！”聽語氣沒覺得真的錯了。
    太陽已經落山，天際邊泛著點橙黃，淩翰遠已經做完好幾道菜了，還要接著做，於是讓淩昊幫忙擇菜洗菜。
    淩翰遠廚藝非常好，在烹飪方麵可以說無師自通，並且還能在通的基礎上精益求精，不管是賣相還是口味，跟酒樓裏的大廚不相上下。
    平常過日子做大餐的機會還是少，今天情況特殊，既是過節，又是童揚來景城的第一天，淩翰遠也沒管這一桌子菜能不能吃完，不遺餘力地發揮。
    涼菜有五絲菜卷、荷花豆腐、紫薯山藥糕，熱菜的花樣更複雜，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變著花兒的做。
    “老淩，有完沒完啊？”淩昊既有點餓了，還有點吃醋，這麼多年他作為親孫子何曾享受過這種待遇，“我都餓過勁兒了！”
    “吃個粽子墊墊，最後一道了。”
    最後一道是童永寧老家特色——草紮東坡肉。
    五花肉被改刀成四塊相同大小的方塊，用稻草綁實，再用秘製調料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燉煮，最後澆上一層糖色醬汁，隻是聞味道、看顏色，就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菜上桌的時候，就連童永寧都把持不住偷吃了一塊酥肉，豎起拇指連連稱歎：“你淩爺爺的手藝就是好。”
    老淩一臉高興：“一會兒下棋讓我車馬炮不？”
    童永寧說：“不要老臉。”
    童揚坐在淩昊對麵，吃飯的時候淩昊偷偷瞄人家，發現不管大家說什麼童揚都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什麼話題都提不起興趣，隻顧吃自己的。
    淩昊敢肯定兩個老頭知道些什麼，隻是礙於某些原因，不好在飯桌上提，有好幾次淩昊想跟他說話，話到嘴邊，都被他身上冰冷的氣息逼回去，就著飯咽到肚子裏。
    還挺冷酷，以為自己是什麼冰雪王子。
    吃過晚飯，童揚跟淩翰遠打了個招呼就上樓了，童永寧按住淩昊收拾碗筷的手，小聲說：“淩昊啊，揚揚他心情不好，你幫童爺爺去陪陪他。”
    “他為什麼心情不好？”淩昊問，“因為休學的事兒？”
    這時淩翰遠塞一小盆水果到他手心裏，“讓你去你就去，吃不完別下來。”
    淩昊說：“那我能自己吃嗎？”
    童揚進屋以後就開始收拾行李，兩個大行李箱裏麵都是各種書本、衣服、日常用品和各式各樣的工具，而背包裏都是他的寶貝，必須隨身攜帶。
    拉開背包拉鏈，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取出並擺放好，童揚看著這些東西籲出一口氣，路上顛簸，好在一件都沒壞。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是順心的，隻有看到他親手雕刻出來的這些木雕，才讓人心裏有了些許安慰。
    房間門被敲響，淩昊端著小盆在外麵喊：“我是淩昊，能進去嗎？”
    童揚沒想到能有人來，望著一地的東西發愁，淩昊沒聽見有回音，契而不舍地敲：“開門啊，我知道你在裏麵，你開……”
    門被打開，淩昊及時停住手，不然得敲人家腦門兒上去。
    “冰雪王子”童揚麵無表情地問：“什麼事？”
    淩昊把小盆往人家手裏一塞，非常不把自己當外人地擠進去：“水果給你的，不用客氣，我借個廁所用用，你也別跟我客氣。”
    還沒等人家說同不同意，淩昊便徑直去房間裏的衛生間放水。
    童揚把水果放下，接著收拾東西，沒再管他。
    出來以後，淩昊一眼看見桌上擺放的各種木雕，拿起其中一個說：“這玩意兒都是你雕的？手藝不錯啊，你還工匠精神啊。”
    童揚還是沒理他。
    房間裏沒太有下腳的地方，零零散散全是他帶來的行李，鋪滿了一地一床。
    淩昊拿了隻桃子，在床上掀開一角，坐下咬了一口說：“這桃兒真甜。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到底為什麼休學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都是同齡的男孩子，以後還得當友好鄰居，也沒什麼好故意隱瞞的，童揚斜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跟人打架。”
    淩昊愣了一下，非常意外，桃子也吃不下去了，這人渾身加起來沒有二兩肉，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打架的。他問：“你被人欺負了？”
    這回換童揚驚訝，抬起眼睛短暫地打量了一下淩昊，然後迅速收回目光。
    他是第一個聽見自己和別人打架，問自己是不是受欺負的那個，童揚心情有些複雜，一想到打架的原因心裏就翻江倒海的，表麵上波瀾不驚，實際上衣服都疊錯好幾回，垂眸問，“為什麼這麼說，萬一是我欺負別人呢？”
    “不可能。”淩昊說，“我看人一向準，你長得這麼白淨好看，怎麼也不像是欺負別人那個。”
    童揚嘴角不受控製地抽了抽，“你所謂的看人準，就是以貌取人？”
    淩昊咬了口桃兒，“那不然呢？你不知道相麵嗎？”
    還相麵，童揚不想跟他鬼扯，轉移話題：“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沒事我要收拾東西了。”
    “你收拾你的，用手又不用嘴，陪我聊會天怎麼了。”淩昊又問，“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還回原來的學校嗎？”
    “不回了。”童揚回答，“我媽給我辦了轉學，景城實驗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