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是替死者化妝。”
    楚尋話音剛落，坐在對麵沙發上的人睜圓了眼，好半晌，才哆嗦著唇說：“我……我覺得咱們……不合適。”
    “哦，沒關係。”
    楚尋靠著桌子，兩手疊在下巴處，隔著咖啡廳寬大的落地窗，靜靜望著落荒而逃的女孩兒。
    第101次相親，以失敗告終。
    回到家，已是半夜。
    楚尋甩掉擦的錚亮的黑皮鞋，在冰冷的地板上光腳走了幾步，踉踉蹌蹌摔進客廳的長沙發裏。
    “叮咚！”
    茶幾上的手機亮起，他扔了手上捏著的空啤酒罐，伸長胳膊摸到手機，拿到眼前一看：“表哥，我為你推薦的小說看了沒？保證捶你入坑！”
    “沒太看懂，男主好像有大病，女主到底是誰？男二……”楚尋隻發了一半，便握著手機睡著了。
    半夜翻身，好像從什麼地方掉了下去，頭貌似磕到了什麼東西。他猛地睜開眼，卻見麵前跪著一個紅衣男子，披頭散發，衣衫淩亂。
    一臉懵逼，轉眼環顧四周。
    桌上跳動的火苗搖曳不定，金燦燦的大殿披紅掛彩，雕花的窗戶貼著喜字，再垂眼看自己，正立於金殿中央，身著紅袍，腰懸玉牌，手中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架於跪著的男子頸彎處。
    “主公息怒，玉涵今後定不會再踏出府門半步，隻為主公所用。”
    他手中的劍“當啷”一聲落到地上。
    為死人化妝七年，見過太多破碎扭曲的麵孔。坐在屍體旁，冷靜修補，撲粉裝飾，力求死者入棺時容顏安詳。
    在日積月累的工作中，心已麻木似冰。
    七年間，從未流過一滴淚。
    現在躺在榻上，憶起前塵往事，竟是淚流滿麵。
    稀裏糊塗穿入表妹推薦的《白月光攻略計劃》一書中，距今已有十年之久。
    一直渾渾噩噩的根據劇情走向過日子，以為是玩笑，是夢境，直到現在，眼看腦袋就要搬家赴黃泉，才相信穿書這事兒是真的。
    “宗師，我為死人梳過妝，你信嗎？”暗夜中，楚尋攬著懷中人，低低道。
    “子尋今朝貴為朝中大司馬，怎會為死者梳妝？”
    “我若是真為死人梳過妝，你會不會離開我？”
    白玉涵沉默片刻，答道：“不會。”
    楚尋苦笑，他當然知道白玉涵會留下，留下要他的命。
    穿書前，以一個男人的眼光稀裏糊塗看這些狗血劇情，以為男二人設是單純的“美強慘”，現在實打實體驗了一遍，被重重打臉。
    就在昨天，他才意識到男二白玉涵竟是太尉絞盡腦汁安插在男主身邊的奸細。
    美慘是真的，強也是真的。沒有女主是真的，男主毫無疑問是壞的，可深愛男二卻是真的。
    原以為在做夢，過一天算一天，並未力求改寫書中結局，當然也就無法扭轉劇情走向，最終陷入眾叛親離之地。
    楚尋知道，就在明天，所有將士會同仇敵愾圍攻他的大司馬府，懷中的這個人也會親手將劍刺入他腹中。
    他現在本可以提劍手刃了這個人，可他下不去手。
    “閉上眼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過去的。”
    耳邊是白玉涵的聲音，胸口緊貼著白玉涵的胸口，緊緊擁著他，貪婪呼吸著他最後一晚的柔情。
    “你愛過我嗎？”楚尋的聲音有些抖，淚水流入鬢發，“哪怕……是一丁點兒。”
    他十九歲為屍體化妝，便再未接觸過活的女性，更談不上動心。
    可如今，他動心了，為一個男人，一個即將對他趕盡殺絕的男人。
    “子尋，如果重來一世，你會不會選擇做個好人？”白玉涵抬手，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