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進入遊戲
    天色犯灰，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幕下，一尊石碑靜靜的矗立著。
    墓碑麵正上方貼著的照片經過雨水地衝刷越發清晰。
    照片裏的男人一臉燦爛，左眼下角的三角形紅痣在白底背景下顯得有些突兀。
    秦季站在墓碑前，呆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角，輕輕歎了口氣，嗐，我已經死了啊。
    對於別人來說，死亡就是結束，但對秦季來說，死亡卻像另一種開始。
    自幾天前，在一場追捕行動中，為保護一名人質不幸去世的秦季，在死亡後，靈魂一輕，竟從身體裏慢悠悠地飄了出來，飄到了空中。這幾天，秦季看著共事許久的隊友抱著他的屍體嚎啕大哭；看著平日裏冷眼相待他的上司淚眼朦朧；看著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參加他的葬禮……這是一副多麼悲傷的場景，如果他不是以靈魂的方式參與其中的話，說不定也沒有了這必要的悲傷。
    秦季感到有些好笑，自己親自參加了自己的葬禮是個什麼鬼，算得上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了。他蹲下身子，伸出手，習慣性的去拔麵前生長茁壯的狗尾巴草，手一握，空了。秦季低頭沉默，略帶煩躁道：“靠，忘記了，我已經死了。”
    他在這裏待了將近一周，沒見著什麼牛鬼蛇神、也沒見著自古神話中流傳下來的黑白無常。
    白天對著墓碑，晚上伴著星眠蟲鳴，偶爾是放鬆，但是日日夜夜，毫無娛樂對著重複的場景，秦季感到一切都是那麼乏味，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副情景——灰色墓碑、枯萎的白菊、周邊瘋狂生長的野草、以及未來逐漸被人忘記的自己。於是他努力掙紮，他要離開這裏。可是，靈魂卻像被誰套上了無形的枷鎖，他竟然不能離開墓碑的周邊。
    日光漸漸萎靡，黑夜登上了舞台，漫天水霧裏藏著一抹白色的身影，終在迷路的第一聲雞鳴中融於天地。
    純白的空間巨大無比，秦季立在虛無的空間中，迷惑不解，這是哪？地府嗎？
    雞鳴聲響起的一刻，他明明感受到了靈魂的虛弱，為什麼突然渾身充盈？
    “喂，有人嗎？這是哪？有人嗎？”秦季大聲吼道。
    “你好，秦先生，遇見你我很高興。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名白晝，生於白晝，長於黑暗。此次，隆重邀請您參加悲怨者的狂歡這款遊戲，在此，先祝您在遊戲中玩得愉快，預計五秒後進入遊戲，我們下次再見。”
    空靈的聲音回蕩在純白色的空間，須臾後，空間又是一片寂靜，無聲、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五、四、三、二、一。歡迎進入悲怨者的狂歡！”
    通報聲低沉、詭異，絲毫不似先前的悅耳。
    一陣眩暈後，秦季晃過神來，已身處另一個地方。
    周圍窗明幾淨，耳邊是朗朗上口的讀書聲，秦季坐直了身，抬頭瞄了一眼黑板，又趴回了桌子上。
    搞什麼鬼，什麼都不解釋一下，就把我放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點責任心都沒有。秦季暗暗吐槽，還遊戲，遊戲操作方式倒是解釋一下啊，什麼都不講，靠我盲打嗎？
    或許是靈魂消耗後，一伏一起太過明顯，秦季很快進入了夢鄉。
    “方誌，方誌！”
    方誌？是在叫我嗎，我又不叫方誌，傻子吧，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迷迷糊糊中，一句句尖銳的女高音，不斷在耳邊有節奏地擊打著秦季的耳膜。
    見方誌還沒有醒，同桌的男生推了兩下方誌的胳膊，小聲道：“方誌，老師來了。”
    秦季緩緩睜開眼，用手揉揉了朦朧的睡眼，清醒後，入眼便是一位衣著黑色西裝套裙，腳踩黑色高跟的中年婦女。
    秉承著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依舊不動的信念，秦季一句話不說，眨巴眨巴雙眼，盯著麵前一臉嚴肅的女老師。
    “方誌，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在我上課的時候呼呼大睡。平時吊兒郎當，我也就不說你什麼了，要不是看在你爸媽的麵子上，你當我願意管你？你是不是覺得老師講課的內容太簡單，書上的內容太低級，不配讓你學了，還是覺得自己了不起，有點小成績就沾沾自喜？既然如此，你來告訴班級裏的同學，黑板上的題目答案吧。說不出來，滾去外麵站著。”女老師的話似機關槍般突突地冒出，不給秦季半分餘地。
    秦季低頭，看了眼桌子上幹幹淨淨的書本，斜了眼瞄上了同桌的書，隨後又抬頭看了眼黑板上的題目，“老師，這題答案是8。”
    女老師點了點頭，“答案是對的，做人不能驕傲自滿，謙虛使人進步啊，坐下吧，方誌。”語重心長了一番話後，女老師走上講台，再次開始講解題目。
    坐下後的秦季唏噓，幸好學過的知識還沒忘幹淨，不過這遊戲到底是怎麼玩的，總歸不是讓我再經曆一遍填鴨式教學的毒打吧。
    課上的時間搭著女教師一板一眼的枯燥地講解，格外漫長。
    “叮咚——叮咚——叮咚——”
    隨著三聲叮咚響，教室裏的人一動也不動，時間彷佛靜止了一般。教室裏，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秦季鼓著膽子，本想轉身查看，就在他剛準備起身時，他突然瞥見了同桌略微上揚的嘴角，秦季克製住自己行動的本能和微微顫抖的手，一動不動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叮叮叮——”清脆的鈴聲一響起，剛才還靜止的不動的同學彷佛被解開了咒語，立刻活躍起來，大家笑著、鬧著，好似先前的寂靜是一場大夢。
    同桌湊過身，打量著他，“你有點奇怪誒。”
    他漸漸靠近，臉上像是鋪上一層又一層的白粉，蒼白的沒有溫度，沒有眼白的雙眼盯著他，裏麵是狐疑和探究。
    “什麼奇怪？”此刻秦季反而冷靜下來，他嚐試著用一種熟悉的親昵口氣說話，“我看你才奇怪，剛才你竟然嘴角翹起來。”他一邊揉了揉臉，一邊故作鎮定，對著那張詭異的臉皺眉：“你過來不會就為說我奇怪吧，找我幹什麼？”
    白臉上下打量，雙目直直地望向秦季，秦季依舊一臉不耐煩。
    數秒過後，他笑了，刷了白粉似的的臉恢複原樣，又是之前的鮮活的模樣。
    “文琪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秦季知道第一關過去了，他扭了扭胳膊，睜大眼睛：“文琪的事就文琪的事，嚇我一跳，要是被逮住了，可沒我倆好果子吃。”
    同桌忍不住一拍他肩：“這事雖然不是咱倆帶的頭，可現在學校裏傳出來的緋聞全是說你欺負了文琪。？”
    喲，這還自帶人設提示的，倒是有網遊那味了。
    秦季按著胳膊的手一頓，翻了個白眼，試探道：“怪我長得帥、家有錢、學習好。”
    同桌冷笑一聲，盯著他的臉又說不出反駁的話，氣得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你就說這事怎麼辦？”
    秦季摸摸臉，微微皺眉：“等會兒，你還沒說文琪的事現在怎麼樣，不會就說我欺負她吧。”
    “肯定是文琪她朋友曉楠說的，那個女的，大嘴巴子一個，真他媽晦氣。你說不就是玩大冒險輸了告了個白，至於當真嗎，再說你當時就解釋了。”男生往凳子上一躺，氣憤填膺：“不過你那幾個追求者倒也真不是個玩意。”
    幾段對話後，摸清了開場劇情，也大致摸清了要扮演的人物，是個人帥、有錢、受人歡迎的少年。
    秦季心裏悶笑，除了沒錢倒是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秦季合上幹幹淨淨的書本，起身往外走去，“走吧，好同桌。我們去找文琪、曉楠問清楚。”
    同桌一把拽住秦季的衣服，”你還想串班？不想活了可不要拉上我，放學再去。“
    “行吧，那我去趟廁所。”
    有限製啊，可惜了。
    出了教室門，秦季隨意晃蕩著，偶爾朝路過的教室瞥一眼，似乎和平常的校園也沒太大區別。
    整理思緒後，秦季腦中理出目前的限製。
    限製一：三聲叮咚後保持安靜不動，等待下一次鈴聲。
    限製二：下課時間不允許串班，但似乎可以隨意走動。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秦季悠悠閑閑地往教室趕去。
    又是毫無激情地一節課呢。
    趁著大家聚精會神聽課的功夫，秦季左右瞄了眼，小心側過半邊身體，和書桌櫃形成一個隱蔽處，手指飛速從桌下抽出突然出現的一張小紙條。
    長方形的紙條上，正麵是空白，右上角畫著一個雙麵小醜，一張臉充滿怨氣，另一張臉陰沉沉地笑著。秦季手指拂過紙條後，上麵出現了一行黑色文字。
    【我是背後裏的小醜】
    【身份：玩家。】
    【角色：方誌。】
    【關鍵詞：真假。】
    “見了鬼了。”秦季磨著後槽牙。
    這他媽誰知道，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