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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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何意?逸王叔應是看出了自己對劉璃的心意:今生今世,唯一的妻。
所以,他說的姻緣線斷,是在暗示……劉璃會死!慕容栩隻覺心中一陣迷惘的悵痛,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袖,多想握住她微涼卻能讓自己安心的手,說著永久,可這深宮荊棘中的情,究竟要怎樣才能守候?
他低頭看著掌心的情緣線,主線縱然清晰深刻,雜紋卻縱橫交錯,仿佛叢叢毒草禁錮藤蔓,無法開花結果,隻能、孤獨成囚。
她們不會放過她的,母後、三姑母、邵杜若、徐綰婉……就連鉞國的錦雲公主,也不遠千裏來赴這場棋局。自己明明知道她艱難的處境,卻沉浸在對將來的幻想裏,將這些一忘再忘。
慕容栩抬手捂住耳朵,可耳邊還是響起徐皇後當初冷冷地告誡:“絕不可對新嫁娘拋一點真心,否則傷的是你。”
可笑得是,自己那時還懵懂地點頭,覺得紅顏知己於自己而言是太過奢侈的事,根本不可能會擁有。然而,世事難料,情緣則更是奇妙,自己在見到劉璃的那刻,就覺得灰暗頹喪的心,仿佛燃起了煙花般,興奮美妙中的珍惜與疼惜——
“逸王叔,錦雲公主若是真要入東宮,我和璃姐姐該怎麼辦?”慕容栩求助地看向逸王,卻愀然想起,這位年輕王叔早在宮宴上拒絕過王宮貴胄們的示好,並且還侃侃而談,說隻要不娶正妻,就可一直玩樂逍遙。
此時,逸王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已褪去,顯出深沉與惻隱,眼中甚至有蒼涼之色:“讓她靜養吧。不被情怨憂心,獨自清寧,她原本也、”
她原本也中了你母後下的毒,生命受損,不知能堅持多久。當然,逸王住了口,他答應過劉璃要保密,而且眼前這憂鬱少年,根本承受不了這些權欲(私)欲所帶來的重創。可笑的事,他的母後正興致勃勃地,用他的終身幸福去博取所謂的至尊“前程”。
“原本什麼?”慕容栩注意到逸王神色的變化,追問道。
“原本也是清冷平寧的秉性,比起群芳鬥豔的爭寵,她更喜歡清靜自在吧。”逸王揚起嘴角,沒辦法,不恢複笑容,便會被看出破綻。麵具戴久後,都被當做真臉了。
“逸王叔,其實璃姐姐並不冷,她很溫柔、很溫暖。”慕容栩認真地看著逸王,提及心間人,他幽咽的眼眸映出煙花,仿佛寂夜寒江上飄浮著的水燈,悲涼地憧憬:“我知道的,她所喜歡的清靜自在,有我相伴會更美好。所以、逸王叔,我們今後若是有麻煩,可不可以求你幫忙?”
“阿栩言重了,叔父我自會盡力而為。”逸王點頭答應,心裏卻是一陣歎息。
尊貴太子、未來帝王,何以用求字。於這金碧輝煌的深宮囚籠,太早遇見摯愛,究竟是幸還是不幸?也罷,曾經擁有,總好過從未擁有。
逸王從袖口拿出赦免金牌:“前兩日連翹悄悄來找過我,忐忑地和我說了些話,雖未言明,但我多少猜到一些,接下來劉璃隻怕會有麻煩甚至危險,我便把這個帶來了。不過放你這隻怕不能及時,讓劉璃拿著的話、想必會被搜走,我等下交給連翹保管,她輕功練得不錯,應該能及時相救。”
“謝謝逸王叔。”慕容栩的心緒感激而苦澀:“我和璃姐姐,接下來要被分開了嗎?連貌合神離的戲都不能再演了……”
我原以為,長大後就能更好地擁有你,怎知從得到你的那刻起,就已開始失去。我們的情,宛若一彎下弦月,一點點地消逝,走向虛無的重生。你說你會回來,可回來的你,卻說你不是你——
“逸王叔,馬車裏悶得難受。”慕容栩這麼說著,卻抬起雙臂遮擋臉龐。
逸王自然知道他在擦眼淚,遂側過頭去,稍大聲吩咐侍從,不用趕著回府,去城西的街市逛逛。
慕容栩滿腹愁緒,哪有遊玩的興致,但馬車剛駕進長街,竟傳來邵連翹的聲音:“舅父,你和表哥也來這逛麼,真巧呢。”
“你們來逛街?”慕容栩有些意外,劉璃的心情還好吧,難道、她沒猜到錦雲公主的事?他即刻下了馬車,見劉璃不僅仍挽著晨起時梳的辮子,還換了一襲湖水色衫裙,“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的素淨裝扮,和這街市於相宜中,又帶著點不染纖塵的超逸。
不過,她手中的糖人倒是很接地氣,還微笑著將另外兩個遞給慕容栩:“味道和、家裏的不同,阿栩嚐一嚐吧。”
“舅父,那邊的糕點鋪新製了北鬥七星糖,買給我好不好?”邵連翹貼心地拽走了逸王,讓劉璃和慕容栩獨處。
“唔,你們好好玩一會吧,那位邵家大小姐我已經遣人去請了,絕對不會碰上。”逸王又補充了一句,好讓兩人盡興。
“走吧,陪我逛一逛,像尋常夫妻那樣、”劉璃見慕容栩興致不高,遂輕輕牽起他的手:“話說尋常的夫君好像也沒這麼體貼,願意陪娘子逛街呢,阿栩真是個溫柔少年。”
她微笑著,他卻想哭,眼淚終忍不住落了下來,打在糖人上,融化的糖稀散發出甜膩的香氣,他抽泣著,隻覺胃裏一陣鈍痛。甜味,至此與他無緣,因為她不能再在他身邊。
“阿栩……”劉璃難過地看著他,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設局之人已執起長刀,勢要斬斷這單薄的情緣,她除了給他留些溫情美好的回憶,還能如何?
劉璃一手輕撫慕容栩的肩,另一隻手放在他腹部給他“暖胃”,已是入秋時候,天氣漸寒,本就清冷的她,柔荑並沒有多少暖意,卻是讓他眷戀的體貼溫情。
“少爺、姑娘,買一對姻緣戒吧。”老婦的聲音和藹而慈憫,走到兩人身邊,從挎著的竹籃裏拿出一個小木盒,裏麵放著一些銀戒指。
劉璃和慕容栩皆是一愣,因為以現下的情景來看,眾人定會覺得兩人是姐弟,老婦人怎看出他們是夫妻?還送來了姻緣戒。
“戴上我這姻緣戒,你們兩人定會情愛綿長、相伴白首。縱使一時不如意,也能逢凶化吉、雨過天晴!”老婦人自信地承諾著,將小木盒送到慕容栩手邊:“小少爺,買一對吧,給你家娘子戴上。”
“好的,謝謝您!”老婦的吉祥話對心緒灰暗的慕容栩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他道謝不迭,從木盒裏拿出一對戒指。
沒想這銀戒竟十分別致,是絲繩的樣式,老婦也得意地自誇道:“怎樣,這可是月老的紅繩,保你們夫妻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劉璃也微笑著道謝,從荷包拿出一個銀錠遞給她,老婦眉開眼笑地走了。而慕容栩這邊,心緒也好轉不少,朝她和暖一笑。
“璃姐姐,我給你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