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繼承皇位之日,廢黜發妻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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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到東宮,慕容栩和劉璃對了個眼色,繼續用衣袖遮著額角,下車往寢宮去了。劉璃則裝作犯愁又無奈的模樣,跟在他身後。
新婚時,皇後的心腹們對兩人的相處極為戒備,但半年來,他們一直“君子之交淡如水”,無半分逾禮之嫌,所以慢慢鬆懈下來,不再把這位擺設的太子妃放在眼裏。因為徐皇後早就暗中放話:“皇上先為栩兒選太子妃,本宮將來為栩兒選皇後。”
繼承皇位之日,廢黜發妻之時。劉璃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窮途,但她沒有逆流而上,企圖抓住慕容栩這根救命繩索;也沒有自甘墮落,將愁怨報複在慕容栩身上。她依舊,清淺從容地做著自己,宛若天邊的下弦月,淒美幽涼地走向消亡——
慕容栩永遠記得初見那天,殘雪紛飛中的大婚之典,嫉恨與蔑視的紛雜目光中,紅裳佳人緩緩朝他走來。嫣紅的喜紗下,清靈秀逸的容顏姝然若仙,一抹如煙淺笑,勝世間萬千紅顏。
“執子之手,長相廝。守;之子於歸,美滿順遂。”他躊躇著,說成婚的誓言,母後早早交代,這次婚典隻是一場做戲,切不可用半分真心。可指天誓日的諾言,如何能成為謊言?
“別擔心,殿下還小,不用當真。”清淩淩的聲音,好似澄澈碧空灑下的天雨,將他心底的積鬱一掃而盡。
她是他在繁華陰暗的皇宮裏,從未見過的,清寧美麗的生命。
“那你呢,你怎麼辦?”他擔憂地問。
她神色一滯,翦水星瞳凝出一顆晶瑩,隻這樣就感動了麼?
“謝謝你。”她微笑著,目光望向遠方,殘雪點點,雖飄得遠,卻漸漸消融不見:“我也不用擔心,因為、沒什麼留戀……”
素雲和碧雲將藥送了進來,打斷了慕容栩的回憶,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我自己來。”
兩個女官不放心地對視一眼,劉璃倒是先退到了耳室,素雲見此便和碧雲點了個頭,示意她一同告退。皇後交代過,隻要劉璃和慕容栩沒有值得懷疑的“交情”,她們不用做得太過,畢竟東宮還有皇上的眼線,沒必要惹出欺負功臣遺孤的流言,在朝堂上被反將一軍。
顧憶不由琢磨起來,素雲和碧雲是徐皇後安排在東宮的得力心腹,可劉璃被打之後,素雲不是還在馬車上安慰她嗎?神情分明溫和慈憫,絲毫不像裝的,而且她知道,劉璃是被人下了(迷)藥,但她和皇後說過嗎,還是隻能藏著?否則會被懷疑自己給策反了。
唔,大概也沒那麼複雜,素雲是徐皇後的心腹不假,但出於個人心理,她對劉璃給予一定的同情和關照,倒也不是很矛盾。由此可見,劉璃的秉性與品行俱佳,慕容栩喜歡她、小皇子粘著她,逸王爺也視她為好友。怎奈,身處眾矢之的的東宮嫡妃之位,又有拖累的母係,注定過不好一生,至少是前半生。
這時,劉璃已在耳室的坐榻上坐下,從榻桌的暗屜裏找出幾個瓷瓶,解。開裳裙,悄悄給自己敷藥。因為斜對著龍鳳雕花銅鏡,顧憶得以看清自己在“另世界”(^_^另一個世界的簡稱,畢竟以後要融入角色,代入感要強些才好)的長相。
顏值100+,清冷幽柔型,一顧傾城的級別。可能性格有些相近之處吧,顧憶覺得這張臉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當然,自己是低配版,人家是豪華升級版。也就是說,長相在另世界裏開掛了,應該好好施展一番。
不過,稍微感到意外的是,劉璃的眉宇間透著一縷瑰(豔)之氣,是遺傳了她的母親嗎?兩道黛色劍眉則是像她的將軍父親吧,那雙翦水星瞳才是她自己的,澄澈冰瀅,若寒江之雪、幽湖之月……各色相融,成就了奇異的美麗。
玎玲之聲傳來,應是撥弄腰間環佩的聲音,劉璃換上輕便的月白絲裙,步回內寢。慕容栩已為她斟好了茶,等著她。原來是兩人之間的暗號。
“我看你宴席上都沒吃什麼,水晶糕還愛吃嗎,要不我讓人去小膳房熬點粥?”慕容栩關切地問,為了裝得像,他額角還真抹了點藥。
劉璃先是碰了碰自己的衣袖,似想到什麼,遂伸手從慕容栩的袖口抽出手絹(顧憶感慨細節到位,不露絲毫破綻),用手絹替他遮住額角,免得他等會忘記用手遮擋,被看出假傷。
“上次櫟櫟假哭,你還用手絹給他拭眼淚呢。”慕容栩撇撇嘴,但並未生氣,而是撒嬌的意味。
“我可以討好他,但不能討好你呀。”劉璃撫了撫慕容栩的肩:“阿栩要知道,我故意和你疏離,是為了,能更久的陪著你。”
“那是多久呢,很久很久嗎?”慕容栩握住她微涼的柔荑,冷漠的父皇、權謀的母後、逢迎討巧、勾心鬥角的眾人……這世間,唯有她清瘦微涼的手,能成為他的溫暖和依靠。
“嗯,很久很久。”劉璃淺笑如香,心湖卻漾著苦澀與悲愴,你母後下在合巹酒中的(毒)藥,已在我身體裏漫延,我不知道還能多久,但是、既是到我生命的盡頭,也能稱為很久吧,至少於我而言,已是永遠。
劉璃將玉盞中的清茶飲盡,勉強吃了一塊水晶糕,讓慕容栩放心:“阿栩,我有點累,想睡一會。你也不用怎樣幫我遮掩,裝作嫌煩去書齋就行了。”
“我才不煩呢。”慕容栩不想去書齋,退而求其次地坐到珠簾外的書案前,看著自己的嫡妻,走到玉石屏風後的臥榻邊(守夜女官的位置),倦怠入眠。
等我長大了,就可以保護你了。他握緊拳頭,暗暗說著承諾。
由於太過倦乏,劉璃睡得很沉,可身上的痛楚和心裏的苦楚都無法消失,好似條條藤蔓,在夢中繼續糾纏折磨,記憶碎片如花瓣般零落,掩埋錦繡韶年的少女心。
“爹爹,求求你,一定要回來!”
“璃兒,對不起。此次敵(軍)強大,爹爹又因功高引妒,隻怕是、回不來了……你要堅強。我們劉家祖傳的武功秘籍切要收好,你是爹爹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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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俊哥哥,入宮為太子妃雖不是我的選擇,可命運既定,我會認真對待,還請、將我忘懷。”
“璃兒,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叫我怎麼忘記!我不管,即便你進宮了,我也絕不會放棄……因為,等太子登基,他們母子能自己做主的時候,定會廢黜你,我等著那一天,你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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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姐,合巹金杯不該是一模一樣的嗎?為何劉璃姐姐的杯子和我的不同?”
“太子,男尊女卑、夫貴婦賤是不可逾越的,太子妃的酒怎能和您一樣呢。太子妃,快點喝吧,飲了這杯酒才能伴在太子身側,平安無事、合家順遂(暗示倘若不飲,便對她的母親和弟妹們下手,更何況,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聽話以後更有得受)。”
“碧雲姐,你說錯了吧,我記得惠寧姐姐成婚的時候,女官說的是”永結同心,相伴白首”呀。”慕容栩不顧碧雲的臉色,努力為這段姻緣討了個好彩頭:“劉璃姐姐,幹杯!”
殊不知,那杯毒酒,灼心灼喉,斬斷了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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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王叔棋藝高超,我甘拜下風,隻是還請別、”
“侄媳目光躲閃,是懼怕我身懷異術,還是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宿命?”逸王讀懂了她眸中藏匿的苦澀,還是將那詛咒說了出來:“冰消雪釋散,毒性若積雪般凝結,生命似化雪般消融,悄然無息、無疾而終。”
“逸王叔,請別告訴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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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裏?”黑暗中,陰寒可怖的氣息讓她如墜深淵般恐懼,可全身卻動彈不得:“不、別過來!求你放開我……”
“含笑,你回來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含糊的聲音,亦是被下了(迷)藥,可被淩辱之中的她,隻覺痛苦無涯,再無半分思考。
“不!為何把我禁錮在這罪惡泥沼裏,逃脫無門!”
劉璃在夢魘中渾噩煎熬,顧憶的一顆心也跟著浮浮沉沉,不知過了多久,有聲音將她從苦海的旋渦中拽了回來:“璃姐姐,璃姐姐!”
“你身上怎麼有血味,你被打了!這是怎麼回事?你額頭燙得厲害,別嚇我,快醒醒!我讓人去傳太醫、”
“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