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秋風蕭瑟，夜涼如水。
    山間溫度本就比市區要低上不少，山風呼嘯而過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凜冽的寒意。
    午夜十分，所有人都沉浸於修煉當中的時候，秦崢揚難得的取了一壇空間當中自釀的美酒，找了一塊視野極佳的巨石半靠著坐了上去。
    “又是月圓之夜啊……”
    低聲呢喃著，將巴掌大的酒壇舉到唇邊抿了一口，甘冽中帶著微辣的口感讓秦崢揚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還是那麼難喝！真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麼好喝的，當年的你為了這麼一口硬是追著勞資打了三百年，直到後來打不過了才舔著臉跑來找我交朋友。”
    像是在與什麼人閑聊著，秦崢揚傾斜酒壇朝地上到了一口酒的量之後又往自己嘴巴裏倒了一些。
    “這些年我倉庫裏的酒都快堆不下了，可惜你已經喝不到了啊……傻子……癡兒……”
    嘴角噙出一抹苦澀，秦崢揚的眼角仿佛有晶瑩閃爍，可再抬頭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有，低落的情緒裏透著濃濃的壓抑，淡淡的嗓音裏哀慟隱藏其中。
    “出來吧！大半夜的不好好修煉，成天跟在我PG後邊尋八卦就這麼有意思？”
    山裏的空氣幹淨，遠離光害的影響，漫天星辰清晰可見，皎潔明月高懸空中，這本是妖精們吸收月之精華的最好時刻，三尾卻偷偷摸摸的蹲在了秦崢揚所在的巨石後麵。
    “主子……”
    三尾雖然現在入了宗門，但她們三隻當初不聽話的妖並沒有與秦崢揚解除主仆契約，當著人的時候他們隨大流稱呼秦崢揚為宗主，私底下卻都喜歡喚他主子，總覺得這樣叫似乎比其它小妖與秦崢揚之間更加親近一些。
    “三尾啊……變回原形讓我抱抱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秦崢揚無悲無喜，一直暗中觀察他的三尾卻從中聽出了懷念的意味，作為妖寵深知自家主子極為排斥跨種族結合的性格，三尾壓根就沒多想，很是幹脆的恢複成一隻毛茸茸、圓滾滾的三尾狐狸狀態，連蹦幾下直接跳進了秦崢揚懷裏。
    “嗬嗬……看來營養跟上了就是不一樣哈！瞧你現在胖乎乎的樣子，感覺少了當初那副雞賊的樣子，倒是多了一些憨態可掬。”
    調侃著，秦崢揚取了一把精美的白玉梳子出來，一下一下的幫三尾梳理身上濃密的白毛。
    “主子……您再難過？”
    “是啊……我在難過……”
    懷裏是相同毛色的小狐狸，溫暖的身軀和與記憶當中高度重合的場景讓秦崢揚突然之間有了那麼一點傾訴的欲望。
    “還記得我給你煉製的法器用的是什麼嗎？”
    說起這個，三尾背脊上的毛發微微一炸，小心肝撲通撲通跳的飛快。要來了嗎？要來了嗎？難道主子後悔將那妖仙的皮毛煉製成了不適合他的武器，轉而看上自己身上的皮毛了吧？怎麼辦怎麼辦？它還沒活夠啊好不好，不知道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別瞎想了，我知道你早就想問了是吧，今天我就告訴你那狐皮不是我用手段得來的，那是我一位至交好友臨別贈禮……”
    跟九尾雪璃相識時他還是個在修仙界掙紮修煉的金丹小修士，那時候的他空間狀況跟現在差不多，裏麵雖然珍寶奇多，但在秦崢揚的修為沒達到一定程度之前能夠使用並取出的東西並不多。
    為了能夠從別的地方換取大量靈石來增加修為，秦崢揚煉丹、煉藥、煉器什麼的用了個遍，收效卻不太理想。
    修仙界跟地球不同，那裏專注那些東西的修士一抓一大把！想要以這些東西來獲利，說實話很艱難。
    直到秦崢揚無意之間得到一份“清濁酒”的配方之後，他發現自己空間裏麵能夠使用的部分恰好就種植著大片釀造這種酒必不可少的洗練草，而這種草在修仙界因為這張酒方早已絕跡，屬於求都求不到的稀缺資源。
    秦崢揚修煉前期就是靠著釀造此酒開始發家致富的，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不再專注於盡快提升自己的修為，而是在修為緩慢提升的過程當中不斷壓縮凝練自身的靈氣與根骨，以彌補基礎不紮實的缺陷。
    這種酒在仙品佳釀當中品級並不算高，之所以會受到修仙界眾多修士的追捧完全是因為它的特殊性，此酒不光對初修者有用，就對那些大能也有不小的裨益，清除暗傷、暗毒又沒有品級限製的特性讓此酒一時之間風靡了整個修仙界。
    秦崢揚從來就是個很識時務的人，深諳懷璧其罪的道理，所以從來沒有親自售賣過這些酒，而是披著能夠掩蓋自身修為與相貌的特殊鬥篷法器，將這些酒悉數交給了當時頗具誠信盛名的拍賣行來進行交易。
    由於害怕引起太大的動靜，秦崢揚嚴格控製著出酒的數量，生怕出得太多而被那些大宗門、大勢力給盯上。
    可誰能想到秦崢揚如此的小心翼翼，還是被嗜酒如命那時候已經聲名顯赫威震一方的妖仙——雪璃給找了出來。
    要說雪璃真不愧是犬科生物，鼻子當真不同凡響，隻他釀酒之後洗了很多遍，淡到不能再淡的殘餘味道還是被那隻九尾狐給嗅到了，並一言指出他壓根沒喝過酒，並質問他身上怎麼會有清濁酒的味道。
    秦崢揚嚇壞了，被個威壓恐怖的妖仙攔路，他當時腦海一片空白，有種魂飛九天之外的錯亂感，當時隻想著逃命的秦崢揚也顧不上隱藏不隱藏了，那時候哪兒有功夫想那些啊！
    隨手掏出一壇酒往山溝溝裏一扔，秦崢揚是拔腿就跑，可他忘了自己當時的修為在這些掛上仙字的修者眼中就是個小蝦米而已。
    雪璃一開始沒有追他，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一小壇子酒上麵，秦崢揚把酒丟出去的一瞬間，這隻狐狸就動了，想要去挽救那壇在她眼中閃閃發光的酒壇子。
    然而追酒壇子的過程當中，被逃跑時慌不擇路的秦崢揚阻了一瞬，她的手就差那麼一丟丟就能救回那壇“清濁酒”了！
    當酒壇碎裂，酒香彌散在空氣當中的時候，雪璃心都碎了！也不怕人笑話她以妖仙之尊欺負一個金丹期的小盆友，像是玩兒遊戲一樣睜眼就追在秦崢揚PG後麵，成天將秦崢揚揍得個鼻青臉腫的。
    這一追就是三百餘年，這也是秦崢揚修為增長最快的一段時間，直到秦崢揚渡劫成仙，修為與她齊平，她再也打不過秦崢揚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有所改變。
    以前追著秦崢揚欺負的狐仙瞬間化身成了跟屁蟲，死皮賴臉的跟著秦崢揚後邊，趕都趕不走，除非從秦崢揚那裏坑蒙拐騙到一瓶清濁酒她才會消失上那麼一小段時間，等酒喝完她就會回來，繼續跟著秦崢揚。
    後來無意間知道了秦崢揚絨毛控的秘密，這隻沒節操的狐仙就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兒一樣，每次都以原形出現在秦崢揚的眼前，撒嬌賣萌、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的從秦崢揚手裏坑走了不少的酒釀。
    他們這場怪異的友誼一持續就是一千多年，秦崢揚從仙到真仙，在到天仙、玄仙、羅仙、金仙、仙王、仙帝最後稱尊幾乎都是雪璃一路陪伴成長上來的，就連養育玉羅刹（秦崢揚徒弟）都有雪璃一半的功勞。
    可就是這樣一個眼中除了酒就再看不見其它的狐狸突然有一天跟秦崢揚說她戀愛了，她愛上了北域修仙者中的某位真仙，那家夥修為一般、資質一般、長相一般、地位一般，就這樣一個要啥啥不行的家夥不知道走了什麼運，得到了妖仙王雪璃的青睞。
    每次看著他們恩恩愛愛的樣子，秦崢揚時常會感歎在漫漫修真路上，雪璃能夠找到這麼一個可以和她相依相伴的道侶又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然而，那時候他們誰都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真仙卻是雪璃噩夢的開始！由於自己的根基都在天極星域，秦崢揚沒有接受雪璃的提議，跟她一起將宗門搬到北域那邊，而是留在天極親自送走了他在修仙界中最好的朋友。
    一分別又是九百餘年，再見麵時已是始終無法渡劫秦崢揚遊曆各大星域，想要尋找突破契機的時候。
    誰都想象不到秦崢揚興衝衝專程改道去探望自己多年未見的至交，卻見到她九尾盡斷修為全失，除了一副仙王之軀已然一無所有被人追得如同喪家之犬的雪璃時是個什麼心情。
    尤其是當年在自己麵前信誓旦旦說要愛雪璃、敬雪璃一世的男人抱著一個綠茶對雪璃橫眉冷對痛下殺手的時候，秦崢揚怒了，在修仙界他的羈絆不多，就那麼幾個可以交心的至交他極為珍惜。
    可他所珍惜的至交卻在他的麵前被人欺辱至此，秦崢揚怒不可遏。胸口燃燒的熊熊怒火如果不以這些追殺雪璃之人的鮮血澆灌無法熄滅。
    北域！一個偏遠的小星域而已，雪璃屈尊下嫁那是給他們的無上榮耀！一個連仙王都稀缺無比的星域，安敢如此欺辱他秦崢揚的摯友！安敢如此算計天極星域的一方仙王！！
    殺！
    殺殺殺！！
    連續三天三夜的大屠殺！秦崢揚徒手將這個星域但凡有一點修為的修者有一個算一個屠了個一幹二淨！
    “阿揚……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如果知道最後會是這個結果，秦崢揚或許不會因一時的泄憤將雪璃的仇人屠戮殆盡。或許是因為大仇得報，又或許有能夠再見秦崢揚一麵的無憾。
    沒有了仇恨作為支撐，雪璃強顏歡笑的陪伴了秦崢揚三天之後自我兵解了，唯有一身殘缺不全的皮毛保存了下來，用雪璃最後的話來說這個留給了秦崢揚做個念想，這已經是那個時候的她唯一能拿出的有價值的東西了，如果秦崢揚不喜歡的話，就幫她送給她們狐族的小輩吧！
    後來的幾百年，秦崢揚每當想念雪璃的時候，就時常對著殘缺的皮毛絮絮叨叨的說著無法對外人聊起的心事，比如對女人的看法，比如對情感的理解，還比如越來越強烈的，他想要回地球的渴望。
    直到回到地球之後，他遇到了三尾，秦崢揚恍惚間從這隻倔強的小狐妖身上看到了些許雪璃的影子，他猶豫、掙紮了許久才下定決心將雪璃的皮毛煉製成了法器，最後交給了三尾。
    將她的皮毛交給性格與她相似的狐族後輩來使用，想必雪璃的心中也是歡喜的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