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正常人這時候都已經進入夢鄉，而非正常人還在因為要睡在一張床上扭扭捏捏拖泥帶水，活像封建時代的小娘子。
    “你說你抱著被子站那有什麼意思？我床這麼大又不是睡不開你”吳蠻緊鎖眉頭，目光直視站在門邊遲遲不願意進來的池野，“咱倆親也親了，摸也摸過了，你現在才害羞，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太長了”
    池野嚇死了，當時想都沒想直接把懷裏的被子砸了過去，惱羞成怒卻又不敢大聲吼他，“吳蠻，你閉嘴！”
    這是真生氣了。
    吳蠻頓了頓，走過去，用一種刻意放低的語氣對他說：“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他把人拉進來，把門關上。
    池野繃著臉一聲不吭，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一個拳頭。
    他這個樣子，吳蠻心裏也是一沉，他一直拿捏不準池野的情緒，總會在不經意間把人惹生氣，以前還好，生氣了就哄嘛，但現在不行，吳蠻不想池野不開心。
    談戀愛之前你是我在乎的人，談戀愛以後我隻在乎你。
    “蠻哥”池野突然叫他，“我不想叫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所以……你以後能不能注意一點”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不敢抬頭看著吳蠻的眼睛，聲音近乎耳語，卻莫名透著濃濃的酸澀。
    隻可憐了吳蠻，他正在腦子裏搜刮哄孩子的技巧，乍一聽見池野說得那些話，大腦瞬間空白了，恍惚了。
    這是什麼話，又是什麼意思。
    不是他想刻意曲解，可實在控製不住。
    “你……為什麼？”吳蠻艱難地問，“不是，阿野，你…你這是突然怎麼了？”
    池野睫毛微垂，默然不語。
    “你知道你剛剛都說了什麼嗎？”吳蠻定了定神，伸手按在池野肩膀上，“阿野，我可以理解為你其實並不承認我們的關係嗎”
    池野猛地抬頭，眼裏閃著光，“當然不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我隻是不想叫別人誤會我們的關係”池野扁著嘴，將哭不哭的模樣實在惹人心疼，可是吳蠻又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看起來純真無害惹人憐的小孩，為什麼說出來的話總能一針見血地傷到他。
    什麼叫不想叫別人誤會他們的關係？
    他們什麼關係？
    “池野，聽著”他抓著池野的肩膀，深深地看進他的眼裏，臉上扯出一個難以描述的表情，“接下來我們可能會爭論，但我希望你記住，不管我們吵得多激烈，我的心是不會變的”
    池野：“……”
    吳蠻在他的目光下握住他的手，如獲珍寶一般一遍遍輕輕撫摸，“現在，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我……”池野內心十分忐忑，有些話明明已經在腦子裏過了無數遍，可真要他說出來的時候，他又不知道應該從哪一句開始說起。
    他沉默了一會，又低下頭。
    吳蠻終於不顧他的躲閃，掰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但語氣仍然稱得上溫柔，“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沒等池野回話，又繼續說：“身份也好，名分也罷，我現在要你親口許一個給我”
    聞言，池野鴉羽似的黑長睫毛顫了顫，眼眶紅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眼淚，他默了須臾，終於說：“你是我男朋友”
    吳蠻提心吊膽了大半個小時，直到聽到這句話才算真正領略到什麼叫心安。
    池野的一句”你是我男朋友”筆直地戳中了他的心窩子，如同聽見這世間最動聽的情話，吳蠻一時間竟有點不好意思。
    他把池野的手攏在自己手心裏，頓了片刻，說：“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池野看著他。
    “既然在一起了，我就要對你負責，對這段感情負責，我比你年長這一點注定我無法隻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伴著你，我想給你幸福感的同時也能給你安全感”吳蠻說著說著突然苦笑一聲，“但你今晚的表現告訴我，我並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支撐你前進”
    池野臉上表情難以用言語形容，他急忙打斷，“不是，你等等，你先聽我說”
    吳蠻”嗯”了一聲。
    “你前幾天還說不會再拿年齡說事，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池野說，“憑什麼在這段感情中一定要你付出？你當我是什麼？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你有尊重過我？你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嗎？”
    有那麼一瞬間，吳蠻生出一種眼前人不是男朋友而是女朋友的錯覺，他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憑什麼擅自做主”池野的語氣幾近咄咄逼人，“你總這樣把所有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你要我做什麼？難道要我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你帶給我的一切？蠻哥，這做法太愚蠢了，因為人心是填不滿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滿足於現狀，你該怎麼做？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背負身上的責任，我又該怎麼辦？這些你有想過嗎？”
    池野的問題簡直直擊靈魂，吳蠻一時噎住，他難以想象一個18歲小孩的腦子裏竟然會想這些東西。
    這是早熟還是早慧？
    吳蠻皺起眉，“我從來沒想過要把所有的事攬在自己身上，我隻是想你開心”
    “你這樣我不可能開心”池野看著他的眼睛說，“蠻哥，我是想和你談戀愛，但更想和你談未來，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