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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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葉芳現在已經是省城裏一所高級中學的高級教師了,在省城的這些年裏,她憑著自己的努力,勤奮,終於一步一步的在這個巨大的城市裏紮下了根,新的家庭也重新建立了,她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她帶的班明年就要參加高考,時間已經不多了,學校要求這些準高考班利用暑假,繼續上課,爭取在來年的高考來臨之前,多挖一點寶貴的時間出來。
不過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早上,葉芳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聚精會神的寫教案,突然手邊的電話鈴響了,葉芳盯著自己的教案,仔細推敲著教案裏的不足之處,伸手摘下電話聽筒放在臉頰處,心不在焉的喂了一聲,但是,才和電話裏的人通了幾句話,她的精力就迅速轉移到這個奇怪的電話裏來了,放下電話,她整個人僵住了,隨即,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裏滑落了下來。
郭蘭花數落著王震動,王震動難得沒頂嘴,咧著大嘴,笑眯眯的看著郭蘭花忙活來忙活去,郭悅也添亂,在家裏上竄下跳,郭蘭花看著心煩,吼了郭悅一句,還不快去把你哥的衣服洗了!郭悅看了一眼王震動,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王震動卻如沒事人一般,心安理得的繼續陶醉在他的成績中。
郭蘭花是興奮的,仿佛這次高中的是她自己。高考之前,她做的夢,居然就真的成真了,真是沒看出來,這個小壞蛋隱藏得這麼深。自己在高考那幾天問了問,他居然就大發脾氣,當時自己個兒還覺得他砸鍋了呢!那知道這小子居然和大家耍起了花槍,真是個小混球,害的自己瞎鬱悶一場。嗬嗬,不過這次總算給這個家爭了一口氣,真是好,真是好。
不過讓郭蘭花沒想到的是,王震動現在雖然笑眯眯的,他可沒有郭蘭花那麼興奮,剛聽到自己成績的時候,在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轟了一聲,整個人幾乎倒進河水裏,巨大的成就感充斥著他那顆脆弱的心。是的,是的,其實我們的王震動內心確實很脆弱,他需要裝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來掩飾他埋藏很深的那顆脆弱的男人心。
王震動其實一直很自卑,在高中三年裏,他從不和任何人講他的事情,甚至從來不邀請任何一個同學到自己家來坐坐。平日裏嘻嘻哈哈,象個沒心沒肺的開心果,他有一個特點,這個是我多年觀察出來的經驗,他心裏越有事,表麵就越無所謂,相反,表麵越厲害,反而這件事情就沒那麼嚴重。
王震動仔細掂量了一下現在的狀況,大學,他還是想去見識見識的,不過和常人不同的是,他對大學的概念並沒有其他人那麼仰視,在校長辦公室門口站崗的時候,他已經掂量清楚了,高考前的心願已經達成了,現在的成績證明了他的能力,那大學去不去讀,其實也無所謂,現在需要做的是,繼續按照原計劃,拿著成績去技校報到就行了。所以不管老蔣怎麼批評他,他臉上依然掛著一副無所謂的痞子笑,誌願單的事情,在他眼裏,其實沒那麼重要,完全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反正自己也不打算走,填個英國劍橋大學也是一回事。
他理解老蔣訓他,是好意,不過他隻打算心領,不不打算接受。在他心靈的最深處,有一個最不願意說出口的因素,讓他不得不做這個看似荒唐的決定。
錢!是的,就是錢。
王震動心裏相當清楚,靠郭蘭花,王福貴等人,是不可能給他湊出這筆巨款的。為了王解放的事情,幾乎把整個家族都連累了,兩個叔叔還好,都盡了力,但是姑姑們卻一個都不肯伸手,王震動很氣惱,心中早就沒有那幾個姑姑的概念。其實,我們不能責怪王震動的姑姑們,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加上都在北街上討生活,確實也沒有什麼餘錢來支持王震動。
王震動很自卑,雖然掩飾得很好,但是自卑的人,普遍都自尊。更何況是象他這種人,在他的想法裏,寧可餓死,也不去求人,這個是他性格裏的特點,寧斷不彎。
王震動有個誤區,他一直認為那大學的費用是筆巨款,在他的想法裏,那大學讀出來,起碼需要幾大萬,上那裏找去?去求人看臉色麼?去賣房子麼?他決定放棄,懶得去低聲下氣看臉色,他自己不打算去求人,他也不允許郭蘭花,王福貴等人去求人。擺在他麵前的路很清晰,張強幾個已經開始參加工作,每月還是有個幾百大洋,照樣過得有滋有味。
郭蘭花本打算在老蔣麵前訴訴苦,講講王震動身世,博取一下同情,打感情牌,但是真是天意,葉芳的名字剛出口,老蔣突然定住了,郭蘭花繼續嘮嘮叨叨,老蔣耐著性子讓郭蘭花大嫂,你先等等,剛才你說的王震動的親媽叫什麼名字來著?
郭蘭花忙複述了一遍葉芳的名字,老蔣感興趣了,這個葉芳是幹什麼的。郭蘭花忙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老蔣,她和您一樣,也是教師,現在在省城教書。老蔣怕弄錯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實在太多,追問到,那個師範,多久畢業的?郭蘭花那裏知道葉芳是從那個旮旯裏的師範出來的,隻是依稀聽說就是在本地這個師範。
郭蘭花做夢都不可能知道,老蔣和葉芳居然是師範裏的同班同學,老蔣雖然年紀比葉芳大許多,但是在那個亂七八糟的年代裏,成績並不是讀師範的要素,成份才是重點。老蔣是葉芳的班長!
老蔣越聽越覺得靠譜了,自己當年在師範裏的同學裏,是有一個小姑娘叫葉芳,後來聽說調去省城教書去了。但是他還是不放心,接著追了一句,她今年有多大?郭蘭花其實並不清楚葉芳的具體年庚,憑著感覺,葉芳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隻好硬著頭皮說,和自己差不多大。
老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葉芳生產的時候,他和幾個同學結伴去探望過葉芳,依稀記得葉芳當時是嫁在北街,她好像是生了個兒子,大名忘記了,時間確實隔得太久了,但是小名很有意思,叫什麼八斤!當時記得好像是說她那大胖小子,落地的時候有八斤重的意思。
想到此處,老蔣開始核實這件事情,郭蘭花雖然不知道王震動的小名,但是北街這個地點吻合了。老蔣心裏仔細算了算時間,越發感覺到,也許,站在門口那小兔崽子,真的就是葉芳的兒子。等把王震動叫進來嗬斥的時候,訓著訓著,從王震動的眉宇之間,還真的看出來當年葉芳小丫頭臉上的那股子清秀之氣。
老蔣明白了,王震動不是普通的學生,是老同學的娃,這小子自己當年還抱過呢。但是葉芳什麼時候離了婚了,自己這個老班長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老蔣不由得在心裏感慨起來,時間真快啊,往昔自己是偏偏少年郎,如今也落得個頭發凋落的邋遢樣了,心中暗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老同學的娃,豁出去老臉不要了,也要把這個王震動弄走了!
王震動不痛不癢的告訴了郭蘭花自己不打算走的時候,簡直在讓郭蘭花太震驚了。郭蘭花沒有反應出來,震動不想走,其實並不是無所謂,他是擔心錢,他不想讓郭蘭花等人再去外麵裝孫子了!郭蘭花苦苦追問王震動不想去的動機,現在校長那邊好容易才鬆口,答應王震動的事情他去辦,大家都動起來了,怎麼關鍵時刻,王震動要當逃兵了?無奈王震動說完後,任憑郭蘭花怎麼追問,依然是副愛雜雜的的痞子樣,郭蘭花忍不住了,多年來的委屈衝了上來,激動之下,不自覺的揚起了右手,朝著王震動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就抽了過去。剛揮出去一半,就看見王震動一抬手,用他的左手把郭蘭花的右手,在空中抓住了。
郭蘭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王震動趕忙搶過前來,一把扶住郭蘭花下墜的身子,郭悅在廚房裏聽見小臥室裏有了大動靜,忙甩著手上的白沫朝裏麵趕,剛進屋,就看見躺在王震動臂彎裏,郭蘭花那張老淚縱橫的臉,郭悅驚呆了!
葉芳明白,這次自己必須要動起來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她感激老班長告訴了她王震動這件事情!那電話正是老蔣費盡周折才找到葉芳的號碼,連忙打過來的。
突然之間,王震動可愛的樣子充滿了她的腦海,她這才想起,已經差不多十年了,她沒有看見過她的寶貝了!葉芳命令自己,自己這次必須要想盡辦法,也要把王震動弄到自己身邊來!
王福貴在家鄭重的點燃三支香,恭敬的插進家裏供奉祖先的神龕前麵的香爐裏,他激動的在祖先的牌位前嘮叨著。
現在王家已經全部亂套了,大家都知道王震動給大家終於爭了一口氣,巨大的榮譽感充斥在每個王氏家族成員的心裏,但是讓大家亂套的,卻是不知道王震動怎麼搞的,打死就是不願意去讀大學,這一點讓每個人都慌神了。他們並不知道,正是由於王震動那顆脆弱的自尊心,命令自己死也不開口說自己擔心經濟的問題,全家族的人都覺得王震動瘋了!甚至連最疼孫子的王福貴都忍不住想抽王震動了。
王震動對大家急切的,憤怒的追問,一言不發,依然用他的招牌痞子笑來麵對一切責罵和疑問。
杜長征當然聽說了王震動過線不想走的事情,他的內心複雜極了,一方麵作為人之父母,連王震動都上線了,怎麼自己的杜鵑就那麼不爭氣,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深深的占據了長征的心,另一方麵,他也覺得欣慰,震動打小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雖然說在他的成長過程中走了許多的彎路繞路,但是他一直堅信自己的眼力,震動這孩子本性並不壞,他隻是太缺乏愛了。
看見郭蘭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上門來,懇求他們兩口子一起勸服王震動去讀大學,杜長征突然覺得他應該管這件事,而且責無旁貸,對於王震動,他還是比較有信心,他知道王震動這類人隻能軟說,不能硬鼓。本來這事很多人盼都盼不來,這孩子怎麼就擰起了,他怎麼就不願意去讀大學呢?
杜長征夫婦決定馬上就和郭蘭花去找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