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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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震動出生的時候算是一個巨嬰,足秤八斤。於是小名得了個王八斤。葉芳生王震動時,足足生了一天一夜,疼得鬼哭狼嚎,聲嘶力竭大罵王解放你個王八蛋,老娘都是被你害的,老娘來生做鬼都不放過你個狗日的等等不入耳的汙言穢語,把個接生婆樂得,門牙都要笑掉了。最後好不容易才把震動這小混蛋給“震”出來。說來也巧,王富貴翻族譜,趕巧的,震動這一輩整好輪到“日月震乾坤”這句中的“震”字輩,王富貴和王解放蹲門檻上,摳著頭皮抓了半天,王解放終於憋出一個“動”字,“動者,活力也,男孩子就是要有活力,震動,天搖地動也,氣勢龐大也,要得,就這個了,震動,既好聽,又好記,還夠賤,這娃好養活。”於是王震動就算有大名了。等葉芳知道寶貝兒子被取了這個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的名時,馬上強烈反對,“震動,震動,震你媽腦殼的鬼哦”,不過可惜已經晚了,王解放在孩子出世第二天就跑街道上把戶口給上了,葉芳不依不撓的鬧了好幾天,後來聽別人震動震動的叫習慣了,也就罷了,她想,起碼我娃比別人家什麼軍啊,勇啊,強啊什麼的洋盤多了,起碼沒那麼俗!
王震動同學估計在娘胎裏把營養吸收得太多了,物極必反,出世後反而就吸收不進去了。那小身子骨,那叫一個瘦,打斷奶後好象就沒再發育過,肋巴骨一條一條的,抱在手上都覺得袼手,皮膚又黑,跟個太陽曬過頭的非洲兒童似的。王解放長得也算一表人才,膀大腰圓,膘肥體壯的。心說我的種怎麼基因突變成這德行,跟個微型黑老頭似的,越看王震動越覺得煩,一般兩爺子話不投機,王解放一個大耳光就扇上去。王富貴也覺得納悶,這孫子怎麼就是不長肉,別人家天天吃素,我們家裏頓頓都沒斷過肉,這小子怎麼就不長二兩肉,怎麼還沒別人家小孩壯實呢?
王震動吃肉那叫一個刁,專吃瘦肉,還最喜歡吃用瘦肉剁成的原子。每頓吃飯的時候,王震動有特權,他要先拿筷子在菜碗裏挑,挑剩下的才準其他姐姐妹妹們吃。他每天吃的肉並不少,但就是光消化,不吸收,吃來吃去還是跟個鵪鶉似的。最後還是震動他奶奶有經驗,她告訴王富貴,“死老頭,你把那賣不脫的棒子骨拿回來,我有辦法喊孫兒長肉”。王富貴一聽,眼睛鼓得多大,反問道:“那喂狗的東西,你要給他吃?”。
於是王富貴要求震動的兩個親叔叔,“以後你們就把那豬棒子骨都拿回來,不要忙著扔狗窩裏,震動要啃”!王富貴的話,在家裏就是聖旨,其他人雖然心裏不服,但是也隻敢在心裏埋怨老頭兒不公,但是骨頭該拿回來的,還是要拿回來的。震動的奶奶在食品站鹵肉房工作,娘家在舊社會裏就是開燒臘板板的,家傳手藝,做得一手的好鹵菜。拿回家的骨頭於是就不剔肉了,老太婆從食品站裏拿了點老鹵水回來,在家就把這些可以說比排骨還肥的棒子骨都鹵了,王震動剛開始聞著還覺得香,興高采烈的天天抱著棒子骨一通猛啃,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以後,嘴巴吃膩歪了,聞著那鹵水味就覺得潲水臭,打死也不吃了。老太婆自有主意,不吃鹵味,還可以燉撒,於是王震動開始了每天湯菜。老太婆手藝絕對算上乘,都說廣東人煲湯煲得好,老太婆絕對不落下風,把個狗吃的棒子骨,每天換著花樣的燉,什麼紅豆,綠豆,大豆,小豆,山藥蛋,統統的一頓亂燉。王震動估計是湯老官轉世,喝了那麼些年,還是每天把個豬骨頭湯喝得有滋有味。
家裏人都習慣了王震動的少爺作風,少爺的湯那是萬萬動不得的,如果被發現有人敢偷喝王震動的湯,王富貴的鞋底子保證毫不留情的抽在這人的屁股蛋子上。看著孫兒的身子骨在豐富的維生素ABCDEF滋補下,小身板也漸漸發育起來,王富貴打心眼裏覺得舒坦。
所謂母憑子貴,葉芳打生下王震動後,本來一賢淑良家婦女,慢慢的脾氣也漸漸大了起來,與王解放的矛盾也漸漸日益嚴重起來。
王解放原本沒工作,天天在街上混。王富貴怕他整天遊手好閑給家裏惹禍,就跑供銷社主任那裏幫他謀了個差事,這供銷社主任原來是王富貴家的管家,兩人關係熟得很,供銷社主任也覺得二少爺老在街上批鬥過來,批鬥過去的鬧革命不幹點正事總不象個話,就給了老東家一個麵子,開後門把王解放叫進了供銷社運輸隊。王解放原本就不打算去拉什麼車,後來經過老管家的左勸右勸,得知運輸隊裏有馬,平時拉個什麼東西,不用人拉,用馬拖。他心想這下可好,以前在書上看的,騎馬放槍逐草原抓兔子,這下老子也可以過過馬癮。於是態度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第二天就跑供銷社去報了道。等到他興高采烈的奔向運輸隊馬廄時,看見那幾匹所謂的馬,心說媽媽啊,這東西也能叫馬?毛驢還差不多,還沒配種的公豬大!當時就想打退堂鼓。後來不知道老管家怎麼弄了一下,把他的逆毛給捋順了,好歹算是在運輸隊裏紮下了根了,從此,他算跨進了工人階級。
葉芳家和王解放家住一條街,兩人年齡相差了差不多八歲,文化差距極大,按說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塊,誰知就那麼天意造化,這兩個冤家還是被月老栓在了一起。葉芳打小就聰明懂事,功課念得好不提,小小年紀就知道家裏經濟狀況嚴峻,從小就出去揀廣耳石,篩沙子賣錢補貼家用。如果不是遭遇逼婚的話,葉芳估計這輩子都和王解放不靠邊。
這事得從葉芳的老母親說起,葉芳的老母親家在農村,解放時也被定了個地主成分,葉芳母親膽小怕事,老早就和娘家劃清界線了,後來她娘家公社大隊書記不知怎麼的,也不知道在哪裏就瞧見了還沒發育成熟的葉芳,心說這地主家的小崽子,一轉眼就這麼大了,這小模樣瞧著還算水靈得緊,給俺家二娃做個媳婦兒還是可以的。於是大隊書記托人找到了葉芳母親說了這個心思,葉芳母親巴希不得能攀上個富貴親家,滿口答應,於是就在葉芳同誌不知情的情況下,收了財禮定金,幫她做主定下了這門娃娃親。
葉芳小學畢業後,自己知道家裏沒錢繼續供她念書,本來很知趣的想,能識幾個字也就可以了,以後就在家裏幫忙吧,碰見個招工要人的再去碰碰運氣。雖說心裏自我如此安慰,但是打心眼裏她還是想讀書,她太明白了,隻有讀書,才能改變她的命運。初中的通知書她捏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了N遍,搓得個稀爛巴爛,多少個黑夜來臨的時候,蒙著被子咬著枕巾一角默默的飲泣。就在她準備把通知書扔掉的時候,她的老母親魔術般的變了一遝子鈔票出來,和顏悅色的對葉芳說,閨女,去念書吧。葉芳同誌說,當時她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啊?一個勁的掐自己的大腿根兒讓自個兒清醒清醒。葉芳其實不知道,這錢是大隊書記給的。大隊書記覺得葉芳還太小,這麼小就弄過門能幹點啥呢,既然她喜歡讀書,就讓她讀去吧,以後兒媳婦有了大學問,家裏也算整體提高了文化素質,至於讀書那點小錢,大隊書記還是出得起的。於是葉芳總算沒拉下學業,繼續初中了。初中畢業後,正好碰見毛主席號召知識青年下鄉去,葉芳本來滿腔熱血的準備和同學一起去開發北大荒,結果開發了半天,偏被分配到姥姥家,她哪裏知道這是書記的背後動的手腳!
葉芳從頭到尾不知道她老母親早把她許給書記家了,她高興的踏上了知識青年下鄉的道路。書記家心知肚明,就安排葉芳住自己家,平時也好照顧,順便和二娃培養培養感情,起碼,書記還是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所以葉芳就沒吃住知青點窩棚的苦。在書記家,葉芳的點點滴滴都看在書記眼裏,書記家看得眉開眼笑,書記心說我的眼光還真不錯勒,這丫頭還真配我家二娃。
葉芳在平時的勞動中,被書記照顧得妥妥帖帖,幹的活一般就是裝裝樣子的過場活路。二娃也經常幫助葉芳,但是書記看葉芳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鋤頭比她人還高,心痛未來兒媳婦可不能這輩子就這麼修理地球了。知識份子還是應該幹點其他象話的活,正好當時公社裏準備辦小學校,需要老師。書記一想機會來了,親自跑公社書記家送了兩瓶劍南春,於是搞到一個讀師範的名額,於是乎,葉芳同誌稀裏糊塗的就被大隊保送去繼續讀師範了。葉芳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書記會對她那麼好,更不知道二娃為什麼總是默默的幫她幹本來該她幹的農活。除了感激還是感激,衝動之下,就認了書記當幹爸。書記咧嘴一笑,心說幹爸就幹爸吧,再過幾年,再改口叫爸也不遲,索性把葉芳的吃的用的穿的置辦齊全了,讓二娃騎著自行車跑了幾十裏地送葉芳進了師範大門。
備注:當年豬棒子骨賣不脫,因為憑票供應肉類的時代,不管你買豬身上的什麼物件都要消耗一張寶貴的肉票,所以當年沒人會買骨頭,一般殺豬匠們都把棒子骨拿回家去,食品站領導雖然知道這事,但是一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殺豬匠的刀是有講究的,知道棒子骨歸自己,所以在賣肉的時候,剔骨頭的時候把刀鋒略微翹一翹,骨頭上都要留下許多的肉,但是這肉一般不打眼,晚上回家的時候,用剔骨刀慢慢的剔,也能剔出來一斤左右的純瘦肉。殺豬匠家剔過肉的骨頭沒人吃,因為不缺肉,所以骨頭一般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