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都沒有再交談，哪怕是在中途我想去洗手間方便時，剛一個細小的動作他便知會了我的意思，禮貌的讓開，嘴角是一貫的微笑。
    沒有交談，沒有碰觸，沒有對視，我卻清晰地感到旁邊那個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個沉穩的呼吸，每一個閃爍的眼神，甚至連他皮膚微微的顫動似乎能都感覺得到。
    在他看報的時候，在他喝水的時候，在他優雅地擺動餐具的時候，在他閉起眼睛沉入夢鄉的時候……
    那樣靠近，好象近在咫尺沒有一絲間隔……
    那樣熟悉，好象已經滲入骨髓……
    這一夜，我仿佛睡了又仿佛沒睡，睜開眼我說不出的疲憊。
    “莫依。”人群中有人喚我的名字。
    “爸爸。”我拖著箱子大踏步地走過去。
    見到韓振基，我徹底放鬆下來，總算是到了。這趟行程並不輕鬆，不僅僅因為過長的旅程，那個叫做齊海的男人也分掉了我大半的精力。
    無意地回了一下頭，竟然剛好看見他從機上下來，風度翩翩地把衝他飛奔過去的女人摟進懷裏。感覺到我的目光，他竟然還抬眼衝我微微一笑，說不出的眩目。
    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看著他挽著身邊那個美麗的女人坐上車消失在視線中。
    卻還是不忍收回目光。
    心裏，是無比熟悉的疼痛。
    那痛，在每次逸塵不得不離去的時候，走過門檻的那一瞬間不舍的一個眼神裏，曾經感到過……
    簡直讓我忍不住想要輕聲呼喊他的名字，能不能不要走？
    可是終究隻是站在那裏，直到韓振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沉聲說：“莫依，走吧。”我轉身低著頭默默地跟著他的腳步。
    上了車，不同的方向。
    越行越遠，一如人生，無數次無可奈何地錯過。
    “天擎，你看，我漂亮嗎？”旁欣然從試衣間出來，優雅地轉了一個身，身下潔白的裙擺像花一般展開，迷人眼眸。
    鄭天擎看著眼前的佳人，有些恍惚。
    以前莫依也曾拉著他上街，試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每次都會像旋風一般從試衣間衝出來，輕盈地轉一個身，拉著他的手連聲問：“天擎，我漂不漂亮，漂不漂亮？”
    那個時候，他總是微笑著幫她整整沒來得及撫平的發，柔聲回答：“自然漂亮。”
    怎麼會不漂亮，漂亮的他眼裏從來就沒有注意過其他的女人。
    莫依那個時候清澈的笑容他到現在都清晰的記得，就是那個笑容，讓他清楚的看見了幸福的容貌。
    “天擎？”旁欣然見他半天沒有吭氣，又問了一聲。
    “唔，漂亮。”鄭天擎回過神，隨口答道。
    旁欣然自然也是漂亮的，她一直都比莫依漂亮，甚至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漂亮。
    可是，她不是莫依，這麼漂亮又能怎樣？
    他依然看不到。
    這樣漂亮的一個人，即將成為他的妻子，娶了她不僅就獲得了旁氏一半的財產，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一舉報複他憎恨的那個人……
    這是他這幾年來唯一在做的事，也是他唯一的願望。
    隻是，為什麼他一點也不感到愉快？相反的，心中那越來越濃烈的寂寞，究竟是什麼？
    在和莫依的訂婚一個星期後，他答應了和旁欣然的婚事。地點特地選在美國，不回國，是因為離莫依遠一點，她就會晚一點聽到，也許就不會太難過。
    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是在顧及她的感受。
    鄭天擎自嘲的笑，真的會不難過嗎？莫依一定很難過，從小他就最了解她，他怎麼會不知道。
    是他看著莫依從一開始的孩子變成了一個讓他無法移開視線的女人。
    也是他看著莫依從開始的單純快樂變成了最後的沉默怨恨。
    他一步一步的疏離冷漠，終於在他做出決定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從此之後，他們便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他想要一輩子保護的人，他想要執手偕老的人，他唯一愛過的人，親手，被自己毀掉。
    以為自己終會忘記。
    可是，每一次他總是忍不住透過旁欣然看到另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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