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拿過來了，裝在磨紗麵的塑料套中，卻仍能窺見它的美麗。雖然這個時代的喜服同我的那個時代有著太大區別，但幾乎第一眼我就愛上了它。
    那樣純潔的白，那樣張揚的紫，極其精略的剪裁，看不見一絲煩瑣。
    在KIN的幫助下，我順利的把它套在了身上。
    站在寬大的落地鏡前，裏麵的人美得讓我目不轉睛。
    綢緞般光華細膩的布料，勾勒出纖細曼妙的身段，深紫色的蝴蝶結，裹住盈盈的腰身，潔白細致的脖頸，圓潤柔和的肩頭，整個人是那樣的玲瓏剔透。
    一切都美好的那麼恰倒好處。
    穿上它，我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幸福的味道。
    幹娘說，每個女子在嫁人的時候都是最美麗的，那麼多年的守望期盼和愛慕，都是為了在那一刻刹然綻放。
    她說的時候，眼裏帶著一絲稍縱即失的哀傷。
    那抹哀傷，隻有境遇相同的人才能體會。
    期盼與心愛的人相守一生的心情，能夠相守卻不能相守的心情，相守卻最終分開的心情。
    是多麼絕望的哀傷……
    “莫依小姐，您真漂亮……”KIN在一旁喃喃地感歎。
    我淡淡地笑：“謝謝。”
    “那當然，也不看看她身上這套衣服是誰設計的。”身後的史密斯斜靠在沙發裏迷起眼睛，一副十足的痞樣。
    “我當然知道。這是法國設計大師史密斯•；德•；莫泊桑設計的，確實是經典。不過，這衣服還是有些缺陷的。比如說這手套的設計，其實可以再精細一點的，現在太過單調了……還有這前胸的裝飾，上麵的印花樣式老了些……”
    KIN小姑娘開始不停地絮絮叨叨，數落著衣服的種種不足，說了一柱香的工夫，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我扭頭看著史密斯色彩越來越豐富的臉，從先開始的驚訝，到最後的惱怒，真是有趣的緊。
    “夠了夠了！這衣服有那麼多毛病嗎？話說回來，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誰？”史密斯的忍耐力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KIN住了口，一副你是誰我怎麼認識的表情，無辜的很。
    “我就是你口中的一大堆毛病的這件禮服的設計者。”史密斯幾乎咬牙切齒地說。
    “呃？啊啊！”KIN這才反應過來，誇張地大叫：“那，那你不就是……是……”
    “沒錯，就是我。”史密斯甩甩他那一頭黃毛，得意地笑道。
    KIN儒動著嘴，漲紅了一張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孩子，倒是單純的可愛。
    “這件衣服我很喜歡，謝謝你，史密斯。”我開口，替她解圍。
    史密斯停止了和KIN的拌嘴，望向我，有點受寵若驚的味道。
    我轉過頭不再理會他，再次凝視著鏡中的自己，輕歎一聲。
    鏡裏的那個人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周身洋溢著抑製不住的幸福……那樣滿足的神色，仿佛不是我。
    莫依，你馬上就要嫁給那個人了，高興嗎？
    逸塵啊，我終於能光明正大地站到你的身邊，成為你的妻。你可知道這願望，我已等待了千年。
    如果你真的是逸塵的話……
    明明是那樣幸福，可是，為什麼，那笑容裏卻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我，應該感覺到幸福的，不是嗎？
    鄭天擎簡直要氣炸了。
    婚紗店打電話過來讓他去試衣服，他正在奇怪為什麼不是莫依叫他一起去，卻被委婉地告知她已經先行把她的衣服娶走了，還是和一位黃色頭發的男士。
    不用想都知道，那個黃頭發的男士是誰。
    鄭天擎腦子裏幾乎在同一時間就回想起了那天在飯店裏看到的一切。
    他費了很大的勁才不去想的畫麵。
    她對著那個黃毛男人溫婉地笑，她隨意上了他的車，他們走後直接去拿的衣服……
    莫依和那個男人一起去的婚紗店？
    她竟然沒有告訴他？
    她竟然和另外一個男人去試和他訂婚時穿的禮服？
    下一步，她是不是就準備換另外一個人進教堂了？
    鄭天擎猛地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揮落出去，無數張紙片雪片一樣飛散開來，落了一地。
    LINDA進來的時候，剛好目睹了這一幕，她被鄭天擎的突然的大幅動作嚇了一跳，卻又很快不動聲色地控製好自己的麵部表情，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她的總裁最近似乎很容易情緒化呢，真是反常。
    “鄭總，韓氏集團的房地產投資近期在美國遭受了巨大的損失，這是相關的資料。”她走上前，把文件放在此時空闊寬大的老板桌上，公事化地開口，語氣是一貫的波瀾不驚。
    聽到LINDA的話，鄭天擎心頭一跳，斂住自己的情緒，沉聲說：“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她沒再說什麼，轉身退出總裁室，不忘掩好房門。
    一把抓過桌上的文件，一張張地仔細翻閱，越看鄭天擎的心情越舒暢。
    美國最近一段時間的房地產業出了很大問題，他是知道的。可是沒有想到，連韓振基那個老狐狸這次都被圈在了其中，那個人一向都是風暴剛起時就全身而退的。而且更另人沒想到的是，韓振基這次竟然栽得那麼慘，幾乎賠進去了大半的資產。
    這怎麼能不叫他欣喜若狂。
    中國有句老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而韓振基，無疑就是這樣一隻百足。
    仔細想了想，他伸手撥出了一個號碼。
    喧鬧的彩鈴響了數聲，一個性感的女聲傳來，似乎帶著剛睡醒的臃懶：“喂？天擎？”
    “是我。”鄭天擎頓了一下接著說：“欣然，我想見你。”
    低沉的嗓音也是說不出的媚惑。
    一分鍾後，他掛了電話，揚起嘴角，微笑。
    晚上七點，鄭天擎準時出現在了鼎盛大酒店的七樓。
    預定好的桌子旁，已然坐著一個曼妙的身影，一襲火紅奪目的晚禮服，一雙顧盼流離的媚眼，見到他來，櫻唇露出醉人的微笑：“天擎，你來了。”
    聲音膩的人骨頭都要酥散開來。
    是說不出的風致妖嬈。
    旁欣然，旁氏家族的千金，現時身家上百億。
    留過洋，讀過博，這樣的女子本應是無鹽長相，卻不曾想上天對她如此眷戀，把最好的都給了她。
    論家世，論相貌，論學識，莫依真的一點都比不過她，從小，似乎就是這樣。
    八歲那年，他見到了這位羨煞旁人的大小姐，那時的她似乎就已美得不可方物。又過了幾年，再見到莫依生日宴會上的她，更是讓人驚歎，她一出場便奪走了在場所有女性的光華，連他都情不自禁地盯著看了好久，莫依那天為此還發了很大的脾氣。
    她之於男人，本身就是一枚欲罷不能的毒藥；而她對他，似乎也帶著那樣一些若有若無的好感和試探。
    不是不欣賞的，對著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
    可是，就是沒有心動。
    鄭天擎走到她對麵坐下，展開笑臉。
    “欣然，這麼久不見，你越發的漂亮了。”這句話是出自真心。
    “天擎，不要嘲笑我了。你這次找我來，不會就是為了讚歎我的容貌的吧？”旁欣然笑著點破他的用意，臉上卻是掩不住的欣喜。
    “我說的都是實話。”鄭天擎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笑著說：“先點菜吧，吃完再說。”
    ……
    “天擎，現在，可以說說你找我來的目的了吧？”旁欣然放下餐具，優雅地用紙巾拭拭嘴角，抬眼說道。
    “欣然，要不要再添點酒？”鄭天擎拿起酒瓶作勢要給她填酒。
    “天擎。”旁欣然又好氣又好笑，“你知道我的酒量。”
    “韓氏在美國那邊的生意出了問題，你不會不知道吧？”鄭天擎給自己加了些紅酒，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我自然知道。那你現在找我來是要幫他們一把還是要倒打一耙？”旁欣然更加漫不經心，半開玩笑地問。
    “我這個人從來都沒那麼好心。”鄭天擎淺酌一口。
    1942年的白馬堡沉釀……
    真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