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瑉奎這輩子就這樣了，誰也束不住他，誰也不能左右他。總有一天他會暴屍街頭，也許我就是那個為他收屍的人。
    我從來不會告訴他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的心會有多痛，因為我並不在乎那種感受，他不是還好好的活著麼？我不喜歡庸人自擾，簡單一點，快樂一點。
    或許我太看得起他，又或許是我太看不起他，他帶女孩子回來的那天，我著實吃驚了一把。
    不過我沒有表現出來，我隻是很識趣地出門，在超市閑晃了一個下午。
    身為一個大男人，那天下午對我來說簡直就是恥辱，我他媽是家庭主婦麼？
    於是當晚我沒有給他好臉色，他什麼都沒問，隻是一如往常地拿出一打啤酒開始猛灌。
    “倫碩，你不懂。”
    他看著我，粉紅的臉蛋映入眼簾，我沒懂他的意思，他卻不再多說，放下酒瓶回到臥室，他的臥室。
    這一晚，他沒有跟我睡。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摸不透瑉奎，就像他說的，我不懂。
    清醒的時候他總是嬉皮笑臉，什麼都無所謂，到處惹是生非，活脫脫一個頑皮的孩子。
    一旦喝醉就像變了個人，總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有時會靠著我自言自語，無助得像隻沒了媽媽的小貓咪。
    結果第二天，他又是一樣的德行。
    中午我在廚房忙著準備午餐，突然聽到一陣乒乓響，接著是難以入耳的粗話一句接一句，我沒好氣地回頭看著氣喘籲籲站在門後的人。
    “臭小子！你有沒有哪一天能讓我安靜過日子的？有種去招惹他們，就別像個老鼠隻會往家裏躲！你就這麼皮癢，天天求著別人來揍你？”
    他嘿嘿一笑，抹掉嘴角的血漬，徑自走到水池邊洗臉。
    吃飯的時候，他老偷眼瞄我，似乎有話說又不敢開口。
    我有點不耐煩了，瞪著他：“有什麼屁快放！”
    他乖乖地放下筷子，低垂著頭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把玩著十個手指頭。
    他一直是個爽快的人，向來有什麼說什麼，我從沒見他這麼扭捏過，愈發覺得不對。
    我抬起他的頭逼他與我對視：“說。”
    瑉奎的眼睛很好看，眼尾很長，眼珠子又黑又亮，睫毛又長又翹，總是撲扇著像隻蝴蝶。
    我不太喜歡看他的眼睛，因為我不喜歡自己的心跳無法控製。
    可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我覺得他不該有什麼事瞞著我，理所當然。
    我掐著他的下巴：“瑉奎，看著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沉著嗓子，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子威懾力。
    他垂下眼瞼似是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她懷孕了。”
    我睜圓了雙眼，手勁不覺加大，幾乎狂吼。
    “你說什麼！”
    他吃痛地看著我，眼裏除了可憐兮兮還是可憐兮兮，我收回手站到他眼前，俯身與他四目相接。
    “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他扯了扯嘴角，故裝無謂地一揮手：“嗨！小事一樁，我自己會搞定，不用你操心，我隻是告訴你一聲而已。”
    我甩了他一巴掌：“不用我操心？你什麼事不用我操心？都這麼大個人了，你做事不懂得分寸的麼？你跟那女孩才幾天？居然就把人家肚子都給搞大了，你他媽準備娶她？”
    他也瞪大雙眼：“怎麼可能！我喜歡她，也想娶她，但不是現在，我還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
    真是好笑，你一個毛頭小子，說的這什麼不負責任的話！
    “你以為這是好玩的麼？你既然不打算娶她，那孩子你肯定不會要，去做掉？你哪來的錢？還不是得找我要！還說什麼不用我操心，你自己可以解決麼？”
    “可以！”
    “怎麼解決？”
    他跳起來：“總之不用你管！還有，別老叫我小子，你知道我實際多大麼？”
    “還能有多大？毛小子一個！”
    他冷哼一聲：“倫碩，你什麼都不知道，別裝上帝。”
    我想反駁，他已經衝出去，我沒有追，我倒想看看他沒了我究竟可以怎麼解決所有問題。
    當時的無知我並不自知，我以為，我就是他的天。
    沒了我，他無法活。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原來當年幼稚可笑的那個人，一直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