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我叔叔家的表妹竟然結婚了。”當我從媽媽口中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感到很驚訝，於是我把這件小事告訴了黎輝，“你知道嗎，她比我還要小一歲呢，沒有成年。”
    “那法律上允許結婚嗎？”黎輝反問我。
    “農村嘛，誰管得了那麼多。”我不甚在意的說，然後想了想問，“你說，法律上允許同性結婚嗎？”
    他麵露難色，說：“據我所知，不允許。”而後他嘻嘻一笑，附耳問我：“怎麼這麼問？是想和我結婚？”
    我給了他一拳，厲聲道：“渾說！誰想和你結婚？你不是要和方佳結婚的嗎？”
    他一聽這話臉上立刻露出了不開心的神色，板著臉說：“我不想和她結婚。我說過，我想永遠在一起人是你！”
    “我知道，但是我們又結不了婚，不是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就對結婚這個詞特別執著。
    “又沒有人說一定要結婚。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就不結婚了。”黎輝顯出了那個年紀孩子特有的韌勁。
    我嗬嗬一笑，不知道為什麼高興，但是他這麼說我就真的覺得很開心。但我卻故意為難他，我說：“那你去把你和方佳的親事推掉啊，不然你就是騙我。”
    他麵露難色，說：“我，我一定會推的，我沒有騙你。鄭欣，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
    “哼，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東西。”我學著電視劇裏的人物細著嗓子說。
    “這麼說，你就不是男人了？”黎輝知道我是在耍他了，立刻反駁道。
    “我當然是，你才不是呢。喜歡男人！”我開著玩笑，但我卻不知道這個玩笑開不得，因為它可以觸動黎輝某根敏感的神經。
    “喜歡男人就不是男人了？誰說喜歡男人是女人的專利？”黎輝竟真生氣了。
    我一見自己開玩笑開過火了，立刻賠上笑臉：“不是女人專利，行了吧。跟你開個玩笑就這樣，你的脾氣也太臭了吧。”我撅起嘴。
    他見我服軟，也就不再計較下去：“我知道我有時候脾氣是急了點，可是有些事我是很在意的。就像你在意能不能結婚似的，我在意的是你愛不愛我。”
    “我當然……”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注意到自習室角落裏的我們，我降低了聲音貼著他耳朵說：“愛了。”
    回想那應該是我第一次對黎輝說愛這個字。我沒有想過這個字會有這麼大的魔力，或者說是動力？破壞力？總之，說過那句話後出了件大事，原因就在於我對黎輝說了那個字。
    黎輝和家裏鬧開了，他堅決要推掉和方佳的婚約。
    其實，所謂的婚約隻是口頭上的承諾，並沒有簽什麼賣身契。但是，兩個很有聲望的家庭，即使是口頭約定也關乎麵子問題，更何況兩家都想借此機會強強聯手，怎會讓黎輝一句話就作廢呢。
    所以，黎爸爸的秘書找到了我。我雖然正忙著準備期末考試，但是我知道黎爸爸的約我是一定要赴的。
    高大雄偉的辦公樓，市裏最高的建築，我一直都不知道這棟氣派的建築是屬於黎輝的爸爸。我從電梯裏出來，踩著軟軟的紅色地毯，我的腿突然就變軟了。
    秘書禮貌的推開辦公室的門，我被請了進去。看了什麼叫做真正的豪華，我突然覺得方仲的辦公室簡直是簡陋到家了。拘謹的坐在沙發裏，我暗暗的搓著雙手。秘書送上一杯清茶就出去了。
    現在黎爸爸就坐在我的對麵。我抬起頭討好的笑了笑：“叔叔，您好。”
    “你好。”他也笑了笑，完全公式化的笑容從他那張成熟男人帥氣的臉上露出來也是極具魅力的。
    “由於大家時間都很寶貴，我們就直入主題吧。”他說，“你想從我兒子這裏得到什麼好處？我會盡量滿足你的，請你離開他。”
    對於這種完全談判似的的對話，我很不習慣，於是尷尬的笑笑：“叔叔，你誤會了。我沒有想從黎輝身上得到什麼，而且我們在一起……”我的話被打斷了。
    “行了，十萬。”
    我沒反應過來，他對呆滯的我解釋道：“我給你十萬，你立刻從黎輝的視線裏消失，轉學也好，做什麼都好，就是離開這裏。這不難吧？”
    十萬元啊！這在當時真是一筆相當巨大的數目了，如果我把這筆錢帶回去，我家裏人肯定認為我是去搶銀行了。
    一瞬間我真的很想點頭，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但是，我的鬧鍾閃現了昨天黎輝對我說話時的嚴肅表情。他對我說，鄭欣，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能豁出去。
    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他什麼都能豁出去，我就隻貪圖這十萬元錢？我做不到。於是，我很有骨氣的對黎輝的爸爸說：“叔叔，這筆錢我不會要。”
    他爸爸顯然沒有想到我是這麼有骨氣的人，微微一驚之後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你們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年，還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你們未來的人生路都還很長，不可能這麼早就把自己圈起來。我讓你們分開也是為了你們好。尤其是你，鄭欣，我了解了一下你的家庭狀況。叔叔可以幫助你，你爸爸也不必辛苦打工了，你媽媽也不用每天下田地了，叔叔可以安排你們全家遷到一個好一點的城裏，你和你妹妹在那裏好好讀書，將來一定會有好的前途。你和黎輝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他一向貪玩慣了的，總有一天他會離開你的。”黎輝的爸爸把威逼利誘全都用了出來。
    幸虧黎輝前一天給我打了預防針，不然我真的要動搖了。我淡定的對黎爸爸說：“叔叔。您的苦心我都懂，隻是，我知道這次黎輝是認真的，對不對？或許他以前都是玩玩的，所以不是每個男孩都可以驚動您，但是我的出現卻讓您親自出麵，這就證明黎輝對我絕不是玩玩的。就憑他的這份真心，我是絕對不能辜負的。”
    黎輝的爸爸怎麼也想不到我會這麼說，歎了口氣說：“你和小輝都這麼倔強，我實在是拿你們沒辦法，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你們這樣堅持下去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結果好壞與否，我們不在乎，我們在乎的是我們彼此需要。”說完這豪言壯語我就走了。見到黎輝之後我把我的壯舉都告訴了他，他讓我相信他，堅持就會取得勝利。我信了。
    後來長大了我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麼的傻，如果換作現在的我，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那十萬元錢。事實證明，黎爸爸的預言完全正確，隻是當時我們太年輕，好多東西都沒有把握，隻認為自己堅持的就是對的。
    後來黎輝的爸爸斷了黎輝的生活費，黎輝索性就不上學了，天天在外麵混。幸好暑假來臨了，黎輝和我一起回到了我家。由於已經來過一次，黎輝和我媽、我妹都很熟悉了，所以媽媽對於他在我家住了一個假期並沒有什麼意見。
    在那個假期，我對黎輝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原來，他現在的媽媽並不是他的親媽媽。他的媽媽和他爸爸離婚了，現在另嫁他人，在另一個城市也過著富足的生活，他偶爾會過去看一看。他的姐姐十分不喜歡這個後媽，所以結婚之後就留在了法國，以免回到家裏鬧不愉快。而黎輝對這件事就沒有多大的感覺，他見了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包括他的爸爸、包括他的後媽。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就取笑他，我說，是麼？我怎麼記得有人怎麼總是粘著我，讓我感到很煩啊。
    他就笑嘻嘻的說，我就是見到你特親，比我爸我媽還親。所以，我以後就賴著你了，你攆我我也不走了。
    於是，我當場就往外趕他，我們兩個又打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