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日月 第1章 琉璃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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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為何叫琉璃?這是一個問題。
名字乃生命之本,所以在琉璃一生血淚奮鬥史展開之前,先介紹這名字的由來是有必要的:那是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早晨……有一位老先生……
打住!!
這位老先生就是琉璃的師父,紫華,也是將琉璃拉撥扯大的人。紫華師父乃修行之人,說他老,因為他已經活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可是從樣貌上看來,也就是一個二十來歲風華正茂的青年。
師父回憶,那是一個夢幻般的早晨。春日的陽光灑進來,暖洋洋的,讓人直犯困,往日師父必定是順應世勢,打幾連滾,睡上個五六覺,絕不辜負這美好的春光。可那日,他卻在一片暖陽中,睜開了惺忪的眼睛,騰地坐起身子,躡手躡腳下了床。因為,他竟聽見了在房間的那一邊傳來屬於另一個人的呼嚕聲。師父已如散仙,聽覺感應皆異於常人,十裏外的風吹草動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何況是房間裏幾步之遙的吐息聲。他慢慢靠近那個“發聲體”,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鼻子都貼上去,鼻尖傳來一股甜膩的奶香,才不得不承認,那個在他平常用來曬太陽的軟榻上打呼嚕的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嬰兒。紫華登時有時眼前一黑的感覺,將手舉起來顫巍巍地伸向那小子……
沒錯,那呼嚕打的像小豬樣的嬰孩就是如今的琉璃……
師父說,發現琉璃的那天,他最心愛的琉璃筆筒消失不見。那是紫華居裏最珍貴高檔之物,師父連用它來插筆都舍不得,舍棄了本身用途的筆筒每天都要被師父親上幾口,有時晚上還會被抱著入眠,向周公炫耀這寶貝。師父便一口咬定,琉璃便是由那因此通了靈性的寶貝幻化而來。因此取名琉璃。
……琉璃心中琢磨,是不是該感謝師父沒叫我筆筒?
紫華將琉璃抱起來從頭到腳聞了個遍,連最隱私的地方都沒放過,奶氣撲鼻卻嗅不到一絲妖氣,疑惑中心頭電光一閃,琉璃不是佛家七寶之一嘛!天生佛性無妖氣乃是自然之事,當即一片釋然,捏捏嬰兒香軟的頰,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斷。接著鳳目一瞪:“不管有沒有妖氣,都掩蓋不了你是琉璃精的事實!唯有跟著為師潛心修煉,才有出頭的日子,早日修成琉璃大仙!”雖然這麼說,可他並沒有教導琉璃很多修精養道之事,他自己每天幹的做多的事,也就是偷懶打盹兒,畢竟,你有見過一個人一邊入定一邊打鼾的麼?因此時間流水而過,琉璃也沒學會多少法術。一個人的成功,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好的榜樣。看來琉璃想成才,得要另辟蹊徑了。
琉璃偶爾也會小小的抱怨,無一次不換來自己師父的暴喝。“修仙靠什麼?!不就是機緣,勤奮和天分!遇見我就是你最大的機緣!為師仁至義盡,下麵就是你自己的問題!我看你平時老偷懶不做正事,是嫌功課太輕鬆了嗎?……上次傳授的清心訣呢?不記得了?……那為師再教你一次,再學不會可就是你天分不行了!”
“跟著我念,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幽篁獨坐,禪寂入定。神輕思幽,嗬欠連連。三清之果,遙居雲端。瓊瑤美酒,近在眼前……後麵、後麵什麼來著?……什麼決!叫人直犯困!”
紫華抓繞了腦袋一陣,頭晃來晃去,似在回憶又似在把瞌睡甩掉,突然驚呼:“最後一句是:大道天成!”
這大道成的了嘛?你是教我修仙還是成魔呢,就不怕你徒弟走火入魔?琉璃忍住嘴角的抽搐,恭敬答道:“師父教訓的是,容弟子下去好生研究揣摩。”然後出門該幹嘛幹嘛去。
師徒兩人住著的西山,環境幽靜,景色秀麗。山裏的日子,清新雅淡,活動並不繁多,但真過起來,也不至於多麼單調,特別對琉璃這種對塵世繁華不了解也不對比的人來說,這樣的日子還挺有滋有味。四季繽紛多彩,夏日摸魚,秋天摘果;春日集的花露深埋地下,冬日刨出來喝,冰爽可口,無酒而醉。連紫華都讚不絕口,若拌著新鮮摘的花瓣花葉齊品,更是韻味十足!
山中數十年,人間如一日,琉璃也從當初那個奶娃娃長成十四、五歲的少年模樣。雖法力微薄,過過小日子還是不愁的。況且他也沒什麼憂愁的時間,紫華說他懶是褒獎他,一天三分之二的時間在睡覺,另外三分之一絕對不安分,東西亂丟亂放,對琉璃招來喝去,自己就是曬曬太陽散散步,過得那叫一個悠哉遊哉,比天上的神仙還要快活。
師父沒醒的時候有點寂寞,醒了又要不停給他收拾爛攤子,琉璃有時也覺得自己的心情很糾結。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始終和一人不一樣。最開始的紫華居,現在成了紫琉居,雖然隻是牌匾上稱謂的一個小小變化,但想起來還是覺得心裏滿滿的。有時在寢室旁邊的小書房裏,一邊聽著師父的鼾聲,一邊讀師父收藏自己卻很少翻閱的書,寫寫字玩,莫名就有種安心的感覺。
提到筆墨紙硯,就不得不涉及到錢的問題。包括師徒二人的衣物、家用器物,都是要用從凡人那裏拿錢財買來的。這是修道之人也難逃的塵世煩惱。二人無病無災,野果花露便可果腹,但與塵世仍有絲絲縷縷斬不斷的聯係。
論起財力,師徒二人基本是屬於身無分文的那種,所以兩人差不多每年都要下山一次。穿過山下的竹林,再行一段路,便來到離山最近的小鎮上。住幾日,打聽打聽行情,再接下個驅魔除妖的任務。完了交工領賞,買了所需物,把錢揮霍光就返程上山。基本上是來也光光去也光光。
有時的任務要走更遠些。這日接了鄰鎮的任務,得坐船去。紫華拉過琉璃說:“乖徒兒,你就獻個原身吧,我把你揣兜裏,能省一人人頭費呢!”琉璃斜瞟他一眼,不幹。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尊嚴的問題!“要變你自己變去。”
回頭哪見師父的影子。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來:“你個不孝徒,還要為師自己來!”
低頭看見師父剛才站的位置上,一支做功精致的筆在微風吹拂下,輕輕晃動,筆管閃著美麗妖異的紫色光芒。
琉璃驀地彎腰抄起筆揣袖子裏,這船頭人來人往的,若被看到,丟人呀!
主家的管家和家仆在鄰鎮的碼頭正候著,見穿著道袍的琉璃下船朝他走過來,先還怔了怔,傳說中一年現世一回,為人除妖驅魔的仙士竟是位容貌清秀的弱冠少年?可見那少年低頭扯扯衣袖眼前瞬間變成兩個人,身旁赫然並肩站著位氣度不凡的年輕人,頓時驚呼:“高人!高人!我們杜府有救了!”馬上迎了過來。
琉璃邊斷斷續續聽著杜府那管家向師父哭訴著女狐害人之事,邊打量師父一本正經與往日山中懶樣完全不同的形象。心想,你就裝吧、裝吧。
結果一行人走到杜家大門口,琉璃也隻聽懂了個大概,隻知道這家有狐妖作祟。卻不知這隻狐妖,正是將自己的引向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的樞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