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交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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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交心(三)
“老高啊,咱們今天不分你我,毫不保留,實話實說。我也在機關呆過一段時間,跟首長們接觸較多,盡管沒一個超過上校級別,但809團範圍內的事還算知道一些,就說你吧,當初常委會定你當連長,我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消息……”
剛剛還和自己一樣愁眉苦臉的孟長喜,一談到複雜的比追捕逃犯難度大得多的人跡關係,所謂的秘聞內幕,立刻像高遠談訓練、談戰術一樣,突然間打了興奮劑似的眉飛色舞,如黃河泛濫,滔滔不絕。
高遠看著對麵這位搭檔,和自己一樣來自農村,小米飯養大,穀子裏長滿故事,歌詞差點從嘴裏溜噠出來。變化真大啊。
“老高,我可聽說不少關於你的傳聞,當時團常委會研究六連班子配備時,好幾個首長給你提反對意見。是誰,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不想知道,我肯定不說。”
孟長喜真交了心,話說的很實在,仍然保持農民本色,同時話說的帶鉤,很能勾引人,連高遠也把持不住,想繼續聽下去的欲望占了上風。這就是秘聞的魅力,尤其是涉及自己的秘聞。
“好吧,老孟,既然咱們交心,就不怕庸俗,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把關於我的那些傳言都說說,讓我他媽一次聽個夠。至於那些力保的就不用講了,過後都通過不同方式告訴我了。”
“哈哈,老高,夠實誠,夠爽快。不過,這回可是我爽快,我孟長喜要當一把名副其實的小人嘍。”
盡管屋裏沒其他人,連走廊也不見半個人影。可兩個連隊的“土皇上”還是放低音量,像特務接頭似的神神秘秘,談了很多“私事”,個人的事。可談著談著,又覺得每件事都不“私”,都不是個人的事。說著談著,最後總離不開六連,總要歸結到六連。看來,誰上了六連這艘船,想半路下去可是難上加難,個人榮辱早和六連的集體榮譽難舍難分了。
“咱們雖然決定不了曆史,連自己的命運也決定不了,可咱們他們媽的褲襠裏麵也是‘一彈二星’,咱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進退去留也得考慮,別沒過幾天,命令一到,你我還好說,到哪都是一片天地,可咱們身後還有一群弟兄呢,咱們六連還背負那麼多曆史榮譽,咱們成了六連最後一任連長、指導員不要緊,那些深埋地下的列祖列宗,不得成宿隔夜的扒開墳頭罵咱們倆?”
高遠有些聽不懂了,孟長喜說的是個人的進退去留,怎麼又和六連的曆史扯到一起?一會渺小得輕於鴻毛,可一會兒又搖身一變,重於泰山,曆史的責任感突現眼前。
“我說老孟,聽你說的有些糊塗,其實你也用不著鬧心,咱們確實決定不了自己和連隊的命運,但咱們盡力了,咱們問心無愧。不管部隊怎麼改編,軍、師的番號可以撤銷,六連的番號絕對撤不了,像咱們這樣具有巨大曆史榮譽的連隊,頂多成建製轉隸到別的部隊去,雖然像沒娘的孩子,但憑咱們的訓練水平,憑咱們的士氣,憑咱們旺盛的戰鬥力,到哪個部隊都一樣是主力,一樣是王牌。”高遠說的慷慨激昂,心裏也沒多少底。咱們的部隊過於龐大,尤其是陸軍,國家的精兵之路正確英明。所有的部隊都跟六連一樣,具有光榮的曆史,背負著光輝的榮譽,輪到誰減編均屬正常。身為軍人,服從國家大局責無旁貸,執行上級命令不折不扣,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老高,你還別太樂觀,過去減編的慣例確實如此,可如果像咱們這樣的連隊減編前栽了跟頭呢?管理上出了問題呢?比如出案件了,出罪犯了。你想,各級首長還會死保嗎?還能轉隸嗎?”
孟長喜說的夠直白了,高遠沒想到這指導員不愧在機關呆過,繞這麼大一圈,浪費這麼多口水,說了一上午時間,原來在這等著自己。口口聲聲的支持,竟然綿裏藏針,不就是想死保安全,保持減編前的所謂穩定,對自己的訓練改革有異議嗎?而且把隋猛的事再次抖了出來,一個隋猛,差不多把六連幾十年的光輝抹殺了。
“老高,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的改革我沒意見,舉雙手讚成,隻是很多危險科目,咱們盡量少搞,甚至不搞,把精力集中在安全管理上,隻要近期不出事,保持住穩定,等局勢明朗了,咱們再改也來得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高遠再次領教了政治工作的威力,聽孟長喜說那些話,總感覺是哪部老電影裏的。
“老高,有件事很奇怪,於副連長好像軍中背景很深,大城市來的,機關有不少傳聞,說他跟很多大首長有關係,可進步並不快,光排長就幹了整整五年,副連又幹了二年。在這次研究六連連長位置的時候,他的呼聲最高,常委基本快通過了,就要形成決議上報師裏,沒想到軍區來了個神秘電話,據說是於副司令秘書打給政委的,代表副司令的意見,內容就是六連連長位置非你高遠莫屬……這事在機關知道的不多,我也是偶然得知,原來還有人說於繼成是於副司令的親兒子,沒想到親爹都不幫他,反而幫了你……”
高遠對那些捕風捉影的事一向緘口不語。於副司令做這事沒有不覺得奇怪的,越過若幹級,幹涉一個小連長的任命,在全軍都屬罕見。高遠也大致清楚這事的前因後果,隻是關於於繼成和於副司令的關係尚屬撲朔迷離,好像這個是私事,還是別人的私事。
“老高,該透露的都透露了,據我所知,你可是從士兵、班長、排長,一步一個腳印幹上來的,軍中沒有任何根基背景,全憑實幹,能得到副司令的青睞實屬不易。也難怪,於副司令是六連走出去的將軍,當了好多年咱們的團長、師長、軍長,對六連的感情最深,每次下部隊蹲點檢查,必來我們六連,他看好你,是你的榮幸,也是我們六連的光榮,隻是不知道於副連長到底哪塊得罪了副司令……”
高遠平靜的抬起頭,仔細盯了一會兒孟長喜,表情不帶好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成長的環境不同,行為處事也不相同。他感覺孟來福說了不少實話,已經交出了心,一名軍校畢業不久即進入機關的政工幹部,能跟自己透露這麼多機密,已經夠可以了。盡管說話絲聲細語像發自墓地的動靜,帶著強烈的神秘感,問話也是東繞西繞的拐上九曲十八彎,但主要意思還能聽明白。這可不是普通的談話,在一個連隊,連長和指導員在一起談話,相當於高端對話,具有很多重大意義。要知道,在很多連隊,連長、指導員就像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可是一山二虎,誰和誰交心啊?恨不得摸透對方的心,把自己隱藏在地下坑道裏,把心罩個嚴嚴實實。
高遠沉思半晌,嘴角一抿,大下巴往上一翹,馬臉突然縮短成貓臉,綻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到我屋來,給你看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