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夜色沒有半點星光，琉璃低歎一聲，又踱回屋裏。她就要在今天晚上和太後攤牌，不知道為什麼，從入夜開始，她的心緒總是不安寧。希望不要發生什麼突發事件才好，她不想這件事有什麼差池。
    “咚咚咚”幾聲敲門聲過後傳來了凡依的聲音：“姑娘，轎子備好了，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走。”
    琉璃打開房門點頭：“對，我們現在就去見太後。”
    伊人走上前扶著琉璃，勸道：“姑娘，慢點兒。您的身體可承受不了您這麼快的速度。”
    琉璃一頓，慢慢放下腳步，可是心裏激動的心情卻怎麼也壓不下來。她要離開這裏，那麼逼宮，祈福等等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上了轎子，凡依和伊人一左一右的護在兩邊。一行人朝著太後的壽禧宮前進。
    轎子是四人抬得藍色頂蓋，比起顛簸的馬車，這轎子晃得更加厲害。琉璃扶著心口，忍著不適的感覺，無語的靠著轎子。沒有走多遠，凡依忽然開口：“停下。”聲音裏似乎有些戒備。
    “怎麼了？”琉璃掀起轎簾問道。話音剛落，就聽見前麵不遠的地方有人說道：“參見神女。”是兩個宮女的聲音。琉璃不想多做停留，吩咐道：“走吧。”
    伊人貼近轎子小聲說道：“姑娘，似乎有小桃的聲音。我去看看。”說著提著橘紅色的燈籠朝前走去：“姑娘這會兒有事，你們還是回去吧。你……”話沒有說完就回到琉璃身邊道：“姑娘，惠妃娘娘也來了。”
    琉璃一驚，心亂如麻。今晚她就是打算在太後麵前表示不會幹涉惠妃的事情，以此作為籌碼離開皇宮的。這樣對於太後和皇後來說，既可以解除來自她的威脅又可以除去惠妃。雖然這麼做有些對不起惠妃，但是她有她的打算。她原本就是打算給惠妃一個選擇，要麼留在宮中四麵楚歌，要麼悄悄混在她的人裏麵和她一起離開。
    現在惠妃突然來找自己，琉璃也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神女！”見前方轎子裏的人始終沒有聲音，小桃扶著自己的主子往轎子的方向移動。
    “站住！”凡依攔在轎子前麵。
    “請神女見見我家主子吧！”小桃跪在地上懇求道。
    “算了。凡依。我們還是回去吧，這件事還是要和惠妃娘娘說的。”琉璃放下簾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還是亂了。
    回到玉和宮，琉璃略顯疲憊的坐在座位上。現在的她就像是玩具上緊了發條，全身繃得難受，卻在主人鬆手的一瞬間癱瘓了一樣，渾身都提不起勁來。
    “姑娘，惠妃娘娘，來了。”伊人接下琉璃頸子上的披風提醒道。
    “嗯。”來了就來了吧，她倒要看看這位皇上就算被逼宮也要保護的妃子長的怎樣國色天香。
    抬起頭，琉璃的呼吸忽然一緊，眨了幾下眼睛，都沒辦法開口。眼前宮女裝扮的惠妃，並不是想象中的美麗。十六七歲的年紀，若是與她現在的容貌相比，頂多算是還可以，更別說皇後那樣的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琉璃驚訝的看著惠妃，但是惠妃的這張臉竟然與她前世的容貌一模一樣！
    若不是現在她的著裝不大一樣，琉璃就要以為她自己的身體也穿越過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今日妾身幾次來打擾神女，實在是逼不得已，請神女恕罪。”惠妃上前福了個身，說道：“請神女務必替妾身作主還妾身一個公道。”
    琉璃搖搖頭，收拾著幾乎就要控製不住的心神道：“實話告訴你，惠妃娘娘，若不是今晚你來找我，我就去太後娘娘那裏表態，不幹涉這件事了。實際上，”對上那雙幾乎絕望的眼睛，微微吐納了幾次，琉璃狠心道：“實際上，就算你來找到我，我也不會改變注意。”
    “可是，妾身並沒有加害神女，神女是知道的。”惠妃踉蹌一步，幸虧小桃及時扶住才沒有摔倒。
    “整個皇宮都知道你惠妃娘娘是被冤枉的，可是依然要給你掛上一個謀害神女的罪名。你該知道，這件事並不簡單。”接過伊人手中的暖手的水杯，琉璃繼續道：“你蒙受皇上專寵，先於皇後娘娘懷的子嗣，這才是你的罪因。你進宮半年，不會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吧。就算今日我為你澄清誤會，難保不會有下次。與其這樣，我又何苦為了一個早晚都要死的人來得罪整個朝廷。”
    這個惠妃她有聽說，無父無母雖然隻有一個做將軍的兄長疼愛，但平日裏也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姐，隻是半年前其兄長為救皇上殉職，皇上看在他的麵子上才將孤苦無依的惠妃納入後宮，令眾人沒想到的是這個沒有任何權勢依靠的惠妃竟然深得君心，一入宮便專寵到如今。不知這位惠妃娘娘是幸運至極還是悲慘至極，成長至今卻是頭一次遇到波折，但這波折卻是致命。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蒙受隆恩，懷的羅修國的子嗣也有錯嗎？皇上看在我哥哥護駕有功，將我封為妃子，才有了今日之事，難道我哥哥為救皇上而死也是錯嗎？”
    惠妃終究是讓人保護過了頭，琉璃偏過臉，不願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有著那樣刻苦的傷心：“你的形勢你已經很清楚了，下麵我要說的是你的三個選擇。第一個就是，你繼續和皇後對抗，和後宮乃至整個朝廷做對，那麼你的結局不用我所你也知道。第二個，你同皇上商量，將你腹中的孩子過繼給皇後，從此他就是皇後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皇子，與你惠妃再無半點瓜葛，你繼續做你的惠妃娘娘，專寵是永遠不可能的，除非皇上不惜讓你賠上性命。”
    惠妃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晶瑩的淚水花果緊咬的唇瓣，纖細的雙手顫抖的撫上小腹。琉璃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但是此刻她也深深體會到惠妃內心的痛苦。
    “第三點，你放棄皇上，放棄這個妃子的封號，悄悄的混出宮，做一個普通的村婦，你的孩子也不會是皇子。從此，你們和這個皇宮再無瓜葛！三條路，你選擇吧。”
    這三條路無疑是：一、惠妃和孩子都消失。
    二、孩子離開，獨寵不再，未來的日子依舊茫茫無盡頭。
    三、惠妃和孩子都離開，和皇宮的關係不再。
    這是她白天思考出的局勢，以惠妃現在的狀況連保命都難，琉璃微微呼出一口氣，隻希望這個惠妃可以看清這個局勢，能夠從溫室的環境裏成長起來，不要意氣用事作出不明智的選擇。
    惠妃一步步後退，每一步都像是在生死掙紮，苦苦煎熬。
    “不！”惠妃目光忽然變得決絕：“在這世上我已無親人，如果讓我離開孩子或者皇上，我寧可帶著我的孩子死去。就算死，我也不要像皇後低頭，隻要我活一天，我就絕不認錯！”
    “娘娘！”小桃驚慌的扶這惠妃。
    惠妃踉蹌著朝門外走去，不久就消失在夜色當中再沒有回頭。
    琉璃心猛地一沉，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我是沒錯的，我是沒錯的，即使我今天救了她，也不見得她就能活過明日太陽升起，我是沒錯的……
    琉璃一遍遍在心裏告誡自己，一遍遍安慰自己，可依舊改變不了心裏的痛苦。
    她說過不想變得無情，不想為了自己的生存將別人的生命踩在腳下。可是現在她在宮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這樣的結局。琉璃忽然衍生出數不盡的悲哀，視線裏久久散不去。良久才開口道：“扶我回房，今天晚上都睡去吧。誰都不要來守著我。”
    伊人和凡依沒有應話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在琉璃的房間停留。確定再沒有留在後院後，琉璃拉開房門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伏在桌上。
    她隻是想離開這裏，隻想離開……隻有這一個願望而已。
    或許是冰冷的石桌刺激著皮膚，琉璃的淚，忽而落下。無聲無息，滴在枕著的袖口上。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專注的視線讓琉璃回過神來。迅速的抬起頭，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男人站在琉璃不遠處，打量著她。麵具隻遮住鼻子上方，能夠出現在這裏的一定是個武功極高的人。
    偏過頭琉璃擦去臉上的淚痕緊張地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