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情歸.天下  第二十章。前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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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還未深,皇宮卻開始寂靜。唯有各宮燈火不滅,才顯示這座宮殿裏有著千萬的人。這座冰冷宮殿一如牢籠叫人恐懼。裏麵之人習慣瘋狂或者悲哀,隻是從上至下,無論瘋狂也好悲哀也罷,不過——寂寞。
    “夜深人靜的,妹妹怎還不就寢,竟於此賞月呢。”昏惑的燈火之下,是溫和的聲音,精妙無雙的人。一如弱柳扶風,德妃在宮女攙扶下款款走到澹台淺麵前。這個舉動叫澹台淺微微揚起笑容,明月群星瞬間失了顏色。晟帝並非風-流成性的帝王,因而十多年的後宮,事實上嬪妃寥寥無幾。
    說來也可笑。縱然淵龍皇族高高在上,三百年前神所下的詛咒卻是不信任何人。於是曆代淵龍皇室後宮女眷活過帝皇的幾乎全無,所有子嗣能活過幼年的,亦是寥寥無幾。拿如今晟帝來說,當年所有女人皆被利用丟棄,時至今日剩下的隻有德妃與皇後,還是沒有孩子可依靠的。
    隻是這兩個女人能活這麼久,必然有自己的手段。
    她垂眸,欠身:“臣妾參見德妃娘娘。回娘娘的話,臣妾近來略感風寒,有些睡不安穩。”她一字一句猶如耳語,輕柔又似春風。這樣的風華,甚至連女人都嫉妒不起來。
    德妃皺眉,麵容關切:“風寒可大可小,妹妹可曾召太醫與否?”
    “見了,林太醫說要適時通氣。因而妹妹見今夜星光燦爛,出來禦花園透透氣兒。哪知這秋風蕭瑟,吹得妹妹著實是有些頭疼……”澹台淺蹙眉,惹人憐惜地緊。
    “這樣啊。妹妹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萬一傷了身體,便糟了呢!妹妹遠嫁我淵龍,孑然一人,可要多多注意身體啊。”悵然一歎,言語中盡是對澹台淺的憐愛。然而暗中卻是嘲諷澹台淺,隻身一人深陷淵龍皇宮,還是不要惹出什麼風雨來的好。
    “是阿,這秋末天氣瞬息萬變,與璿璣相異甚眾。妹妹倒使有些不習慣了。”澹台淺咳嗽了兩聲,麵色緋紅。她歉然一笑:“是妹妹的錯,敗了姐姐的興致。改明兒妹妹定上德殿來給姐姐陪個不是。”澹台淺仿佛沒有聽出德妃的意思,淺笑之下轉身走人。
    後宮之爭向來如此,虛與委蛇成為習慣,反而不能適應如今的安寧。德妃伸了懶腰,看來那個夏青夜,果真厲害呢。居然叫晟帝這般心甘情願地陷入愛情這個旋渦中。
    她凝視澹台淺離去的背影,燈火闌珊裏美人傾國傾城,傾不倒帝王依然一場悲劇。其實從她的害死死去那一刻,她已不在乎了。晟帝看穿了,於是保她安定,保她榮華。這麼多年的恩寵,不過是施舍——用他們孩子的鮮血與生命換來的施舍!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旋即又突然臉色蒼白如紙,搖搖欲墜。身旁宮女岑兒立即扶住,這才堪堪站穩。
    “娘娘!”岑兒驚呼,卻被德妃抬起的手止住了下文:“哭什麼呢,本宮還沒死。本宮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不需要哭!”這番話說得很是嚴厲,所以岑兒淚水忍不住砸了下來。隻是她死死咬了嘴唇,不敢發出聲來。
    澹台淺。德妃勾起興味的笑容。晟帝態度曖昧,因此這個女人必然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倒是要看看,這女人有多厲害。
    “好了,夜兒。”溫柔的聲音帶著叫人沉寂的蠱惑,夏青夜有些無法自拔。也許今時今日他對他早是無法抗拒。隻是心底曾經住了那個人,不是那般簡單就可以完全忘記,而後再任由晟帝來占滿。
    太多時候他太過矛盾。他曾以為愛夏君離歇斯底裏,然而如今現實告訴他其實也不過隻是為了活下去而愛夏君離。這樣的痛苦無可排解。夏青夜不明白,是否一個目的如此重要,他甚至強迫自己追著夏君離這麼多年月,花費這麼多心血——不管他如何努力,結局依舊如此悲哀。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心無芥蒂地再次愛上晟帝,抑或倘若真的愛上晟帝,隻是單純的愛,還是想要找一個活下去的目標。
    如果是前者,他恐懼;如果是後者,他茫然。
    晟帝卻像是看穿了他的迷茫,托起他的下顎,細密的吻著。他吻過他的額頭,輕柔且眷戀。他吻過唇角,而後封住他的唇。撬開他的唇,點點掃蕩,憐愛溫柔得帶著他共舞。
    “……唔……楊睿寧……”直至窒息之際,晟帝才放開了他的唇,轉而輕吻他的眉心。夏青夜伏在他懷中,任由他慢慢撩撥。他好像是醉了,不然怎會渾身發燙,腦中朦朧,心跳加速呢……
    “夜兒……不要去了。不要回到夏君離身旁……不要,離開我……”晟帝緊緊抱著他,聲音卻似壓抑的痛楚。
    而夏青夜恍若未聞。隻覺頭昏腦脹,雙眼一閉,便此睡過去。但願睡去,便隻是夢。
    夏君離靜靜地看著這天然雕飾的冰宮。如此神奇的世界,恐怕再沒有如此鬼斧神工來建立這般的仙境了。他起身,緊了緊身上的白裘。然而突然臉色發白,無力得倒在床裏。
    他狠狠抓在心口,指甲都要嵌入。血沿著指甲留下,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楚。全部注意力隻在銷-魂發作的痛苦之上——這是種說不清楚地疼痛,靈魂仿佛麵臨死亡深淵一般的撕裂與拚湊。他隻能蜷縮在床裏,渾身抽搐,任由疼痛將他帶入迷失的境地。“寒……”他張了張口,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時至今日,腦中的白衣依舊是唯一可以支持他活下去的動力。隻是他累了,很累很累。很想要這樣死去……死去了,便不會痛了。
    光之影進入房間之時,看到的便是這般情景。呼吸一窒,立即將藥塞入夏君離的口中。“隨我回去。”她將人抱起,淡淡丟下一句話。他的語氣大抵是厭惡的,隻是如今卻又包含了些許別的東西。也許是同情,抑或是憐惜。他分不清了。隻知道看他這樣,心也會跟著抽痛。
    夏君離靠在他的肩膀上,虛弱到無法說出話來。光之影為他披上白裘,驟然發力急速奔跑。冷風刮在麵上,長袍獵獵作響。這座冰城一如神跡,帶著難以言語的凜然魅力。隻是一切的一切在如今看來,皆是殺機。
    光之影躲閃的很小心。他在冰麵之上行走,身影飄忽不定得消失又出現,在空氣中留下淡漠的殘影。漫天的白色成為他最好的保護色,幾乎沒有絲毫的阻礙。
    雪域淩霄宮冰城的出口近在咫尺,光之影卻愈發覺得詭譎難辨。懷中的人大約是覺得冷,緊緊攀住自己。光之影心下微動,將人抱的愈加緊了些。即將踏出之時,他驟然向左邊閃躲,而兩道銀光帶著狂暴的劍氣直擊原先方向。
    “你以為你走的了麼,光大長老?”戲謔的聲音自一旁傳來,慵懶且漫不經心。光之影回頭,與印象中略有不同的身影。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又好像更決絕,更詭異。
    “你攔不住我。”光之影冷冷說著,心下卻堤防開來。事實確實如此——他若想走,天下少有可以阻攔的人。
    淩霄哈哈笑起來,好像聽聞最大的笑話。他指了指夏君離,語氣認真到無法質疑。“那是沒有累贅得時候,光大長老。”他眯起眼,湛藍的瞳孔是如貓兒戲老鼠一般的愉悅。光之影厭惡凝視他。“況且,這裏是淩霄宮。”
    “你以為,淩霄宮的出口便如入口一般的簡單?”淩霄淺淺翹起嘴角,分外嘲諷的模樣。光之影卻是斂下心緒。淩霄沒有說錯任何,多出一個夏君離,他根本無法與淩霄抗衡。況一路的詭異,隻能說明淩霄宮有所依仗而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底。
    “我必須走,不然他會死。”光之影沉下心,逼迫自己冷靜。此時此刻夏君離沒有死,那便是淩霄不想他死。任何人都不想他死,所以縱然他沒有把握出去,他們也不會有危險。
    “有光大長老在,沒有人死的了。”淩霄淡淡說了句,而後躬身做了請的姿勢。他也不看光之影,隻是轉身離去,衣擺在風中劃出淩亂危險的弧度:“如此,先請大長老隨本座回房間好好替夏公子解毒了。”
    光之影靜默,而後才亦步亦趨跟上。既來之,則安。走不了,卻不代表會有危險。
    他緊緊盯著淩霄挺拔的背影,皆是黃色的長衫,卻可以簡單區別他與那人。大約氣質使然吧,光之影這般想著,而後略起嘲諷的笑——淩霄的含義他怎會不明白呢,然而就是因為明白,才愈發覺得可笑。
    “……賭……隻有,八……日……”微弱的聲音自懷中傳來,卻叫淩霄麵色兀然沉寂。隻是瞬間,他又換上另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好似他一直篤定到無可質疑。他垂下眸子麵對夏君離,淡淡道:“放心罷。一言既出,本座便再無收回的道理……更何況——還有八天,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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