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情歸.天下  第四章。青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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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晟帝說完那番話語,再不停留翩然離去。他的背影修長挺拔,隻是不知怎的帶著倉惶寂寞的悲哀。也許他怕再下去便要陷入不可自拔的柔情。這樣的夏青夜不是他想要的人。太過優柔寡斷的人,不適合他。
    所以他要離去,一刻不停。與約定的時間還有三日——夏青夜來的太過及時,所以再見他之後滿心歡喜沒有思考的餘地。甚至連夏青夜此行目的都不曾懷疑。至少晟帝如今並不認為夏青夜單純地因情傷神而來——埋伏在夏氏的探子報告說,半月之前染塵與見毒逝去,而夏青夜卻在半月之後突然啟程來到京都。倘若他真的隻想來此飲酒,為何要等半月呢……看來京都,必然有著他感興趣的東西。
    晟帝想到這裏掠起一絲苦笑。還不夠,他還不夠。他可以運籌帷幄,乃至掌握如今萬裏之外的戰事,卻完全不明白夏青夜心中所想。大約這個世界,必然有這麼一個人是他永遠猜不透的。而恰好,正是夏青夜。
    他回到仁清宮,孫公公還在等候。更衣,睡下之時他才揚起微笑。一如既往的笑容,溫和仁慈:“冷清殿,原先如何,現在便如何罷。”他這樣吩咐著。眼中閃爍的是狩獵的光芒,愈發興奮無可抑製。夏青夜,夏青夜。他念著這個名字,聲音低沉繾綣。有趣,真的有趣。
    孫公公的心一緊。他低聲應了,而後告退。
    時隔兩年,青絕再度踏入冷清殿。彼時她不過二八芳華,麵容卻無羞澀,隻餘沉靜若水。她的容貌並不出眾,甚至因為那分氣質過目即忘。而如今她已至十八歲,那分若有似無的存在感,更甚了些許。
    想不到她居然還在,而且更被再度派到了自己身邊?夏青夜饒有興致得凝視著她的麵容。手指輕叩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麵前的青絕盈盈拜下,表情肅然之中帶著幽雅:“奴婢青絕,拜見夏公子。”她說,“公子有何需求,皆可與女婢言明。女婢定不負公子之意。”
    她的聲音柔軟,帶著叫人憐惜的意思。就是這麼一個不卑不吭、滴水不漏的女子,難以想象居然是先帝的爪牙?
    先帝,便是宸帝。晟帝的父親,夏青夜的爺爺。這個一生榮耀的帝王,卻在三十餘歲之時突然身死。他留下天下一統於晟帝,所以縱然晟帝再出色亦永遠無法超越他。這是世人知曉的一切,然而夏青夜更知道,當年的宸帝不過詐死。原因不過一字——情。
    這個世界,無論如何都有著一種人,生來就是天縱英才。夏君離是,晟帝是,宸帝更是。他高瞻遠矚,甚至離宮後事都預測了太多。比如澹台軒的叛變,比如楊翟的野心,比如豐麟的企圖。他為晟帝留下所有隱藏後路:比如柒之餘楊翟的重要,比如豐麟必然需要一個皇子來做令箭……他更在後宮之中放了些許棋子。青絕便是其中一個。隻是陰差陽錯,被分配到了自己身邊。
    青絕在他身邊大約六年。縱然自己當年易容隱藏麵容,假裝天真性格,定是逃不過宸帝的眼。更何況他與楊翟勾結圖謀皇位,青絕亦同樣知曉。然而宸帝沒有絲毫動作。這代表著他的放任,又或者是他並不在意自己,抑或時時關注晟帝的反應。他並沒有知會晟帝。因晟帝的路太過一帆風順,必須經曆風雪。
    一個優秀的帝王,一個優秀的情人,一個優秀的帝王。宸帝完美的太假,太不真實。而作為對手,步步緊逼不留寸草太過恐怖。夏青夜當年不曾知曉,安然背後隱藏如何的危機。所以當年的他如此張揚。而如今他已知曉,麵對著青絕以及她背後的宸帝,卻悠然自得毫無負擔。
    如今的夏青夜,自保錯錯有餘。
    夏青夜這樣想,不知宸帝同樣對這個素未蒙麵的孫子刮目相看。這個孫子啊,給了他太多意外。處心積慮布置了一切,甚至不惜被晟帝發現的代價,在朝廷埋下大量伏筆。當年以為他幼稚無知,哪知當日逼宮為權,卻又假意失敗趁機逃離皇宮……這個孩子給了他太多疑惑。好像是真的幫助楊翟,卻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直到他後來收到消息說著夏氏山莊的一切,才發現原來他當年所作一切皆是因為,夏君離。
    這樣的孫子,不簡單!遙遠的梅雨城,當年的宸帝楊瑾仁微笑凝視京都的方向。如是興奮,這麼多年以來終於有人再度入了他的眼。不過晟帝對他的感覺,不得不考慮了。
    楊瑾仁微微笑了。他握了握身邊人的手,寒冬之中唯一的溫暖。他突然想到當年楊翟說的那句“楊家之人皆是多情”,不禁歎了口氣。
    暫且不論宸帝的看法。冷清殿的冬日一如當年的冷寂。
    夏青夜輕扣桌麵良久,又飲下一杯熱茶。這才對著維持半蹲行禮姿勢的青絕道:“起來吧。一切如往常。”這個姿勢之於未習武者而言分外考驗定力。然而青絕維持了一盞茶有餘的時間,沒有絲毫的顫抖。由此可見她所受的訓練如何嚴格。至於夏青夜所說的話,表麵上看似無頭無腦——畢竟對於青絕來說兩人從未見麵。
    然而青絕麵上沒有絲毫疑惑,好像熟知夏青夜許多年。雖然事實的確如此。如今夏青夜明顯攤牌,青絕便順著他的意。畢竟主上的意思正當如此。兩方心知肚明,再裝沒什麼太大的意思。
    “坐。”夏青夜淡淡吩咐著。青絕眼中平靜無波,聽聞此等奇怪命令亦隻是默默坐下。她為夏青夜倒了一杯熱茶,很是貼心。這樣的仆人真是太順心了,夏青夜滿意地笑:“來說說,近年來宮中發生了什麼呢。”他輕吹著茶麵。浮起的茶葉很快沉了下去,色澤青翠。熱氣氤氳開來,一時間夏青夜的麵容愈發模糊起來。
    玄殺掌握了大致情報,然而遠沒有青絕所知道的多。既然回來了,必須明白如今的形勢。畢竟,他此行目的太過複雜——也許是一個皇帝的心,抑或一個皇子的命。不了解,如何下手呢?
    青絕低聲領命,便開始娓娓道來。包括他走之後豐麟的可憐遭遇,包括司徒悠的狠絕無情,包括斬龍的突然發難……基本事件巨細無遺。青絕說到兩個人之時皺了眉,表情凝重:一是司徒悠。大約這個翩翩書生太過難纏。本來便是隻狡猾的狐狸,披著儒雅的外衣。而今更是身居高位,結果跟成了狼;二則是勤王楊唯湛。夏青夜記憶裏的楊唯湛是一天到晚跟在楊唯希屁股後麵的小鬼,縱然較之同齡人思想成熟心機深沉,也沒有什麼別的特點。而青絕描述裏他似乎是隱忍了整個孩童時期,至少他的才智並非表現出來的這般淺……
    至於楊唯希,被封了吳王。一年前賜婚吏部尚書之女,不過一月便已完婚。如今也隻安安分分呆在吳王府,參與朝廷大事。
    吳王……夏青夜聽聞此二字略微皺了眉。吳,還是無?無情,無念,還是無望呢。夏青夜思及此微微一哂。對於楊唯希他絲毫沒有所謂的手足情意。他搶了晟帝的太多關注,甚至如今……搶了晟帝的愛。
    青絕大致說了這兩年的事。她的聲音悅耳動聽,語言凝練簡析。所以說完,不到半時辰。夏青夜細細撫摩茶杯,垂眸沉思良久,才提出兩個問題。
    他說:“第一。當年查資料,司徒悠分明是晟帝的人。而今你卻言他叛亂,這是為何;第二,依你之言,楊唯湛如今的智謀叫我懷疑。一個習慣愚笨的人,不可能一下子便聰明起來。他的背後,勢必有一個人輔助。”
    青絕嘴角微揚。她不笑的時候是太無存在感的人,而笑起來卻又有著曇花一現的驚豔。夏青夜挑眉,這樣的仆人很好。
    青絕自然不知道夏青夜此刻想法,頓了頓才解釋:“當年的司徒悠確實是陛下安插在豐麟身邊的棋子。然而陛下不聞不問近二十年,難保其不被豐麟的親情所感。司徒悠的反叛,陛下想必早已料到。隻是如今司徒悠的一切皆是陛下所給,所以陛下並不擔心。至於勤王,隱約可見其背後確實有人,恕奴婢愚鈍,無可猜想。”
    夏青夜微微皺眉。司徒悠無關緊要,而楊唯湛身後之人又居心叵測。他啜了口微涼的茶,突然一笑。
    縱然這幫人攪得天翻地覆……與他夏青夜,何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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