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殤緊緊凝視著不遠處相擁的兩人，經脈中氣血翻湧，無可抑製之下便吐出一口血。痛楚襲來，他隻能靠著背後的樹支撐身體。右手緊緊捂著左胸，難以言明幾許。隻是無論多痛，他的目光還是緊緊咬著夏君離。那一襲白衣不然纖塵，何等幹淨通透呢。
    隻要你回頭，隻要回頭……寒殤微微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明明苦澀難以言說，卻漸漸趨於痛徹心肺之後的平靜，最終化成死亡一般的波瀾不興。他擦去嘴角的血跡，靜靜凝視了那抹深紅半晌。而後再不留戀，轉身離去。
    這裏是不屬於他的玄天境，不是殤城。他也不屬於這裏——從來不屬於的。
    “主上！”身後是誰的聲音，透露著的焦急憤恨呢。隻是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意義。他頓了頓，卻再也停不住腳步。即便停住了又有何意義呢。他為駐足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他仰頭望了望這天。通透晴朗，還有那叫人心碎的湛藍。一切的一切當真的如仙境的美麗……隻是憶兒，憶兒。縱然紅塵這般絢爛，想要的唯獨隻有你……可為何到頭來，竟終於放了手……
    他的憶兒嗬，終於是不在了麼。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發生了何事？”夏青夜淺淺抿了口茶水，淡淡問著。有些事他不需要管，卻不代表他可以不管。至少那些潛藏的秘密，必須由他自己去挖掘發現。“當日九離山，那無蓮業火自爆之後，又發生了何事。”
    光之影皺了皺眉，那業火的實在太過詭異，即便如今想來還是心有餘悸。於是這次他講的故事分外簡單，措辭也單調了許多：“話說那場麵相當之恐怖阿！幾乎所有人皆橫死當場，活下來的甚至不到十人。玄主掉下山崖後，我與三長老果斷放棄奪劍！旁觀了會淩霄與那個女子的爭奪不休，最終結果卻還是淩霄技高一籌。”抑揚頓挫波瀾曲折的聲調，低低的喟歎。事到此，後便是兩邊派人。一方麵回到了玄天境通知了大長老，另一方麵細細尋找夏青夜。
    說到這裏，光之影看了眼麵無表情的見毒以及淡定入常德夏青夜，心中有了略為顧及。夏青夜點頭示意他繼續——畢竟，玄殺大長老百年積威。暫時不是他夏青夜所能比擬。因而出事之時先想著詢問大長老，自然無可非議。
    “淩霄那廝得到黯鼏，即刻就逃回淩霄宮。隻是此事天下盡知，有心人猜到黯鼏便在他手中。江湖自然安寧不下來。而九離山與那淩霄宮又相隔千裏，一路殺機重重。哎，那淩霄居然還沒死，還真是有點意思。”光之影打開扇子搖頭晃腦，分外幸災樂禍的感覺。“聽說前幾天又有一撥人功虧一簣，這倒令不少人望而卻步。不過——激起更多世人的爭奪心，嘿嘿！”
    那可是黯鼏！得黯鼏者得天下，不是隨口一劍便可如此誇大的。隻是那把可奪天下的黯鼏，早在三百年前，就消失了。
    光之影聲情並茂的演說沒有得到絲毫鼓勵。如此他顯然是習慣久了，也就從容不迫的在眾人沉默之下安然晃著扇子。夏青夜思索了些許，開口道：“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這次光之影沒有出聲。見毒搖頭：“何人，不知；背景，不知。一切，不可知。”
    不可知。夏青夜皺眉。以玄殺的勢力，居然查不出一個女子的來曆！如此，那女子又有何通天的本事？
    “玄主，您相信神明麼？”見毒這般說著，了然得看夏青夜皺眉不語，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玄主不相信神明，然而這個世界事實上真的存在。璿璣不同於淵龍，這裏是神之遺跡！”見毒這般說著，語氣漸漸淩厲起來。夏青夜卻見得，他的眼底除尊敬外，還有一絲……憤怒？
    為何有憤怒……因為神之不公？夏青夜想著，失笑：“大長老是說那女子是神？這樣的神，甚至連凡人都比不上吧？”
    見毒的激動很快冷卻。事實上他本來就是冷漠的人。所以他很快回答：“不，他們不是神。隻是神之仆人……或者說連仆人都稱不上。也許隻算是守護者。”
    夏青夜挑眉，表示洗耳恭聽。見毒卻是斂下了眸子：“也許應當是三百年前的事……”
    “三百年前，那代玄主判出玄殺。獨自一人出門曆練，而後隕落於玄殺璿璣——典籍中沒有記載關於這位玄主的後事，所以隻是屬下推測。玄主隕落之後，有人將黯鼏封印於九離山中，甚至留下那無蓮業火萃煉劍中煞氣。更留下守護者，以防止世人覬覦……”
    “而那女子——便是守護者。”黯鼏被奪，守護者再沒存在的價值。
    夏青夜聞言，突然想到女子那句“預言者”，笑：“也許大長老推測的確實不錯，沒有凡人可以造就無蓮業火。隻是既然所謂的神可以推測得出黯鼏終將流落人間，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大長老所言的神，其實也就如同璿璣皇族一般的預言能力罷？”
    他這樣反問著，很是平靜。隻是他的用詞何等挑釁呢。所謂的神，其實也不過比一般人強罷？
    大長老沒有再說話。事實上夏青夜的反問的確噎住了他。神的心難測，於是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夏青夜看透了，更疑惑了。
    但他的疑惑沒有持續很久。畢竟問下去，大長老亦不見得願說。所以他將之拋離腦後，再道：“銷魂的解藥，研製如何了？”
    見毒回過神，還是頑固不化：“沒有解藥，隻有壓製。”
    “我不管有沒有解藥。你曾說過，君離至少可以再活二十年。我隻要你兌現這句話。”夏青夜勾了勾嘴角，眼中卻是不可忽略的冷漠與痛楚。光之影見狀心下擔憂，而見毒則是悵然長歎。
    “如此，希望能遂玄主之意。隻是屬下必須知道，下毒之人。”
    “黯鼏出世，各大隱世古武門派皆如雨後春筍。”風月板著臉冷冷說著。眼前這個人一襲明黃如光，看多了卻太過刺眼。盡管臣服於他不怒自威的氣勢，風月卻依然不願服輸——他的主人，隻有雪藍山上那抹深藍才配。
    “多少。”上方的聲音漫不經心，慵懶的感覺與那抹深藍如出一轍。風月卻以為，這隻是錯覺罷了：“不下十五個門派。這之中有三百年前突然隱世的靈山派、古塵派等。”
    三百年前，璿璣現世。然而隨此改變的，卻是當時勢不可擋的江湖盛況。彼時最有實力的幾大門派不知為何紛紛遁世隱逸，因而江湖由盛轉衰。淵龍更是藉此才得以安定。
    隻是三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人可知。
    於是那襲明黃微微頓了頓，而後慢慢邁開步子，揚起一如既往溫和淡漠的笑容：“他們想要黯鼏，便隨他們搶去罷。有人想要，自然有人不給。所以血流成河，優勝劣汰？隻是這又與我們何幹呢。這是強者為王的時代嗬——我很好奇——三百年前的古武門派。隱居三百年了嗬，又還剩下多少光輝呢？”
    他喃喃，望著天。天幕灰暗，像是瞬間傾倒。想來——雨季將至。而風月聞言，不知為何生生打了個寒顫。
    “回夏氏吧。”夏君離仰頭，烏雲漫天。雲層間隙之下，道道裂痕分割。就如幹涸多年的龜裂，仿佛下一瞬間，就要轟然崩塌。
    不知是錯覺，抑或者假相。
    “你還是……愛著他。”夏青夜垂眸，裏麵黑暗如夜，唯有不可預知的深痛。隻是他說出來，就如同歎息一般溫柔。
    夏君離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蒼白無力。事到如今他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隻是這般的淡薄，大抵不過自欺欺人：“我隻是累了，青夜。”
    真的，隻是累了。
    那雙驟然冷卻的眼，終於死心了麼……如此，甚好。
    夏青夜將他摟入懷中。九月微涼，可是夏君離卻如此冰冷。夏青夜心下一番絞痛，隻得將人擁抱更緊。將溫暖傳遞與他，安慰而已。如是而已。
    夏君離，夏君離……不要再想他了。
    不要，再想了。
    夏青夜將人抱上馬車。近日夏君離一直無法入睡，直到今日淩晨才昏然睡去。大約是知曉回去夏氏，所以覺得安全。
    馬車車輪滾動的時候，夏青夜掀開窗簾看了眼天。黑壓壓的，很是脅迫。卻遲遲不願意落雨。
    他突然覺得了無生趣。正欲放下簾子，目光卻瞥及一旁突兀的身影。
    那人傲然於馬上，居高臨下的角度恰好望見夏青夜懷中之人。於是他的眸子深了深，微笑戲謔：“好歹也是朋友了，不請我去你的夏氏坐坐？”
    ================================================
    下星期更新放慢，因為考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