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銷魂.江湖  第十章。情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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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君離,你要記得。任何一任夏氏執掌著,必要淩駕世人之上。你的目標,隻是將天下掌握在手中。”
    “從今日開始,你要背負的是夏氏千百年的命運。不允許,你有任何差池。”
    “夏君離,這樣便被嚇到了?夏氏家主,從來沒有膽怯之徒。”
    “它必須死。縱然它隻是一條狗,你不需要任何情緒。愛也好,恨也罷。甚至可憐也是。你是夏君離,夏氏唯一的家主。你隻要記得夏氏祖訓第一條——從不言情,斷不信愛。”遙遠的時空深處,是誰在念念不忘……又是誰,如此苛責……
    不知道,不想知道……隻想沉睡,就此沉睡。
    “憶兒,告訴我,你究竟想要我怎樣。你究竟想要我怎樣!”白蓮芬芳,那一襲白衣終於失去了往日的冷漠與從容。他的神色如此逼迫,轉身離去的姿態如此義無反顧。
    “從今日開始,我不會對你再手下留情。離。我要奪回我錯失的一切,甚至是時間。”彼岸花上,少年眉角飛揚。他的眼底的深邃炙熱,是誰心如刀割……
    “這是你的天下,是我為你建的——天下!”那黑暗之中又是誰重建了它?
    這不是天下,是牢籠。這不是解脫,是束縛。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那夜星光下,隻有那襲白衣如雪的幹淨。漫天梅花飛舞,天地間卻隻有他的莞爾一笑。
    ……心好痛,好痛嗬……快不能呼吸……
    “……寒,寒……救我,寒……”
    夏青夜皺著眉睜開眼,眼底是淡淡的倦意。昨日夏君離在山莊前暈了過去,光之影診斷,隻是迷藥吃多的後遺。多睡會,便無礙。
    於是夏青夜將之抱回廂房,就這樣在床邊靜靜地凝視了他良久。隻是旅途太累,終究是抵擋不住睡意,默默在床邊趴了會。
    夏青夜是被那句“寒”吵醒的。醒來,卻見得夏君離眉頭緊蹙,唇色蒼白,冷汗如雨。他一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薄被,那樣緊那樣緊;另一手則胡亂地摸索著,像是極度的不安與害怕。
    夏青夜握上他的手,手心潮濕卻冰冷。他用力握著,像要將溫暖傳遞與他。將人擁進懷裏,柔聲安慰:“我在,離別怕。別怕嗬,我的離。”
    夏君離睜開眼,恍惚間是那抹雪白。他緊緊地縮在他的懷中,聲音鎮定:“不要丟下我,寒……”
    上方的人開了口,卻是與寒截然不同的聲音:“……寒,是寒殤麼?”
    是夜,滿月。山莊的深夜,總是如此深寂的。
    後院梅林,沒有梅花,隻有月光從梅枝間漏下來,銀白如同寒霜。樹下有人對飲。一人一襲雪白,一人少年如畫。
    “青夜,放我走好麼……放我走罷。”夏君離歎息,他仰頭,漫天群星淡漠。原來又已是一月中央,月圓人重逢。隻是,一切皆是錯的。
    “不可能。”對麵的少年淡淡地否定。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我不屬於這裏,這裏也不適合我。”他靜靜閉了閉眼,眼底是那樣倦怠與無妄,夏青夜看不懂,寒殤同樣不懂。“夏氏,不適合我……”
    也許懂的人,隻有多年前月下亭中對飲無言的那個楊瑾瑜。也許太過相似,又也許截然相反。
    “怎會。這是你的夏氏,它隻屬於你。”少年驕傲挑眉,月光之下紅芒閃爍,這般風華。
    “青夜,你不懂。”夏君離一手撐著額頭,有些惱怒。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厭惡夏氏,有多厭倦繁華。“也許你將永遠不會懂,如同我不想懂你的情。”
    月芒璀璨,籠罩在他的白衣上。看起來竟是這樣夢幻虛無。隻是他轉身,揚長而去義無反顧。
    “你可以走。”月光之下,少年勾起嘴角,嘲諷地弧度如此清晰。他的目光如針,狠狠紮在夏君離的後背上。縱然他的離千穿萬孔,縱然他心如刀割。卻揚起報複快意的微笑,“隻是你一走,我不保證他日殤城會出何狀況。”
    “什麼意思。”夏君離轉身,目光沉寂冷漠。他對上夏青夜的眼,沒有絲毫退卻。夏青夜沒有用玄天極殺的魄力。即便那樣可以將夏君離的氣勢壓製過來。他卻,不舍得。
    不舍得啊,不舍得的。我的離,怎麼舍得叫你傷心呢。可是你不傷心……我的十七年,又有什麼意思呢?
    夏青夜這般想著,笑容歡快。沒有人看的出他眼中的死寂,至少夏君離從來沒有看出:“縱然殤城不滅,寒殤亦要身死。”
    “你可以走的,君離。”少年站起了身,夏君離突然覺得恐懼。眼前的少年眉宇間是歇斯底裏了,瘋狂的自信與掠奪。“你可以走,我亦可以追。你走過一城,我便追過一城;你走過一人,我便殺那一人!我用一生的時間來做賭注。如此,你還要走麼?”
    夏君離微微搖晃了一下。他突然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他快呼吸不了。於是他“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再度陷入昏迷。
    “離……”夏青夜的瞳孔瞬間縮緊。心中閃過的是自責與焦急。將人抱進懷裏,怒吼:“快去請大長老來我房間!”
    “夏公子,請你如實告訴我。這是你第幾次吐血。”見毒冷冷問著。
    夏君離麵如死灰,嘴角偏偏揚起一如既往淡泊如水的笑容。“我不知道。”他笑,聲音飄渺,帶著如同死亡的空靈。
    見毒點頭。他走出門,示意夏青夜隨他同去。夏青夜輕輕撫了下夏君離的眼簾,心下鈍痛竟是如此難以承受。夏君離已閉了眼,所以他最終隻在他的眼簾上印下一吻,小心翼翼卻深深執著。
    見毒走到書房,夏青夜抱胸皺眉:“離究竟如何。”
    見毒凝視夏青夜良久,對著那墨眸裏麵的焦躁煩憂淡淡開口。他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漠,間或夾雜的是不認同以及諷刺:“倘若再這樣下去,夏公子怕隻剩五年時間。屬下無能為力。”
    “你說什麼……?”夏青夜的呼吸一窒。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見毒,目光陰狠毒辣。
    “夏公子中的便是銷魂。”縱然夏青夜的目光如針,見毒依然鎮定自若。他緩緩踏著步子,一步步的接近門檻。身後星芒如針,而他如履平地。“他的毒應是出生便已伴隨。所以毒性已滲透在血液中,相生相隨,一生一世。如今突然爆發,凶多吉少。”
    “我要你救他。”夏青夜撰緊了手指,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無藥可救。”他頓了頓,繼續漠然道。“屬下說過多次,銷魂無藥可解。可請玄主記得了。”言罷,腳步再也不停留。
    “嘭——”重物撞擊的聲音,整個房間似乎為之一震。光之影下意識地向前踏了一步,猶豫的話語始終沒有說出口。折扇“啪”地一聲被折斷,三人恍若未知。
    夏青夜死死扼住見毒的喉嚨,力道之大甚至連他身後的牆壁都有道道裂縫。他的目光猶如困獸之鬥,絕望卻又充滿希望。他揚起笑容,房間內氣息卻猶如寒冬的凜冽。
    沒人可見,見毒眼中閃過一絲悔恨與無奈。他掩下眸子,依然是麵無表情。這句話,不知說過了說少遍。也許隻是騙了自己,或者同樣騙了他人:“屬下是說……銷魂根本無藥可解。”
    “屬下解不了,黎燼亦解不了。這天底下,能解銷魂的人,根本——不——存——在——”
    “所以玄主縱然殺了屬下,這毒還是解不了。永遠永遠,都解不了。”
    “嚴格說來,夏公子體內的銷魂已成情蠱。倘若要說壓製的方法,唯有斷情。斷情無愛,則無銷魂。如此,屬下至少可保他二十年命。”見毒說著,語氣漸漸僵硬。“至於玄主,您應是目空一切。而非今日為情一字脆弱不堪的少年。您今日所出眷戀,他日亦將成為銷魂之毒癮。”
    夏青夜頹然鬆了手。他蹣跚著後退,知道重重撞上書桌才穩住了身體。他的臉色煞白,目光沒有焦距。他喃喃著,聲音像不是自己的:“……斷情……斷的是我的,還是離的……”
    “最好,皆斷;至少,夏公子必須斷。”見毒宣告著。聲音略帶沙啞。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再也不顧得夏青夜的反應,轉身離去。隻是誰有能知道他眼中的痛楚呢。
    這是一世的詛咒啊,又是永恒的讖言。
    ——抑或許說,這便是命運。
    六月,明倫山。春彼岸已凋謝,沒有一存夏葉。漫山一片黃色沙土,遠遠瞧著竟是如此寂寞。
    有人踏著石階。一階一階,緩慢卻堅定向著山頂走著。
    那人一襲白衣如雪,不染一絲纖塵。麵色冷漠,眸中卻閃爍著隱忍以及欲念。
    兩年前的殤城一別,大雨如注揚長而去。自己為何這般愚昧?竟是真的舍得放了手,真的放了手。他垂眸,靜靜看了雙手良久。這雙握過他抱過他撫過他的雙手,竟然就這樣鬆開……他閉起眼,眉間隻餘悔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可能,如今卻隻想見他。
    即便被他怨著,恨著。也要見他。想見他,隻想見他。
    寒殤這般想著,仰頭遙望天際。天幕昏暗,日暮的山雨突如其來,山道於是愈發艱險困頓。
    隻要見到他——寒殤微微揚起嘴角,笑容如此夢幻而充滿不可放棄地執念。
    他踏上最後一階石道。轉身向著明倫後院走去。明倫寺已不是第一次來,所以他駕輕就熟。轉過曲徑幽深,轉過蜿蜒小道。便有老者默默坐在蒲團上,老者白須飄然,明黃袈裟如是莊嚴。天下彼岸皆已調謝,他腳下的一片卻是怒放。
    “阿彌陀佛……可惜城主晚來一步,端木施主已然離去。”染塵合掌。沒有回頭,他也知來者為誰。大約亦是歎息寒殤的情,所以他的語氣中帶著遺憾。晚來一步,一步卻是天涯。
    “你說什麼!”寒殤不可置信地捏緊了拳,極力克製衝上去質問的欲望。“憶兒不是自己走的,是有人帶走了他,對不對!……他在哪裏!”
    “是或者不是,又有何意義。”染塵閉眼從容,手指緩緩撥動過佛珠,軌跡一如人生圓滿。“城主隻需知道,端木施主已是離去,如此便可。至於如今端木施主在那裏,老衲卻是不知。”
    “不!我不相信他是自己走的。”寒殤眯起眼,厚重的殺氣完全傾向染塵。但他很快收斂了怒氣,轉身離去——若不是憶兒自己離去,他定將人尋回;若是……他不知道,應如何麵對。
    “阿彌陀佛,城主可聽老衲一句奉勸。”滄桑的話語,成功阻止寒殤的腳步。
    明倫山頂,少有的壓抑。有風吹過,卻是散不去的悲哀無奈。染塵還是平靜地說著,他心如明鏡,自然不起波瀾:“我佛有雲:彼岸之毒,情不為生死,緣注定因果。以此花為引的銷魂,其實不過情毒。而情毒的解法,唯有忘情。城主此番一去。非但無法幫助端木施主,最可能的情況是:導致銷魂愈發深重。”
    山頂煞氣驟然消失。不過清風拂過,沒有任何漣漪。
    寒殤閉了眼,麵色登時一片慘白。他撫上胸口,那裏不知為何有尖銳的疼痛漸漸卷席了全身。嘴角溢出的一絲殷紅,瞬間竟像是老了十歲。縱然他的樣貌一如三十餘歲——這個曾經風華絕代的男子,終究還是抵不住時間遺逝。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山寺的鍾聲一如既往的空明睿智。身後是誰朗聲佛偈,淡了一山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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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章的內容合並一起,所以字數少了點~~星期六,星期天要去露營,所以星期五準備~~所以這3天不更了,星期一恢複2天1更的狀態,恩,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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