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篇  第四十一章 夜遁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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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夜遁
    “我替你掩人耳目是可以,不過你要想清楚。”
    澄霜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團,依舊是苦巴巴的語調,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勸說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這水中待上一個時辰。肯定會死!”
    她用指尖輕觸這近似於寒冰一樣的湖水,猜想大約有一二攝氏度的樣子,不由被凍的瑟縮了一下。
    “不會死。”眼前那人開始解身上複雜的衣帶,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沒有半句廢話,隻是說,“我可以。”
    澄霜不禁翻個白眼,這個對話今晚已經循環進行了少說五次了,問和答都是一樣的無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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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弧月向她伸手,道:“給我一根釵。”不容拒絕的語氣。
    澄霜好不容易才把頭發上一根溫潤碧綠的玉釵拆下來,遞給他,頭發頓時散落下來,淩亂一團糟,哪還有半點國母的樣子。
    隻見弧月把長發挽起,鬆鬆的盤成一個髻,用那根玉釵固定在頭頂。
    接著,一件一件褪去厚重的貂皮華服,然後逐一的丟給她。
    最後,脫的隻剩一件薄薄的貼身衣衫,隱約露出白如象牙的柔韌身子。修長卻矯健,柔美卻不孱弱,在寒風中挺直了背脊,如同一隻積蓄了力量的雪豹。
    他彎下腰來,一手拂過波光盈盈的水麵,又站起身來目測了一下湖麵的寬度,行動幹淨利落。銀白月光籠罩下,宛若絕美的雕塑品,連若隱若現的淡淡疤痕都變得美不勝收。
    隻看的澄霜不由得呆了半晌,隻想大叫:這才是藝術品啊。他上輩子也常給畫室做業餘的人體模特,可是比起眼前這人,自己以前顯然是纖美有餘,力量卻略嫌顯不足。
    他突然產生了讓這個人遠走高飛的期望,便道:“湖邊緣的正中,有一股暗流是通往靜王殿前湖泊的入口。左側那股,則是通向宮外護城河。”
    弧月回頭淡淡看她一眼,冰冷的褐紅色眼裏居然還宛若帶笑,道:“我走了。”
    “後麵的事就拜托你了。”
    竟似乎有一去不歸之意。
    一時間,蘇涉文簡直想一拳擂死自己,本來是想讓此人助自己逃出宮中,沒想到結果反過來是自己給他做了掩護,而自己所作所為,顯然是把這人往鬼門關裏推了一把。
    她隻好愁眉苦臉的說:“你說過見了靜王就回來,言而有信。”
    那人也不看她,不動聲色的說了一句:“言而有信。”
    澄霜一愣,心想,信你才有鬼!
    隻見弧月單膝蹲下,用一手入水,另一手扶住岸沿,下一個瞬間就悄無聲息的躍下,緩緩的沉入水中。
    沒有半點遲疑,直至全部沒入黑不見底的水麵之下。
    水麵波紋漸淡,人早已無影無蹤,快捷的如同鬼魅。
    澄霜打了一個突,一人被留在寒風瑟瑟的水邊,猛然想起的居然是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然後就是“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她抱著一摞厚重的狐毛貂皮,仍是顫抖的如一片葉子。隻能暗罵自己投胎的這個身子是個病鬼。
    蘇涉文,你看看這時代,人家一男寵,體質都比你強上千百倍,丟人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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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砭肌刺骨的冷水,整整一個時辰浸泡在冰水之中,全身的血液如同凍結,拚著一股殘餘的意誌,沒有停下,一停下就必會凍僵。
    弧月“嘩啦”一聲攀上岸,借力滾落在岸邊,癱倒不動,大口喘氣。
    一陣寒風吹來,陰濕入骨,強冷刺激下幾乎無法呼吸。
    體力大失,熱量一絲一毫的流逝,身體冷若浮冰。卻也不休憩,一咬牙,站起身來,掙紮著向靜王殿跌跌撞撞的走去。
    遠遠的看見數月不見的靜王殿,依舊是幽靜荒蕪,雜草叢生,牆壁都顯斑駁,心裏卻也隻覺得親切。
    突然看見兩個人影筆直的站在院子的一角,正是賽間和賽飛兩兄弟,側手垂目,在大殿外約莫一裏處靜靜候著。
    弧月知道這兩人平日都是守在正門前,寸步不離,現下為何站的如此之遠?殿內有何人?
    一眼看去,殿內燈火幽暗昏黃,隱隱聽見數人的說話的聲音,句句都如尖刀敲擊在石板上,森冷無情,卻聽不清在說什麼。
    他剛出寒水,一時耳目都被凍到麻木,隻覺腦內嗡嗡作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也聽不清晰,卻也認得都是些熟人聲音。
    弧月拖著僵硬的身軀又走了幾步,他行動不靈敏,賽家兄弟兩人便聽到前方有人走動的聲音,一齊轉頭看過去,不由得都嚇了一大跳。
    隻見黑夜暗月下,高高草叢中,一個近乎赤裸裸的,完美無暇的身體迎麵走來,黑發披散貼頰垂下,渾身水滴不止、幽幽散發著寒氣。
    麵無表情,氣質冷冽,白若凝脂,骨肉勻稱。乍一看去,竟如妖媚的豔鬼,索魂的水妖,兩人一看便嚇得連慘叫聲都堵在喉嚨裏。
    卻見那人一走到他們麵前幾步就再也支持不住,單膝跪地,一手撐地,緩緩倒下。
    再細看去,此人臉色凍的發青,嘴唇發白,三魂丟了七魄,眉目卻讓人過目不忘,這不是弧月是誰?
    隻見他的一雙眼睛卻是安然冷靜,聲音顫抖,牙關磕碰,伏在地上,隻是言簡意賅的問道:“……幹布。給我……酒。”
    兩人都是心直口快的粗豪漢子,素來當他是男寵,以前麵上也不會矯飾出一點半點尊重的樣子。
    現在則一時不由大起佩服之心。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他究竟是怎麼過來的?如果是遊水而來,那簡直就是駭人聽聞了。
    立即悄悄給他準備了一塊厚實的毛毯,一大塊粗布織的浴巾,一小瓶燒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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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弧月在兩人幫助下,將濕衣脫掉,用布擦幹全身,一方厚厚的毯子裹在身上,一口烈酒入腹,五髒六腑終於重回了知覺,才稍稍返了魂。對他們一笑,表示感謝。
    兩人還待問些什麼,看他緩緩閉起眼,似乎就要昏昏入睡,就想好心把他往林子裏拖一些,省得殿內的人看見,自己便難逃玩忽職守、隱匿不報之責。
    兩人身處宮中,都知道這弧月現在已經是澤儀的人,一國之君的臠寵,今非昔比。如此深夜竟然跑來故主的殿閣,可見是不忘舊情、至情至性的人,心中也有感慨,便不多問。
    一疏忽之間,兩人忽然都是後腦處猛的一痛,賽間想要抽腰間的刀,一摸之下發現刀竟然早就被人抽走,接著頭部又是受到重擊。
    隱約聽到一聲低低的:“對不住。”便立馬人事不知,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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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用這個交換如何?”
    昏暗的亮光中,映照的是坐在殿側一人的熟悉麵孔。
    懶懶的坐著,斜倚在椅背上,墨黑的衣襯著一張俊美的臉,如石雕一般,冷然到沒有一絲表情,一雙幽黑的眼睛如利刃,道:“帶人上來。”
    一個慘厲到不似人間的女人的尖叫哭號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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