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愚笨
    四人回程的路上，都是一路快行，各自是滿腹心事，鬼胎暗結，心思萬千。
    長長一段曲折百回、鋪滿落葉的路，竟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隻聽聞踩上厚厚積葉的“沙沙”腳步聲。
    澄克己心裏清楚的很，澤國的這個二皇子靜王完全是虛有其名、完全沒有實權的一個小王爺，恐怕這宮中就是小小一個仆役總管，權限也是比他大上甚多。
    他們澄國的國力又遠遠勝於澤國，勢大而驕，有恃無恐，根本無所畏懼。
    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區區一個弱國的廢王儲的男寵，長的還如此超凡脫俗，還不是想搶來怎麼玩都行？根本不用征得任何人首肯。
    甚至就算玩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澤儀一直在冷眼旁觀，一語不發，看似事不關己的樣子，實際上內心一直暗濤洶湧。
    他看澄克己都已經懶得跟伏靜打一聲招呼，拿了他的人就走，也算妄自尊大、狂妄之極。
    他還沒有到和伏靜同仇敵愾的地步，隻是一想到這澄國皇太子自視甚高，居然如此輕賤澤國上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本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家國之情，隻是不甘於這麼受辱後還忍氣吞聲、和顏悅色、笑臉相迎，隻覺得此次被羞辱的臉都綠了，竟感覺像是自己即將要被施暴一樣。
    “遲早有一天，我要你悔不當初！”他心中憤恨，手上用力過度，一柄黑古木折扇竟生生折斷了。
    澤儀臉色一冷，便將它放入袖中。
    澄克己和澄嚴都是各想心事，疾步行走，完全沒有發覺。
    倒是弧月耳聰目明，卻把那一聲斷裂之音聽的分明，轉頭一看，隻見澤儀的清冷側臉，幽深一雙黑瞳，淩厲之氣盡顯。劍眉高揚，隱匿不住的殺意，微微滲出。
    而這情緒也隻有一瞬，下一刻就被強行收回，不留痕跡。
    可見也是個厲害角色！
    弧月當時卻是心想：真是怪了，究竟是誰要去跟那人行那苟且之事？你倒為何如此怒氣熾烈？那我豈不早該五內俱焚、一頭撞死算了？
    想到此處，竟覺好笑，不由自主都要笑出聲來。
    ——明明是要來保護那人，誰想到竟然自己最先自身難保！
    澤儀感到身邊這人有異常，一側頭，竟看他眼角眉梢都有藏不住的笑意，眉眼一彎，水波盈盈，如三月春花，洋洋灑灑。
    他頓時一曬，鄙夷無比，覺得但凡一正常人，怎麼會蠢若白癡、無可救藥至此？
    估計這人到現在這當口，還不知道自己要去幹嘛，大概還以為是去品嚐美食好酒、遊山玩水去吧。
    他不由的沒好氣的快走了兩步，好離這白癡遠點，免得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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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的澄嚴似乎最是雲淡風輕，悠悠閑閑，卻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再熟悉不過。
    他表麵上雖然一直微笑，心裏卻心思翻轉，他這個王兄的癖好，這幾人裏沒有比他更了解的了。
    宮裏的男寵、女寵也不知道被折磨瘋掉、死掉多少。哪一次不是他幫著善後？
    一方麵，他也想冷眼旁觀，等著看看這個澄克己在澤國這裏出點亂子，留下不好的名聲，自己以後爭位也無形中多了個幫手。
    而另一方麵，他在看弧月沉靜的麵孔，對這個單純、美貌的少年頗有好感，心下略有不忍。
    四人一起走的時候，他總要找機會靠近弧月，一側頭，就悄悄低聲的對他說：“待會不管要你做什麼，你都要去照做。稍有忤逆，恐有性命之憂，切記！”
    弧月看他循循善誘，苦口婆心的模樣，心裏也差不多明白了七八成。原來那人是個嗜血的好虐之徒！
    他心下不禁冷笑，表麵上卻裝成一副莫名其妙的茫然麵孔：“做什麼？怎麼會有性命之憂？”
    澤儀靠的較近，一聽這對話，又在心裏暗罵一句，果然是個蠢人！
    澄嚴不禁暗歎一聲，便不言語。
    雖然他覺得弧月身份卑賤，命如草芥，骨子裏是看不起他的。但是，心想一個如此單純的少年，還不知道前麵等著他的慘事如何善終。
    也罷，誰叫你命不好，正好被看上了。
    他其實自己並不比弧月年齡大多少，但是多年的宮廷鬥爭，讓他少年老成，心思縝密，處事老練，心境也遠不是同齡人可以比擬。
    他本來還想囑咐弧月不要倔強，要懂得變通，後來想到他們做男寵的哪裏會不懂什麼變通，什麼迎合之道呢？不然想也活不到今日了。
    他曆事也算多，卻殊不知這個男寵為假、護衛為真的弧月，可能什麼都懂，而最不懂的恰恰正是這個“變通”、這個“迎合之道”。
    光從在床上那些過程來說，其實弧月來臥底之前，早已不是處子之身。
    做“暗影”定然是沒有什麼是不能忍的，為了一個任務性命不但可以不要，尊嚴甚至也是要看得輕如微塵。
    一段時期下來，床事該學的事也學了大差不差，不會再像個生手。
    唯一就是“迎合之道”，是緊緊聯係著一個人最原初的本性，是決計學不會的。
    若沒有經過這件事，弧月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性居然可以倔強到如此，烈性到如斯，簡直駭人聽聞。
    於是，果然，他還是大大的激怒了澄克己，也差點害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