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不辭冰雪為卿熱(沁蘭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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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三年,十一月。
    自雍正來之後,沁蘭便一直候在門口。她抱著膝怔怔坐在地上,雖然穿著厚厚的冬衣,仍止不住地麵上的寒氣侵入皮膚。沁蘭卻不覺得冷,隻覺得心中有種壓抑的煩悶。馨蕊的身體越來越差,這些天常常和她說著話便睡了過去,沁蘭幾乎不敢睡,整夜整夜的守候著。可是沁蘭知道,她這樣做無非是在等一個結果,那個早已注定了的結果。
    忽然殿內沒有了說話聲,沁蘭側耳傾聽,仍是一片安靜。莫名的心頭一跳,沁蘭下意識地起身,倉皇地往門口跑去。還沒邁過那高高的門檻,便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聲響起,沉沉的有些喑啞,沁蘭愣愣地看著雍正伏在床邊一顫一顫的身體。輕輕呢喃,小姐,小姐……
    沒人回應她,回應她的隻有風聲,隻有那低低壓抑的哭聲。沁蘭仰頭看向那靜謐的夜空,沒有月光沒有星辰,隻有望不到邊的黑夜。小姐,這樣的天你一個人走害怕嗎?沁蘭從小陪你一路走過,現在沒有沁蘭你一定孤單吧,一定很寂寞……
    沁蘭跌跌撞撞地朝門口走去,一陣笑一陣哭,如同癡傻之人,世間的一切在這一刻對她來說似乎都沒有了意義。
    她在馨蕊身邊多少年了呢?恐怕馨蕊自己都不記得了,但沁蘭記得,所有的一切她都記得。那年她六歲,她伺候的人家因為丟了一塊祖傳玉佩,便說是她偷走的,可是她卻連那玉佩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那家老爺手執皮鞭將她打了半死,以為沒有救了便將她丟至河邊任她自生自滅。
    生死一線間她遇到了馨蕊,滿身是血的她隻覺得有雙溫暖的小手撫上她的臉,輕輕的擦拭血跡,“你沒事吧?”
    沁蘭聽到一個柔軟溫和的聲音,宛如天籟般,是仙女嗎?沁蘭昏昏沉沉地想,後來便暈了過去。再醒來是三天之後,沁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睜著大眼睛的漂亮小姑娘,那便是馨蕊。看到她醒來,馨蕊回身欣喜地大喊,“二哥,她醒了。”
    然後又轉過頭看著沁蘭,甜甜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沁蘭往被子裏縮了縮,怯怯地搖頭,馨蕊一臉迷惑,“沒有名字嗎?”然後低頭思索了片刻,複又抬頭,“沁蘭好聽嗎?我喜歡蘭花,沁人心脾的香氣。”
    沁蘭沒有見過蘭花,但馨蕊溫暖的眼神讓她下意識地點頭,沁蘭,沁蘭,她從今往後就是沁蘭了,而不是無名無姓的孤兒。那一刻,沁蘭就發誓,次生此世她都不會離開馨蕊,除非馨蕊不要她。
    馨蕊搬入圓明園後,自知大限將至,曾托齊妃送沁蘭出宮,可沁蘭執意不肯走。最後馨蕊終拗不過沁蘭隻得作罷,沁蘭出宮的事才就此擱置。
    沁蘭用力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淚,心中淒然,小姐,終是連你也不要沁蘭了嗎?你怎麼能忍心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能讓我一個人孤單地麵對這世界,沒有你我留下又有什麼意義呢?
    “沁蘭姑姑。”沁蘭聽到一個小小的聲音。回身看向聲源,“八阿哥。”
    福惠小跑著上前,扯了扯沁蘭的衣袖,“姑姑你哭了嗎?”
    沁蘭蹲下身子整了整福惠的衣裳,輕輕笑了笑,“沒有,姑姑很好,這麼晚了八阿哥怎麼還沒睡?”
    福惠低下頭,咬著唇懦懦道,“我想額娘了,想看看她。”
    沁蘭回身朝正殿看了眼,忍住眼中的酸澀,“額娘她已經睡下了,你明天再過來,好嗎?”
    福惠聽話地點點頭。正說著便見皇後派來的人來接福惠了,沁蘭囑咐了幾句,便讓他們帶著福惠回去了。
    沁蘭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看來皇後是真的對八阿哥好,那她也就沒什麼可牽掛的了,小姐,你看到了吧,八阿哥他很好,你不要擔心,所以你不會怪我吧……
    翌日清晨,沉沉的鍾聲緩緩響起,響徹六宮。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朝翊坤宮的方向看去,肅穆而站,如此尋常的一日,而宮裏卻又少了一個芳華絕代的佳人。
    乾清宮。
    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跪在大殿稟報,“皇上,年貴妃的貼身侍女沁蘭今天早晨被發現在自己房中自縊而亡。”
    龍椅上的明黃身影微微抬起頭,沙啞的聲音沉沉道,“以多羅格格之禮厚葬。”
    太監領命而去。
    雍正看著空曠的大殿,心中湧出從未有過的孤寂,蕊兒,原來沒有了你這世上竟是如此的淒冷……
    注:清朝多羅格格代表的等級有兩個,即郡王或世子的女兒,縣主;或貝勒的女兒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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