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了驚喜地神色，然後笑成了兩個彎彎的月牙兒。
    不認識的人，不過很可愛。
    “你醒啦？”大眼睛長得像SD娃娃的少女湊近了些。
    我剛想說話，一陣開門聲響起。少女驚喜地向後招了招手：“阿湛阿湛，她醒了哦！！”
    像是撞到了什麼的響動。
    “阿湛，你怎麼了？”
    我眯起眼，看著突然出現在床頭的人，半天才認出來是誰。
    柳眠？
    他凝立在床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眼裏除了慣常的溫潤之外，似乎還多了許多別的什麼。
    少女奇怪地看了看柳眠，突然問出一句：“阿湛，你不舒服麼？”
    柳眠這才如夢初醒地渾身一震，急忙俯下身來，眸中的焦慮關切顯而易見：“伶兒，你還好嗎？可有哪裏不適？”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
    話音剛落，身邊便傳來一聲不讚同的嬌哼：“沒事？氣血兩虧油盡燈枯算是沒事？急怒攻心心血逆流算是沒事？經脈滯澀九死一生算是沒事？”少女怒瞪我一眼，那樣子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如果這些都算是‘沒事’的話，世上怕是人人都可以長命百歲了！！”
    我眨了眨眼。哎呀呀，好厲害的小姑娘！
    目光看了看一臉凝重的柳眠，又轉回來：“你……”
    “我有名字的！我叫洛笙！！”
    真的，真的好厲害……我咽了咽口水：“洛……洛笙，真那麼嚴重？”
    狠狠瞪過來一眼：“你不相信？”
    “相信，相信！怎麼會不信呢？”
    老實說，我也覺得自己吐血跟吐著玩兒似的，要是再不掛掉也太對不起現代醫學了。
    小丫頭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好像很開心啊？”
    “怎……怎麼會呢？一定是你看錯了，看錯了！！”連忙幹笑幾聲，打個哈哈。
    又是粉得意地一哼，一臉“算你識相”的表情：“這還是我說的，若換成了別人，你早就死透了，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氣我？”
    氣……氣……冤枉啊！我哭笑不得。
    就我現下這小樣還能怎麼氣您啊！您老如果想氣死我倒是小菜一碟的事……
    想起這丫頭的毒舌，我立馬不爭氣地打了個顫，到口的話也堪堪咽回了肚子裏。
    正想開口求饒，柳眠的聲音已經先一步響起：“笙兒，你幫我通知一下其他人吧，就說伶兒醒了。”
    “好。”洛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柳眠，轉身向外走去。
    然後，柳眠就那麼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眸色幽深莫測。
    到底是我先頂不住，別過臉去。
    “他呢？”
    我全身一顫，茫茫然抬頭，看清了柳眠神色間隱隱湧動的怒氣。
    什麼……他？
    柳眠眼中寒意更甚：“他在哪裏？明明答應過我們要護你周全，怎麼又讓你弄成了這副樣子？！他倒是照顧得好啊！！”
    他……
    思緒在一瞬間放空，此番更是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為什麼還要提他？我好不容易，才可以不再想他的啊！
    對麵的聲音陡然拔高：“回答我！！”
    有什麼東西瞬間崩潰，我胡亂地搖著頭，思緒開始紛亂：“他……他回去了！！！”
    對！回去，隻是回去了而已！不是離開……不是離開，就一定還會回來！
    “走了？”柳眠的聲音猛然低了下去。滿是風暴前的平靜：“他竟然就這麼丟下你……走了？”
    夠了……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如此待你？”
    夠了……停下……
    柳眠的喃喃自語好似帶了一種魔性，緩緩喚起了我深埋的狂暴。
    不要……
    “他明知道，你待他至此，他怎麼還能這般決絕！！！”
    全身如同繃到極限的弓，以瞬間的靜止之後，終究是歇斯底裏地爆發了：“夠了！不要再說了！！！”
    尖銳到變調的聲音，如破碎的哀鳴，從我口中發出。
    我把自己縮成一團，戒備地望著麵前的男子。
    這個人，不是我認識的柳眠。
    柳眠從來不會這麼的咄咄逼人。明知道會傷我，還是執意把我逼到這步田地。
    這個生生逼我的人，是誰？
    柳眠滯了一滯，令人窒息的沉默橫亙在我與他之間。
    我抖瑟著，努力想把自己縮進角落裏。
    極致的安靜之後，柳眠看著我的眼神猛然變作濃黑，濃稠得仿佛化不開。
    下一刻，一股大得駭人的力量猛地擒住了我，粗暴地把我從角落裏拖了出來，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我一般。
    被錮住的雙臂鑽心的疼。
    皺眉看去，柳眠一雙眼底極快地劃過了什麼，頃刻間便又沉黑一片。
    “憑什麼？他憑什麼如此待你！！”
    我張了張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連眼前都模糊了起來。
    “我已經要放手了的！真的，伶兒，我原本已經……是他自己先放手的！我，我就要放手了，他卻走了。他走了……伶兒，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
    手臂上的痛已經感覺不到了，我被動地被搖晃著，迷迷糊糊間，從柳眠語無倫次的話中，有幾個字，聲聲刺了進來。
    離開……放手……走……
    離開，就是說，不會再回來了吧？
    放手，是不是就是不要我了？他走了，丟下我一個人。所以，雪沉啊，你還是說話不算話了呢。明明說了會等我，不丟下我一個人。
    所以，你這是，要讓我等你嗎？
    也好，我也追得累了。索性就留在原地吧，哪裏也不去了。
    “阿湛你瘋啦！！！”恍惚間一個尖叫聲劃過了我混沌的意識，隨後響起的是一大堆人的腳步聲。
    狠命搖著我的手驀地停了，過了一會，觸電般的鬆開。
    失了支撐，我軟軟地倒在了榻上，身子像是空了，使不上半點力氣。
    眼前出現了一張張焦慮的臉，晃來晃去，不甚清晰。
    顏翡，青流，玉錦，茗嫣，荷香媽媽……
    眼中的一切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
    最後看到的，是柳眠驚恐莫名的眼。
    我似是笑了笑的。不怪你，柳眠。真的，不怪你。
    是我自己。我實在是累得緊了，沒力氣再堅持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