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手。
    滿頭黑發揚起，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如黑瀑般鋪在了肩上，胸前。
    素色的發帶被我隨意地握在手裏，輕輕地搭在了那個人的頸項處。
    蒼白而秀氣的手，比素白的發帶更無色，冰冷的，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溫度。
    慢慢地笑了，抬頭，對上近在咫尺的驚愕的臉，沒有波動起伏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響起：“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傷到我。”
    不能容忍，自己成為那個人唯一的弱點。不想失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在所不惜。
    他蹙眉望著麵前的女孩，滿心的不可思議。
    剛剛那一瞬間，他並沒有大意，隻是……未曾防備。
    從少女身上，他確實沒有感受到絲毫內力，她是沒有半點武功的，他絕對不會看錯！
    可是，當那雙死寂的眼睛靜靜地望著他時，他竟然沒由來得升起一股寒意。
    這個人，明明做著這樣的事情，身上卻沒有半絲殺氣，盡管那根發帶確實讓他感到了危險，一種久違的危機感。
    幽黑的發，雪色的衣，蒼白的人，明明是站在自己麵前的，卻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就像……原本就不存在一樣。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不像活人。就連他，久久冰封的心，也在接近的一瞬間有了一絲的顫動。不是害怕，亦無關恐懼，隻是徹頭徹尾的冰冷與虛無。
    手心早已汗濕，冰冷得毫無知覺。
    我隻是在賭，賭靠近的一瞬間，對方不設防的一瞬間。很幸運，我賭贏了。
    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暗殺，對手是與雪沉不相上下的人，正麵對決，我連一半的把握也沒有，能夠獲得現在這樣的優勢。
    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很冷靜，第一次毫不抵觸地讓內心的荒蕪感漫布全身，直到看到了那人臉上露出的迷惘的神色。
    我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像是一具空有形體的幻影，讓人無法感知。這在以前隻會讓我無比厭惡，如今卻成了我唯一僅剩的籌碼。
    有什麼東西在悄悄變化了。他緩慢地想著。視線凝定著下方那張淡淡的沒有表情的臉。要不是從抵住他頸脈的絲帶上傳來的幾不可感的細微顫抖，他幾乎要以為她已經死了。
    她是在害怕嗎？
    什麼東西由茫然到清晰，究竟是什麼？是什麼？
    目光像是被什麼吸住了，無法移動半分。然後，他知道了，也驚呆了。
    一雙紫色的眼睛！
    少女原本黧黑的瞳眸，漸漸的被另一種顏色取代——妖冶而冰冷的，紫水晶的顏色。
    紫色眼眸旁邊，銀色的圖騰慢慢清晰起來，如同銀色的冰焰，盤踞在右眼尾處。
    眼前所見到的，讓他傾刻間無法思考。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這不可能！！明明知道不可能，卻又那麼真切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心裏一陣迷茫。一直以來堅信守護的東西一夕崩塌，除了可笑他已經感覺不到其他。
    雪沉，這便是你想要守護的嗎？
    那麼，這種感覺，你也曾經有過了？這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眼前沉靜如水的麵容閃過一瞬間的狂亂。
    我微微仰起頭，透過那雙不再平靜的眸，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樣子。
    紫色詭異的瞳，水銀色妖冶的圖騰，散開的如墨的發，蒼白若鬼的臉。
    嗬嗬，還真是妖不妖鬼不鬼，沒有一絲人氣了。
    猛地一陣心緒浮動，隻覺得一股血氣上湧，頭暈目眩之間險些就要暈厥過去。
    不！不可以！沒有時間驚詫自己的異樣，狠心一咬下唇，血腥味從舌尖漫延開去，神誌這才勉強清明起來。
    “你可還好？”頭頂上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關切，我一怔，他怎麼……
    恍惚間，頸後一陣酸麻感傳來，神誌再度迷離。我費力睜大眼，卻看不真切。
    直到背後傳來一聲熟悉的“伶兒”，我渾身一軟，徹底沉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