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也算當世一牛人了。
    不說別的，單看玉錦青流這幾天看我的眼神，那是赤裸裸的崇拜啊！！
    看來我那日當街強吻的行徑已經徹底把這倆娃兒給收服了。哇哈哈哈！！！
    至於到了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如自己一般這樣那樣，就當時而言，妖怪再世也不過如此了。
    那時的我，卻不知道，得不到的東西，叫夢想；而到不了的地方，叫遠方。
    除了吃飯睡覺，我便整日粘著雪沉，把濃情蜜意發揮得那叫一個淋漓盡致。
    實在無聊得緊了就跑去看玉錦青流。
    過了年這倆娃就虛歲有九了，每日裏都在荷香媽媽的嚴厲監控下練習吹拉彈唱，跟著專門的詞曲師傅熏陶詩詞歌賦，開春就澳上台了。
    我樂得清閑，每日跑去旁聽，偶爾提些中肯的意見。日子一久，那些個詞曲師傅一看見我就可勁地練習變臉，那叫一個色彩斑斕。
    “良人何去，心已成霜……歎紅顏落盡，無聲話淒涼……”
    顫巍巍淅瀝瀝的調兒，害我一進樂廳就狠命抖了三抖。
    媽媽咪呀，還讓不讓人進門了啊？要不是我意誌力頑強，保不準就跑去投井了。
    突然想到了以前大學時廣為流傳的一首歪詩，當下被窩略略改動了一下——
    坊間師傅一回唱，迷死路邊一群牛
    坊間師傅二回吟，山崩地裂水倒流
    坊間師傅三回歎，世上從此無青樓
    “撲哧！”
    “嘻嘻！！”
    什麼聲音？茫然一抬頭，看見玉錦青流憋得通紅的臉。視線再偏……
    完了完了！鐵定是剛剛一時沒忍住，原本隻是想腹誹一下結果不知怎麼的就說出來了。
    小心翼翼地瞄一眼詞曲師傅已經氣成豬肝色的臉，咽了咽口水，不……不會出人命吧？
    “好！很好！！”
    好……好什麼啊！我看你可一點都不好的樣子哦！
    “你很好！！”
    嗬嗬~那當然！
    咯嗞咯嗞——
    咦？什麼聲音？？
    咣——！！！
    我見鬼般的睜大眼，小心肝一上一下地瞪著詞曲師傅手裏那根斷弦。腦中自動浮現那根弦勒在自己脖子上的情景，很沒骨氣地抖了一下。
    幾下深呼吸之後，詞曲師傅臉色已恢複正常，如果忽略那依舊猙獰的神情的話。
    “柳眠不才，自認才疏學淺，學藝不精。”
    “啊，不會不會！先生乃宋玉之姿，不世之才啊！”我立刻亡羊補牢地狠拍馬屁。柳眠？我還柳永柳三變咧！！宋玉？那我家雪雪不就是仙人了啊？
    “不敢當！！！”師傅咬牙切齒地回道，突然抬頭盯住我。
    我感覺自己就是那被毒蛇盯上的小白兔，心裏那個後悔啊~~
    “小小姐氣韻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出身，一定也是才華橫溢吧？”
    我撇撇嘴，越聽越不是滋味。你怎麼不說我明珠蒙塵呢？這不明擺著諷刺我嘛！
    看了一眼師傅已經由猙獰轉化到了變態的臉色，我忍！
    “如此絕世之姿，便是墜入風塵也斷不能掩其風華吧？”
    他是在誇你他是在誇你是在誇你！！！
    默念十遍，我再忍！！！
    “可惜柳生福薄，未曾領略小，小，姐不世的風華，實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我……我……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很好，你不是遺憾嗎？我便讓你了無遺憾，了此殘生！！
    給我伸長耳朵好好聽著！擦亮眼睛好好看著，洗好脖子乖乖等著！！
    當下得體地福了福身：“先生謬讚，冉伶實不敢當，在此願為先生獻上一曲，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柳眠似是沒料到我會和他杠上，麵上有些掛不住，半晌才擠出一句：“請。”
    我笑了一下，故意不去管玉錦青流錯愕的表情。轉身飛快地奔回自己房裏，把那些個叮叮當當的手環腳鏈全都一古腦地戴上，不久便亭亭立於三人之前。
    原本想自己彈個琵琶伴奏的，但考慮到五歲娃兒的身形，怎麼想都有點自虐，終是作罷。當即盈盈拜下，胸中飛快過濾著《十麵埋伏》裏的場景，鳳目半闔，吐氣如蘭，小腰微擰，眼神若有若無地掃過全場，滿意地看到三人驚豔的表情。
    小樣！你再能搞，能花哨得過張藝謀嗎？看我用現代的智慧讓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玉足輕提，一片清脆的叮咚聲中，我開口低唱——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
    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眼中幽怨，脈脈還情。我慢慢地，柔柔地舞著，衣衫縹緲，環佩叮咚。
    那一曲吟來，渡盡了千年歲月；那一眼望來，湮滅了一世紅塵。
    《佳人曲》是李延年寫給漢武帝的心聲。深宮寂寥，青燈女子慢白頭。
    此中無奈，我卻仿佛能懂。一舉一動之間，纖毫畢現。
    心頭淡淡淒涼縈繞，不知為何竟覺哀思嫋嫋而來，心中滯痛。
    緩緩伏於地，冰涼的質感，一如我心——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
    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佳人曲》李延年
    曲終，我慢慢起身，心中茫茫然然，一時竟回不了神。
    奇怪，一曲罷了，為什麼我竟覺得心中微痛，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一室寂靜，直到廳外傳來啪啪掌聲我才猛地回過神來。
    “好！好一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
    我動作遲緩地轉頭，一眼便見樂廳外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被眾星捧月般圍在正中，此刻正滿目驚歎地望著我，“顏翡有幸，今日得見此佳人，聞此佳曲！”
    顏翡？我默默打量著他，好一個粉雕玉琢的俊俏兒郎！不知道已經在那兒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除了他，門口一幹人等都是一副呆愣的樣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就連荷香媽媽也……荷香媽媽？！！我心下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
    風頭太過啊風頭太過！！
    眾人麵前，禮數總是要周全的，我淺淺一笑，盈盈拜下：“冉伶見過顏公子。”
    顏翡連忙扶起我，轉頭玩味地看向已經呆掉的柳眠：“不知柳先生以為如何？”
    柳眠這才起身，滿目複雜歎服地望著我。良久，拱手道：“此曲隻應天上有，柳眠服了！”
    “哈哈哈！好一個‘服’啊！能讓名滿聖雪府的柳生心服口服的，果真也隻應天上有了！”
    顏翡說著緩緩靠近，溫熱陌生的氣息弄得我有些不自在，他卻似無所覺，兀自在我耳邊低歎：“人亦然。”
    我頓時懵了。這，這是幾級狀況啊？！！調情？MD！調戲民女啊啊啊啊啊！！！